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殇》泷某

46、40 羲和御苑

　　“陛下！”刑室的门忽然大开，一天官踉跄着跌进来。
　　“又是何事？！”极为不爽的语气，就好像有人搅扰了他的雅兴。
　　一见眼前的场景，天官才一愣，晓事地站个工整、才恭谨地贴近帝俊的耳畔，递上几句低语。
　　帝俊一惊，努力镇定下来，眼角却禁不住微微颤动了两下——忽然又握起了拳、狠狠砸向身边沾着血迹爬满青苔的石墙，良久才反应过痛觉、以另一手护住打疼的拳，回身对着天陨愤愤道：“今日寄下那最后一剑——待我处理了龙池，再处决你！”
　　“……以为我……不知么……”天陨本已无力再吐出一言半字，“七剑中……最后……那柄龙啸……早不在……你手上……”
　　若有若无的一句，帝俊却听得分明——狠狠瞪他一眼、恼羞成怒地扯紧缚他的锁链——天陨的后背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撞击下、原本穿透他身躯的锋刃又纷纷从体内抽出、摔落地上。
　　血，自新现出的伤口喷涌而出、肆意宣泄着暴烈的痛一阵强过一阵，天陨只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晕眩，伴他眼前一黑……

　　帝俊弃下死囚慌忙出宫、召回守住下界往天界必经要塞的所有将领、上朝当庭质问——方才听闻的，是东君羲和的归国——然而他费解：为何自己如此周密的百般阻挠都没有堵住她？
　　满朝文武辩解不一，而帝俊今日比往常更加暴躁，当下将主事的官员召回、处以极刑。
　　然而可笑在于，帝俊竟只顾撒气、全然没有疑心到这讯息的真伪——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不过是场调虎离山之计——乃是羲和相国鸿鹤与他少昊的皇妃常仪共同谋划、为他演的一场剧。
　　鸿鹤引诸天妃朝臣列队迎驾、礼乐喧腾仪式甚是繁重，毫无掩饰之意；这一切被羲和国的子民看在眼里、被天界诸君看在眼里、当然更被帝俊派去的探子看在眼里，但无论是随行的天妃重臣还是四围的目睹者都不知那其中的真相——驾驭六龙之车的固然还是东君昔日最亲信的侍卫，可东君御座上坐着的却并非御枫本人——鸿鹤寻来王族的一名远亲，乔装打扮下仅与御枫有三分相似、不过所穿所佩皆是御枫当初的行头而已，可帝俊的探子见过御枫几回？他只见车内“东君”髻上赫然是象征皇威的苍龙衔翠金步摇、却不曾发觉金龙簪首上缀的玄灵翠玉都是赝品。
　　待帝俊引一列人马疾行至国境，才又有探子急来禀报、说刚刚认出那羲和帝是假的，请陛下速遣人马返回要塞继续把守，否则东君归国之在朝夕——固然是迟了。鸿鹤与常仪深知帝俊最爱冲动行事、更爱降罪于人，任何人触怒了他、他都会不计后果地惩之而后快——然而这次，质问与惩办的后果是满盘皆输。
　　幡然觉醒，一股持久未释放的怒气冲入他的颅腔、当即又将误报谣传的天官挥剑斩作两段。
　　而真正的东君又在何处？帝俊哪能想到，御枫此时已在常仪的引领下探入自己刚刚离开的刑室。

　　清峰挥落，将锈蚀不堪的铁链斩作两段。
　　天陨沉重的身子骤然摔落御枫怀中——唯剩一柄龙渊深刺进血染的玉肌，银灰、殷红、惨白，衬得分明——撑着觑起微阖的双目，弱弱开合浅如纸色干裂的唇：“帝俊……窥伺龙池……小、心……”言未毕，再撑不住沉重的眼帘。
　　“醒醒——”焦急而心痛的呼唤。
　　天陨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无任何回应。
　　“贤侄，赶紧带他回去，时间不多了！”常仪在身后催促。
　　御枫的指尖搭在龙渊的柄上，犹豫不决。
　　“帝俊要回来了——”
　　一闭眼，一狠心，“豁”地一把抽出——天陨的身子颤抖一下，释出一声轻如游丝的呻吟。
　　将手中的龙渊剑掷至一旁，解下自己的披帛为他裹缠伤口、从发间取一柄珠玉短簪扎住锁骨下的心脉止住流血——俯下身，深深一吻他的额角：“坚持住……”

　　桃花暖帐，鸾凤锦衾，椒兰雾绕，樽酒融芳。
　　羲和御苑清冷多时的雨泱宫终于得有繁忙的景象。
　　一列列风雅的少年仙侍端着洌酒、药草、羹汤、银器轮番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片繁忙。帐下，御枫坐在天陨的床边，望着依然昏迷不醒的他，心中烦乱不堪、目光也露着忧色与愁容。起身，又接过一杯药酒，洒于白绸的帕巾，轻轻覆在犹然渗着血丝的创口上。
　　药力缓而遒劲地逼进体内，天陨微微发出两声清咳。
　　御枫愁眉稍展。
　　俯身，专注而焦急地望着他的脸——
　　眉心蹙了蹙，眼帘终于慢慢撩起，清澈如水的眼眸涣散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哪里，他不知道，只迷迷蒙蒙望见床前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一霎，别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他只知道她又回到自己身边、真真切切地与自己在一起，让他感到未尝有过的安全；
　　依旧干涸的唇蠕动两下。
　　御枫明白他的意思——提袖抬肘，将壶中的酒倾向他嘴边；但他喝不进，一泓清冽自嘴角滑落。
　　眉头一皱了，抿抿唇，索性含下一口酒喂向他口中；她的唇触上他的，只见他的神情本能地慌乱、受宠若惊；不余一滴珍重地接下，却忽而衔住她的唇、久久不放。她愣了一下，尔后默默地迎合——心中明白，他此刻羁零已久的心更需要润泽。
　　待起身，再看他，苍白的颊上竟泛起一抹羞赧的红。
　　淡淡地问一句：“醒了？”
　　伤口的剧痛的煎熬并没有减轻多少，眉心难展，呼息间还略带颤抖，但他知道，此时周身真真切切感受着的温存与爱泽是他以往从未得到过的。
　　兴叹，夹着感慨与辛酸——终于回来了，回到这座自己从幼年时就被逐出的宫苑，而且，是被当初爱慕已久的人从生死边沿拯救回来——眼前的御枫，正如他总角之年见到的那个，比起人间那世陪伴自己两年之久的琼英，不失温软情愫，但平添一分令人肃然生敬的光耀。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画谁，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了，话说今天晚上昭锦归来，有没有人对昭锦有过什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