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殇》泷某

36、31 新园

　　却说宋军一路北向、愈战愈勇，田虎眼见城池不保，已率军十万离了威胜，正因雨驻扎，忽得探马飞报，说邬梨国舅因病忽逝、琼英郡主为殡殓之事退军襄垣。惊疑间，却得四方城池沦陷之报频传不迭——自知宋军势如破竹，但怎料会如此之快，当下无措，只得传令退守威胜。
　　一彪军马护着田虎一路疾行，不料南军早伏兵在前，田虎令十万兵马上前迎击，怎料南军凶悍异常，晃眼功夫杀得北军四散而逃，田虎也顾不得手下，领左右五千残军匆匆逃离。
　　手下仅剩几员将校，却见东面又是一彪军马浩荡而至。田虎眼前一黑瘫在马上，目光绝望痴痴自语：“天丧我也……诚乃天丧我也……”
　　“大王快看旗号！”一人提醒道，田虎定睛望去，从迎风的旗上分明辨出几个字——“中兴平南先锋……”，一下直起身，疾呼“救驾”。
　　对面军马听得此令分作两侧，中间簇拥一骑向前——银鬃白驹上青袍银胄光耀炫目，浅色绸巾半束乌发，散下的青丝撩动风中、掠过玉白色轮廓清俊的面颊，两撇剑眉下如墨的清澈双眸甘醽般温润。
　　近前，翻身下马跪奏，轻启朱唇，声音清朗有如山间幽泉：“臣启大王：甲胄在身，不能俯伏，臣该万死。”事关紧迫，田虎也顾不得甚么君臣礼节，见是救兵，忙赦无罪，又听奏道：“事在危急，微臣奉请大王暂避于襄垣，待臣杀退宋军，恭迎陛下重返威胜、恢复基业。”田虎闻言大喜，疾令兵马进发襄垣。隔了数百步回看，身后援军尚能抵住宋兵厮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疾行渐至，一路奔逃的将军士卒尽都急不可耐地冲向渐开的城门，哪知刚上吊桥，忽闻门内一声梆子响，四下不知何时伏兵百千尽涌上来、赶得刹不住的兵马连串落入城门内造布好的陷坑，田虎待要回身，余光但见一粒飞石自身后直擦过来、击中座下马匹，但闻一声长嘶、只被掀下马来。
　　城中军士涌上，将其五花大绑、押至随后入城的大军前，田虎定睛去看打头的那骑，才认出正是方才遭遇的少年将军，自知中计、不禁咬牙切齿：“你、你是何人？”
　　少年的嘴角泛起一弯得意的弧度：“在下张清，宋先锋麾下正将，不巧也是琼英郡主新入赘的夫君。”
　　前缘，须得了却，今日总算到了时机；
　　天陨吩咐军士押解田虎入城，目送人群远去，终于舒了口气——为等此刻，自己这数月来历经种种，出生、入死、逆境连连，若不是与琼英一起，真不知如今的自己还似不似现在这般保全。
　　“张清兄弟！”不知何时，步军头领武松等人也被遣来襄垣接应，天陨正待高兴，却听武松道：“刚闻弟妹只身引了四千兵马入威胜城”
　　“四千兵马？”循着以往领军作战的经验，心凉半截，“这又如何得够？”
　　“军师要我传信来，让兄弟归营商榷对策——如今城中鏖战、只待相援……”
　　“小弟明白！”不等武松说完，一跃飞身上马、疾驰出城。

　　赶至营中，军师一行已等候多时；
　　董平见是天陨，一声惊呼：“你可来了！”迎上前，却见天陨刚一下马、气还没喘匀径直奔吴用而去：
　　“请赐小弟八千人马、前去威胜助战！”
　　吴用也没料想他这般心急：“方才一路奔波，这就领兵出阵恐怕不妥，要不……”
　　“小弟能行！”打断他的话——这种事，天陨不需别人顶替自己。
　　董平瞥他一眼，心中暗笑，又禁不住慨叹——数月不见，如今身有所托，果然已不似从前——那边吴用早敌不过天陨恳切的目光、点点头许下此事。

　　幸而天陨赶到及时，宋军万余兵力遍入城中势不可挡；
　　飞石过处毫不留情，留守威胜的“皇族”将领终于招架不住，一番恶战，纷纷败阵，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
　　天陨得了间隙与琼英聚首，好容易击退残余敌兵，二人终于搭上话。天陨开口，头一句就免不了埋怨：“娘子不该深入重地，万一出了差错……”
　　“为报家仇，万死不辞！”分明刚从余恐中回过神，琼英嘴上却还硬撑，望他一眼，对上满眼焦灼的目光，安慰式地抿唇一笑——可随后，脸色却又黯然下来，“刚刚听闻，我义母病逝家中……如今只有姆妈还在……”
　　“待攻取威胜，也该接她与叶叔重逢了。”天陨听出她心里的难过劲儿，自知安慰也无济于事，凑近耳边，复将襄垣的战况说与她听：“我按军师之计，已将田虎擒拿……”
　　“当真？！”琼英这才露出喜色，手头早一把攥住他的腕，趁着无人在意，悄悄将一吻递向天陨腮上，天陨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弄得神魂无主，脸一红，低下头去……

　　自那以后，相随征战，数月的时光里屡立战功——天陨只觉得，自打身边多了琼英，阵上好似多了一面屏障，冲锋陷阵每每有人相互一般。
　　一年后，再一次平叛而归，至汴京，得了半月空闲，天陨忆起数月前托人购置的宅院，携琼英前往小住几日。宅院比起龙池镖局和张团练的府邸要小得多，但布置得当并不显拥挤。
　　陪伴琼英转到后园，只见墙下几株新植的梨树，此时已是秋日，细嫩的枝头颤颤地缀着青涩的果实。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凑上前去，指尖衔一缕翠叶修枝，幻想来年春日琼雪满枝头的景象，“怎会想起种梨花？”她问。
　　“我听人说，这一片原先就是梨树林，当初为建屋舍已伐去了大片老木，只剩几株树苗留在墙根……”天陨紧依在她身后，面颊倚着她的发丝。
　　“伐去的梨树怪可惜的，”微微扭头，贴着他的耳根呢喃，“兴许种树之人还等着收获呢。”
　　“都不知是何年何月就有的树林，谁还记得种树人呢？”他一面作答，却被她弄得面颊微微发烫，不由伸手去揽她的腰，她就势转过身，一把搂住他的脖颈，依偎着用绯红的脸颊摩挲他的肩。“娘子——”松松地揽着她，有些无措。
　　她嘤咛一笑这才松开他。
　　天陨凑到树前，轻抚枝稍，缓缓道：“只是……我觉着，园中栽种梨花会不会太素了，我见别人都不曾种……”
　　琼英不以为然：“别人是别人，只有檀郎有这梨花的纯净无暇。园中种下此花，往后即便分别两地，见了它我也能时常忆起檀郎。”
　　“分别……”天陨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目光忽而黯淡下去，“‘梨’与‘离’同音，莫非梨树正是别离之树，梨花亦是别离之花……”
　　“檀郎何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无奈地叹口气，“我只认这梨花有檀郎的气度，谁去想它是甚么别离之花？”撅起嘴，有几分倔强地睥睨他。
　　天陨的神情却依旧没能明朗起来，垂着头低声自语：“天陨此生，难道真的弃不下别离么？为何每次的相逢都以分别告终……”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也沉重下来，她知道，一次次看着生命脆弱地逝去，在他心底攒积下的是对别离深深的恐惧，江湖与沙场上的摔打磨练，唯独没能练就他内心的坚强，潜意识中，仍然是情为上、性命次之、名为轻——也许，这已不只是本性、而是宿命决定的取舍吧。
　　“好容易得了几日清闲，别沉浸在那些伤心事里——”琼英故作轻松地笑笑，“檀郎若是不喜欢梨花，改种别的也好。”
　　“那倒不必，”天陨终于抬起若有所思的双眼，“天陨……也不是不喜欢。”
　　她从身后默默环住他的腰，轻声但坚定地许诺：“说分别，只是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离开檀郎，也不会让檀郎离我太远……”天陨听她这么说，忽然觉着鼻根酸酸的，紧接着泪雾便弥漫上双眼，咬咬唇，没作声，心头却暖暖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叙事比较紧凑，临发改了改，终于不那么流水账了~~~
PS 感谢收藏和留评的亲们，虽然这文不指望申V，但是亲们的收藏、打分、评论还是让偶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