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论》尘夜

37、第三十六章

　　一路上都没有人讲话。
　　这处的厂区一列有数个工作车间，小庄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途经的几个厂房里似乎都寂无人烟，看不到拉尔夫与柯洛的一点踪迹。
　　“我看到他们进了前面的仓库。”他说，手指的方向是一栋格外老旧的建筑，建在一处斜坡下，从外面看，里面确实有隐隐的灯光，“我学过格斗，等一会我去对付那个坏人，李先生你就去救柯先生，万一发生什么，不要管我。”
　　他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很有些悲壮的意味：“李先生，我们会没事的，一定！”
　　我们走到那仓库外面的斜坡上，隔着灰蒙蒙的玻璃窗往里看，里面依稀是个很宽敞的空间，没有放什么东西，中央顶上垂下一盏照明灯，在最中央的地上投射下光芒，光圈里躺着一个人，像舞台上追光灯下的主角。
　　是柯洛！
　　我浑身的细胞都在一瞬间沸腾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叫他的名字！柯洛侧躺在地上，似乎失去了知觉，但起伏的腹部证明他至少还活着！
　　活着！活着就好！
　　小庄往四处看了看：“那个坏人好像不在，正好，我们快点行动。”
　　仓库门当然被锁了起来，小庄脱下外套，包在手上，从破碎的玻璃窗里伸进去，把碎玻璃一块一块掰掉，清出空间，对我说：“李先生，你先进去，我在后面把风。”
　　很多年没有这么运动过，但这个时候什么都管不上。窗口离地面很有些高度，跳下去的时候，疼痛就从脚心一路爬上来，小庄在我后面，似乎动作比我更慢了一步。
　　我顾不得脚上麻疼，紧走几步弯下腰去。柯洛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更显苍白，他的一侧肩头渗出红色的血迹，应该是受了伤，我不敢去摸，生怕触到他的伤口。只能从背后小心地绕过去，穿过腋窝把他抱起来，轻轻拍他的脸：“柯洛，柯洛……”
　　叫了几声，怀里的人才发出低低的呻吟，悠悠醒过来：“莫延……”他看着我的双眼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清醒过来，“拉尔夫呢？这里很危险！”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扯动伤口，顿时痛得低哼一声。
　　我赶紧去把他搀扶起来，心疼地看着他因为忍痛在自己下嘴唇咬出的血迹。
　　“他暂时走开了，我们要趁现在快走。”我说，“你能走吗？还是我背你。”
　　他摇头：“我自己能走。”转眼看到小庄，似乎愣了愣，“你是……”
　　“柯先生，我是你们楼下的保安小庄。”小庄笑一笑，露出两排雪亮的白牙齿，“柯先生，你和李先生关系真是好，以前我就注意到了，你们总是同出同进，现在又这样生死与共，真是羡慕你们……前一阵子柯先生老不来，我差点还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我和柯洛都有些意外，对视一眼，彼此都在眼里看到些尴尬。
　　小庄还在往下说：“柯先生，幸亏这次你没出什么大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李先生要怎么办？吵架什么的谁没有呢，关键是要彼此体谅啊，你想想，如果现在李先生死在你面前的话，你是不是会痛苦得想死？”
　　柯洛只紧紧咬着牙，看着我的眼神炽烈异常。
　　我避开他的目光，对小庄说：“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得尽快出去才是。小庄麻烦你走前面，我要扶着柯洛。”
　　小庄对我暧昧地笑笑，果然转过身去。就是这个时候了，我用尽全力挥动手中的老虎钳，向前方的后脑勺砸去，然而只差一点，走在前面的人猛然一个回身，我只感到额头一凉，冰冷的金属器械已经凿在我的额头中央。
　　“李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小庄像是有些困惑地问我，脸上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你是谁？”我问他，“你把詹志刚怎么了？”
　　他反应过来，用右手摸了摸后背：“你看到他抓伤我后背的痕迹了？李先生果然很敏锐。哎，别乱动，柯先生。”小庄说，握着钢材的左手只动了几下，外面的掩饰落下来，藏在钢管里的居然是一柄枪。
　　“这次真是拜你们所赐，如果不是你们小两口闹分手，我也不会在这么简单的CASE上花了那么久时间，真是过分啊！”
　　柯洛面色铁青，握着我的手攥得死紧，浑身肌肉都绷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小庄说：“喏，怪就怪你长得太标致又死心眼，我的委托人说，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死掉，谁知道你就跟李先生在那个节骨眼分手，害我找不到目标，只能在柯先生你身上打打擦边球，看看有谁是最在意你也是你最在意的。”
　　我看着柯洛，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孩，听说身体不好，常年养病在家，我曾经为了谢氏的生意在董家见过她几次，有两次柯洛来接我，也与她打过照面。
　　我问他：“你的委托人是不是董淑怡？”柯洛显然吃了一惊。
　　小庄笑起来：“李先生，我真是最喜欢聪明人，我喜欢你。”
　　我根本笑不出来：“你是血犬？”
　　“这倒不是。”他笑笑，对着黑暗喊，“前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出来吗？”
　　喊了几声，黑暗里终于有身影浮现出来，拉尔夫双手插兜，一步步走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本来还以为是詹志刚的可能性大一点，”他说，“想不到会是你，这些年来冒我的名字四处作案的人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