《农家福女》半盏茗香

14、第 14 章

　　县城来人那天，舒迎迎比往日起得早些。

　　饭后，她穿上了金荷和舒伯娘在半个月时间里赶制出来的新衣裳。布料用的就是裴家送的那些，挑着颜色合适的裁了。

　　水色偏绿的衣裙，趁得舒迎迎的面色更为白皙。

　　“真好看。”金荷打量着穿着新襦裙的舒迎迎，满眼笑意。

　　家中没有铜镜，舒迎迎只能对着水盆照一照，虽只能看个大概，但也很满意。以前穿的衣服不是葛就是麻，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穿这么舒服又好看的衣服。

　　蹲在板凳上的顾聿霆看着换了身衣服跟换了个人一样的舒迎迎，心里有点疑惑，如这样普通的农家，到底是怎么养出有如此见识与气度的女郎。

　　就他这段日子所见，舒家三娘非常人可比。

　　顾聿霆盯着舒迎迎看，舒迎迎也注意到了他。

　　舒迎迎捧着大黑的狗头揉了揉，“大黑，这两天乖乖在家，等姐姐回来，给你带大骨头吃。”。

　　顾聿霆用力将自己的脑袋从舒迎迎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没吭气。

　　等舒迎迎去拿给裴二娘准备的生辰礼时，顾聿霆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顺着大门底下的缝隙钻了出去。

　　他之前还觉得这行为很狗，但此一时彼一时。

　　狗是狗，但有用。

　　裴家的车夫来得也很早，顾聿霆才等一会儿，马车就在舒家大门前停下了。

　　车夫将脚蹬拿下来放好，一名仆妇从车上下来。仆妇上前敲门，车夫牵马站在旁边，两人都背对着马车。

　　于是趁着车夫和仆妇没注意，顾聿霆轻而易举地就沿着脚蹬爬上马车，钻进了车厢。

　　一般的马车底下都有放置货物的暗格，顾聿霆本来打算藏进暗格里，但他发现箱凳下面是空的，上面铺着软垫，垫子一头还垂下来一截，刚好把底下遮住。

　　顾聿霆顺势就把自己藏进里面，只要他不那么倒霉，等会儿进来的舒迎迎发现不了她。

　　舒迎迎的确没有发现马车里存在的异常。

　　颠簸大半天，马车进了城。舒迎迎掀开车帘看了一会儿，马车便在一幢大宅门前停下了，门匾上写着“裴宅”二字。

　　这就是裴家了。

　　裴二娘带着女婢站在大门口，一看到马车停下，便提裙走下台阶。

　　“舒妹妹！”

　　舒迎迎惊讶裴二娘竟直接里门口等着了，一时失笑，也不知道裴二娘的热情是因她这个人，还是那天尚未了解尽兴的“心肺复苏”。
　　“裴姐姐。”舒迎迎下了车，身后的仆妇帮她提着包裹。

　　裴二娘看到换了新装的舒迎迎，惊讶地笑了笑，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你今天真好看。”

　　“裴姐姐也好看，这身紫棠色的衣裙很衬你。”舒迎迎夸回去。

　　两人寒暄了两句，之后裴二娘便挽着舒迎迎的手，准备高高兴兴地进去。

　　就在此时，跟在两人身后的仆妇忽然惊叫了一声，“哪来的狗！”

　　舒迎迎一听到狗，猛然回头，就见自家小黑狗不紧不慢地沿着脚蹬跳了下来，再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抬头看看她，然后站住不动了。

　　舒迎迎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偷偷跟来了！”

　　顾聿霆心道不偷偷跟来，真要他当着她的面爬上马车，怕是立即就会被赶下去。

　　“这是你家小狗？”裴二娘饶有兴趣道。

　　她弯腰想摸小狗一下，但手还碰到，小狗就往后退两步躲开了。

　　“是，我不知道它居然偷偷跟来了……”舒迎迎扶了扶额。

　　裴二娘也不介意小狗躲开她，直爽道：“既然来了，一起做客便是。”

　　于是，顾聿霆跟在舒迎迎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裴宅。

　　将小狗交给裴二娘身边的采矜照看，舒迎迎先去问候了裴老夫人。

　　一番寒暄后，舒迎迎跟着裴二娘去了对方的院子，舒迎迎的客房就在裴二娘卧房旁边。

　　舒迎迎出发得早，马上到了午饭时间。

　　舒迎迎休息了一会儿，又被裴二娘带去了家中饭厅。

　　在那里，舒迎迎见到了之前见过的裴哲和裴珺，再就是一家之主裴老爷子。

　　裴老爷子年纪比舒爷爷要大些，慈眉善目，温文儒雅，丝毫不因舒迎迎的身份和年龄而有一丁点慢待。他还郑重地跟舒迎迎致歉，他的身体屡有不爽，所以上次才会未能亲自拜访感谢。

　　舒迎迎当即表示裴老爷子客气了。

　　她其实已经看出裴家人丁好像不多，进来后裴二娘除了带她见过老夫人，并未提起去问候一下她的娘亲。而此时出现在饭厅中的，年长者除了裴老爷子夫妇，年纪最大的就只有裴哲。

　　但凡他们家中还有其他人，之前上门拜访一事，也不至于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来回奔波。

　　之后便开始用饭。

　　舒迎迎也终于久违地吃到了炒鸡蛋之外的炒菜了。

　　家中虽是有钱了，但节俭成习惯，金荷现在做饭除了比平常舍得多放油，家中饮食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首先是去镇上割肉不方便，加上如今天热不易保存，一次也割不了多少肉；再来金荷觉得天天吃肉过于张扬，她觉得舒迎迎为了养小狗经常去村中买蛋买鱼已经十分打眼了。

　　舒迎迎也没强求，这些习惯需要时间慢慢去转变。

　　等她想法子再多赚点钱，一定会让阿娘觉得每日大鱼大肉也只是寻常。

　　*

　　吃罢饭，舒迎迎在客房睡了个午觉，等到不那么热的时候，裴二娘就拉她去逛县城。

　　至于顾聿霆，则被交给一个小丫鬟照看着。

　　那小丫鬟做事有些偷懒，并不耐烦一直盯着一只小狗，没多久就自己偷偷找地方打盹儿去了。

　　这却正合了顾聿霆的意。

　　趁着小丫鬟不在，顾聿霆凭着现在听觉灵敏，成功躲过裴宅一众下仆，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几乎将整个裴宅逛了个遍，成功找到了裴老爷子书房所在的院子。

　　刚找到，就遇到一名下仆领着一名中年男子来到裴老爷子院门前。

　　中年男子神色忧急，下仆专心领路，两人都没发现有只小黑狗顺着他们的后脚腕儿溜进了院子。

　　裴老爷子书房院子雅致，进门左侧就是左林。

　　顾聿霆在竹林里躲了躲，看着下仆向书房内的裴老爷子禀报中年男人的到访，中年男人进去没一会儿，裴老爷子便开门吩咐，让门边下仆到院子门口去守着。

　　院中下仆都退到院门口，这倒又方便了顾聿霆。

　　裴老爷子书房带有两扇窗户，一扇面朝着院门口，一扇在另一侧。那一侧下面是个小莲池，莲池旁边有堆造景假山。此时那边的窗户关着，顾聿霆便顺着假山爬上去，借用部分遮挡了身形。这样门口的仆从发现不了他，就算裴老爷子开窗，同样也发现不了他。

　　刚费力爬上假山，顾聿霆便隔着窗听到了裴老爷子明显压低但依旧显得震惊的声音——

　　“什么，太子出事了？！”

　　随后应是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太子两个月前出京办案，却在上月回京途中遭遇泥流被吞埋，身边人将他救出来时，已是陷入昏迷。”

　　“上个月……难道太子至今未醒？”

　　“至少在五日前，尚未。”

　　书房里陷入安静。

　　假山上的顾聿霆则略微松气。

　　未醒，则说明他人还活着。

　　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之后又听两人忧心忡忡地聊了些朝中事，在中年男人离开时，顾聿霆也偷溜回自己待的小院。

　　偷懒的小丫鬟睡得真香，顾聿霆凭着四条小短腿跑了大半天，喝了大半碗水后，也疲累地在裴家提供的小床上睡去。

　　*

　　城中，舒迎迎被裴二娘带着，也逛得差不多了，两人随后进了一家书铺。

　　裴二娘像是常来，一进门就问：“掌柜阿叔，近来可有帮我寻到新书？”

　　“二娘子，不若你再看看铺中其他书吧。”掌柜似有点头疼地看着裴二娘。

　　裴二娘便知道是没有了，神情失望，之后只在旁看舒迎迎选书。

　　在得知舒迎迎识字时，裴二娘很惊讶，过后又觉得理所应当。舒迎迎虽是农女出身，但却能靠“心肺复苏”就将家中三郎救活，识字一事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舒迎迎这次出来带了一个银铤，相当于十贯钱，往常这么多钱够她家花用两年了，但在她买了几本自己想看的书后，一下子就没剩多少。

　　可真贵啊。

　　等到两人上了马车，舒迎迎才知道裴二娘一直让掌柜帮她寻的是医书，只是这个世界关于医术的著书不多，市面上凡是能买的，裴二娘都买回去看完了。

　　于是等回到裴家，舒迎迎将生辰礼提前给了裴二娘。

　　礼物有两份，一份是她自己画的首饰样子，然后去镇上的首饰铺子打的。

　　另一份，则是一本急救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