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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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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寒气的简瑾急匆匆赶到简老太太的翠锦苑时,只听自己院中的下人简旺正在哭诉:“老夫人、夫人,今早这事儿和二少爷无关。老夫人、夫人您们想,昨日家中喜宴,二少爷吃酒有些醉了,谢公子却是没醉,按理说两人本不该有交集,怎么这般巧合谢公子出现在二少爷房内,今早还被众人给看到了,说不得是谢公子的错……”
下人急促地通禀声和简瑾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碧春的话。
走入房内的简瑾随意瞄了眼四周,此时已过了请安之时,房内只有简老太太、他母亲唐茵和一些下人在,简瑾的到来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下人是若有若无的打量,简老太太手握佛珠满脸慈悲,看向简瑾的目光都是自上而下,而唐茵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不难看出她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也是,任谁一大早听到自己儿子同一男子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心情估摸都不怎么好。她忍着没有怒骂出声,已经是用了毕生教养在克制着。
简瑾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缓步走到简旺身边,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简瑾的语气和脸色一样都不是很好看,当然,身为人尽皆知的混吝之辈,他完全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情绪。
简旺因他的话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他觉得今日的简瑾和往日有点不一样,可真要他说到底哪地方不一样他又实在是说不出来。
简旺一边暗道自己想太多,一边小声回话:“奴才是说今早……这不是少爷你的错,想必和谢公子脱不了干系……”他话音未落,只见简瑾半蹲下身体,袖中的短剑落在手中,简旺还未回过神时简瑾手中的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
简旺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变得成诧异最终因疼痛定格成惊恐绝望,他满眼惊慌地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出来,落在他的脖颈上又落在衣服上、地上……
简瑾动手动的太快,也没人想到他会当众拿刀伤人,以至于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止这场事故的发生。
看着满身是血摔倒在地的简旺,简老太太脸色煞白地捂着心口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唐茵猛然站起身打破了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她白皙微带些许皱纹的脸上满是震惊:“你杀了他?”大抵是太过生气和惊慌,她的声音尖锐到有些刺耳。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则不由自主得往一起缩了缩,众所周知,简瑾性格孤僻行事手段残忍,对下人更是苛刻。他心情不好时就会找下人出气,一点小事都会成为惩罚下人的理由,他所住的碧园那是隔三差五都能听到下人的哀嚎声。可以这么说,他那碧园下人一个月消耗的金疮药比其他院子里的一年还要多。
但当众甚至当着自己母亲的面亲自动手杀人,这还是头一次,简直是无法无天不孝至极。
简瑾平静地站起身,他把玩着手中的短剑,俊美的脸庞因光线的缘故显得有些阴暗不明,听到唐茵的话,他抬眸薄唇轻撇:“人还没死,不过放任他这么流血的话,过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唐茵浑身一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回过神的简老太太提高声音让人把简旺抬下去医治,房内的血腥味刺激的她浑身发冷,她瞅向简瑾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头吃人的怪物,她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当着她的面都敢耍刀用剑,今日他敢伤简旺,明日刀剑是不是就可以指向她。
简直是大逆不道,枉为人子人孙。
简瑾看向她,语气淡淡:“祖母恕罪,孙儿今日当值,一会儿还要入宫,只能简单的给他一个教训。”想趁机发作他,想都不要想,他在皇帝那里可是挂了名的存在,扯大旗谁不会。
简老太太气得直发抖,唐茵忙上前搀扶着她却被她狠狠甩开手。唐茵眼中含着惊慌却因这话带上了几许疑惑不解:“什么教训?”
简瑾悻悻然:“明明是我看上了谢深,昨晚强留他在院中,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谢深的错?既然这么喜欢编造谎言挑拨是非,那以后也用不着说话了。”他那一剑力道把握的极准,只会让简旺以后再也说不出话,却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世上有一些人最会颠倒黑白用言语伤人,如果任由简旺的话传下去,那谢深就会处在最被动之地任人评价。昨晚之事本就错在他,他怎么可能由着他人编排谢深。
“你在胡说什么?”唐茵被他玩味凉薄的语气气的浑身发抖。
简瑾似笑非笑:“我是什么样的人母亲不是最清楚吗?这种出格的事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得出来,母亲这般惊讶做什么?昨晚的的确确是我酒后失德,强人所难。”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据理力争什么好事呢。
唐茵因他这自贬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闭了闭眼神色蓦然有些颓废。不知是天气泛凉的缘故还是站久了,她踉跄一下坐回了软塌之上。
简瑾转头看向面色阴沉的简老太太:“谢深以后就是我的人,他身体不好受不得气,还望祖母约束好府上的下人,莫让他们乱嚼舌根儿。如若不然,简旺的今日便是他们的明日。”话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下才又继续说道:“说起这简旺,既然是心怀叵测之辈,那就交还给祖母处理吧。”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
简老太太看他这般态度,忍不住用手狠狠拍了拍软塌,怒气腾腾道:“反了、反了……”简瑾身后要不是有个不能惹的靠山,她恨不得上前把人撕了。
唐茵看着简瑾的背影,心底突然升出一种感觉,她好像要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这个念头在心底滋生,慢慢缠绕着她的心脏,酸楚的感觉弥漫心头,让她忍不住开口喊道:“阿瑾……”
这一声阿瑾让简瑾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唐茵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地笑:“母亲这是做什么?”
唐茵的双手指尖死死掐着手心,疼痛让她平静下来。昨天简府有喜宴,是为了庆贺简家大公子简安中了榜眼。
唐茵并不是简安的亲生母亲,她曾是温氏媳,与丈夫和离后一月嫁入简家,八个月后生下简瑾。
因为这个,很多人都在私下里嘀咕简瑾的身世,后来还是丈夫简容好生发作一通,府上的流言才消停。但随着温氏谋逆未果被先皇诛杀,背地里很多人都在议论简瑾是不是罪臣温氏之后。
悠悠众口,实在难堵,这些议论也给简瑾的身世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昨日之事说起来还是和简安有关,简安母亲出自太常孙氏。前些年孙家犯了事被皇帝发落家族落败,孙家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不知怎么的,孙家非说简安的母亲病逝前曾口头定下简安和孙家的小辈孙芸定下婚事。
在简安考上举人后,孙家借着前来庆贺的机会直接带着孙芸找上门说要简家履行婚约,要不然简家就是对不住简安死去的母亲,就是欺负孙家孤儿寡母。
当时简安要专心参加会试,这件事未被他知晓就被简家摁下了。
如今简安金榜题名,眼瞅着孙家又提起了婚事,还撒泼耍赖说简家要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们就跑到大街上去吆喝。
简家众人愁得头发都要秃了之际,简老太太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既然孙家想和简家做亲,那就结亲便是,只要孙芸嫁的人姓简就行。
简安姓简,简瑾也姓简。比起简安,简瑾可谓是混蛋中的混蛋,小时候把夫子气吐血,长大后更是读书不行吃喝玩乐那是样样精通,在外名声更不用提,最近还被人传言好男风有断袖之癖。
在简老太太眼里,孙家是上不了台面,但简瑾更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凑成一对儿,也可断了外面那些影响简家门风的流言蜚语。
老太太算盘打得好,想法也美,甚至为了把这件事坐实,昨晚喜宴上还特意让唐茵亲手给简家众人熬了醒酒汤。
只是别人的就是普通醒酒汤,而简瑾的汤里放了料。简瑾不需要把孙芸怎么样,只需要迷迷糊糊之时对着孙氏拉扯一番被人看到,这门亲事就只能落在他头上。
只是谁也不知道中途到底出了什么差错,简瑾和孙芸没拉扯上不说,今早儿简瑾还被发现和谢深相拥着滚在一个被窝。
当时推开房门看到这一幕的简旺被刺激得连滚带爬的前来报信,简老太太听罢脸都绿了。
看着唐茵神色来回变幻,耳边听着简老太太的狂怒之声,简瑾闲闲道:“祖母、母亲,时间不早了,我要入宫当值,就先告退。”
他走出房门没多久身后传来唐茵的惊呼声:“快去请大夫,母亲晕倒了……”
***
简瑾回到自己所住的碧园时,谢深正眯着眼坐在长廊处,听到声音他朝简瑾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谢深最先收回视线,他缓缓垂下双眸,白皙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谢深看着有些瘦弱摸上去有些硌手,可他相貌却是极好,端的是清俊隽秀之姿,入眼便是风华之态。他周身气质清贵,眉目冷傲,虽有昳丽之容却不会让人误认为女子。
如今处在这尴尬的局面,他面上也极为淡然平静。
简瑾因他垂眸得动作眨了眨眼,视线旁落时,无意中看到了他白皙的手腕处有青紫交错的握痕。简瑾漂亮的眼眸因这些痕迹微微一暗,也是,昨晚他对着谢深失控了。
当时那场景他就算忍了又忍,可在药物的影响下他还是一步一步失去了理智,最终上前死死抓住了谢深的手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接近谢深的那瞬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冷冽的清香,那味道刺激的他神智更加不清醒……他隐隐记得自己最终咬牙切齿地对着谢深说了一个走字。
想想当时的场景还真是可笑,他一边死死抓着人家往怀里扒拉,一边让人家走,估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混账更不讲理的人了。
而让简瑾意想不到的是谢深虽满脸诧异却没有走,也没有推开他……
说来谢深这人就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是个谜。
三个月前他拿着一枚玉佩找到简家,据说他母亲是医女曾救过儿时的简安一命,玉佩是信物。所以他拿着玉佩前来投奔时,简家就把人留了下来当贵客礼待。
简瑾并不相信谢深前来投奔的理由,他总觉得谢深前来简家有别的目的,而且他父亲简容对谢深的态度也有些怪。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也就没过多理会。
谢深面善,在府上遇到了,两人还能说上话,他名声不好有时嘴又贱,谢深却毫不在意,还时常和他搅和在一起。
实话实说,简瑾这人面冷心硬,不大和人亲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谢深太过面善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现在,平静被打破了。简瑾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不管谢深昨晚为什么没推开他,事情已经发生,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简瑾走到谢深面前,谢深眼底满是疲倦,他昨晚并没有睡好,所以此时有些发困。
简瑾犹豫了半晌低声道:“你要不再去睡会儿。”
谢深看向他嗯了声,他声音比起平日的清亮显得有些暗哑。
简瑾干咳一声,今天本该他当值,现在已经迟了,也不在乎再晚一会儿。
原本早上被简旺地尖叫声惊醒时,他有很多话想和谢深说,当时他以为谢深会生气会想要杀了他,但谢深只是瞅了他一眼又闭眼睡了过去。
而他微微一愣之后则匆忙起身赶到了简老太太的住处。
想到这里,简瑾心道是他魔障了,有些事慢慢琢磨便是,于是他又道:“我入宫当值,你好好休息。我不在,没人会前来打扰你。”
谢深点头,他明白简瑾言下之意,昨晚的荒唐之事想必简瑾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是受害者又于简家有恩。
简家家风又极正,简瑾不在家,自然不会有人前来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