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殇》泷某

73、64 气合无殇

　　甘山西望，烟尘滚滚、烽火连天。
　　鏖战，依旧是鏖战——帝俊几近丧心病狂、士卒为挣余生不得不拼死上前。
　　纵有精兵猛将在手，依然寡不敌众，御枫率军奋力支撑却还是从荒原撤至甘山——甘山天堑，乃是羲和国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让少昊大军翻山越岭、夺了地势，即便王牌在手也难敌破竹之势。

　　那夜，御枫终于狠下心作出决定——招紫靖入帐，气合无殇。
　　椒兰雾里，凝神对坐，四掌相合，御枫猛运掌力、将至阴的真气打入紫靖体内。
　　初还柔若帛缕、细若蚕丝，但随丝缕交织、源流汇聚，势起渐如万川奔流、猛若苍龙啸天——紫靖突觉后脊冰凉，急忙催动元阳护向神脉；至阳与至阴撞作一团、顿显单薄，瞬时被席卷干净——一阵冰炎交错缠住紫靖心脉不放，冷不防气门阻绝；
　　“运心诀！”一经御枫提醒，紫靖才想起心经所述，口头默念、慢慢随之放松神智，察觉气门渐开，运起心法将真气引导，涓涓细流缓缓相汇，一波 | 推助一波与御枫的行气相融，只觉脊上嗖嗖涌动，脉中混沌纠缠之气倏地一并涌出，继而六脉空空如也……

　　睁眼望御枫，但只见那不展的眉心书写掩不住的沮丧——御枫抿唇不言，可紫靖已从中明白了一切，亦垂首，默然。

　　“爱卿为朕……已经做了很多……只因时机不巧，此乃天意……”御枫平静的一言打破沉寂。紫靖的修为终究满足不了悟道的所需，而且相差甚远，但想到他为了自己从十岁起日日修炼、入宫十余年坚守童子之身，又如何能怪罪？当下时运不济，兴许只能任由命数安排……

　　“陛下！”熟悉而意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御枫猛一回头，眼前那人令她瞠目：
　　“寂陵？谁……谁教你来的？”
　　寂陵跑得面色通红、气喘不已，一见御枫张口就问：“气合无殇真气可够？”
　　御枫被他问得一愣，“你又……从何知此？”她又哪知宫中之事，单顾疑惑，全然不知寂陵是来相助。未经主上许可，寂陵早径自入帐，闯至御枫身前，一把拉过主上的手，道：
　　“致晗公子料到今日之事，让寂陵前来传功——”御枫闻言一震，牵过寂陵手腕一把脉象，指尖所触兀是跳动沉稳、敦实有力震得满指酥麻，心内惊疑：
　　“从何来的这等修为？”
　　寂陵只按天陨的意思答道：“如今还不方便告知陛下，待敌寇除尽、再说不迟，事在紧迫，还宜速速开始。”御枫想想，也道有理，遂遣紫靖出帐，教寂陵盘坐身前，运功合气。

　　集聚丹田内气，稍运掌力吐出三分、游走一阵居然难入寂陵体内，再运三分、勉强侵入，却丝毫带不动他的阳气；心中早惊诧不已，凝下心神暂收势，瞑目调息一阵方才睁眼。
　　寂陵见她如此，有些慌神：“怎么了……”悄声问。
　　“致晗可教你背过《心诀》一卷？”御枫问，见寂陵点点头，于是又道：“你运心诀，将内气外输，朕伺机而动。”原来寂陵真气满溢，想让融入他的神脉再引出元阳已困难重重，唯有由他先动，方能达成合气之事。
　　然而寂陵并不很懂她的话，前日在御苑也没把《心经》钻研透彻，此时只按她吩咐回忆着书中所览，口中默念——临行匆忙，不曾记得深切，初始几遍念得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引得御枫阵阵蹙眉。再待不住，御枫启齿轻声助他回想，慢慢地，思绪流畅起来、内气也相随运转。寂陵的行气，御枫默默感知，四掌虚合，将那游龙般的走势悟在心中，御枫接住他外释的真气徐徐引入体内，阴阳二气相触纠缠、冲得意志似有似无，料知时机将至，又蠕动双唇谂熟地轻念经书《帝经》之卷——那是自幼习练的心法，一字一句早同身心相谐、拆之不开：

　　功满溢，则淡乎名，
　　情尽极，则欲为轻；
　　天地相合，浊以化清，
　　阴阳交互，动以生静；
　　心随万念，莫闻莫问，
　　随波逐流，任尔东西；
　　乃致无悲无欢、无忧无喜，
　　万物身外，而万物化心镜
　　……
　　一遍一遍，思绪由着气感的指引，修炼十余年，却是第一次这般爽利地体悟心诀所述，不思不想，任由万念冲上脑海、复又烟消云散，如潮涨潮落于颅腔，激流所经卷携走一切纠葛、辟出一条通天之道……

　　只觉白光晃过眼前，意念一贯冲顶、顿然彻悟。
　　睁眼看去，掌心灼烧般通透发红、十指之间金碧耀目爠爠生辉……这才觉得感官恢复过来，眼前的漆黑、耳畔的俱寂随之褪去，四顾又是方才的军帐、眼前寂陵端坐依然。遂将手掌从他掌心剥离，一番吐纳收敛好真气。
　　“陛下……”主上收势，寂陵才关切地开口试探，见她桃靥上欣慰的笑容展露，也跟着舒了口气。暗自寻思片刻，忽然又开口：“寂陵有一事费解，不知陛下能否相告……”
　　御枫打量一番他的神色，心中略知一二：“爱卿，莫非想起了、那夜侍寝之事？”
　　被她道中心思，寂陵却愈发不自在，只觉耳后倏地热起，热流骤然传至两颊；还不等他过了这真扭捏劲儿，却听帐外嘈杂愈近，御枫也顾不上回应寂陵，起身欲探究竟。
　　双足尚未着地，只见侯在帐外的紫靖携同永昕闯将进来，趔趔趄趄张口便问：
　　“陛下方才何事？”

　　见主上与寂陵好端端在那儿，怔一下，二人稍舒口气，然而疑虑不减：“臣等方才在外恭候，忽见中军帐里万丈金光，疑心合气出了差错，斗胆前来一探……”

　　“哪会有差错，”御枫笑道，“今日亏得寂陵及时相助，最后一顿段元阳恰好达到合气所需。”宠溺地冲寂陵一努嘴，持佩剑起身，顿觉步伐轻盈非比从前，于是招呼三人相随出帐，视察营阵。
　　“陛下……”寂陵尾随主上，依旧心挂方才的话题。
　　御枫听他轻唤，稍一顿足下，转身贴近他耳畔，低语：
　　“‘情尽极则欲为轻’，得不到爱卿情动，单是占有意义何在？”看他醒悟的神色，又调侃地补充道：“朕那夜，只是借烛光欣赏了一番爱情的玉体罢了……”

　　“陛下！”正与寂陵说着，那边却有雨琴迎来，久候主上好些时候，跑上前急急道：“方得讯息，西北天狼国叛变，引得少昊军中动荡不安——”
　　“可知何故？”御枫一问出口，却被身后寂陵一扯衣袖，转身见他掩口偷笑，恍然明白了一切。揽他入怀赞许道：“朕的小天狼还真有两下……”
　　寂陵听着她夸赞，心里别提多美，腻在御枫怀中呢喃：“寂陵在天狼国可没出手，保全了真气都留给陛下。”
　　“爱卿费心了，”御枫想来感慨万分，“朕的国事本不该让夫侍们劳神，这番又是紫靖、永昕又是爱卿与致晗，朕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寂陵则不以为然，极认真地辩道：“致晗公子说过，做了陛下的夫侍，是注定要与别人不同的。”
　　闻言，一笑认许。眼见少昊大营先乱了人心，料想扭转乾坤时机已至、不必再耽搁，当即吩咐诸将好酒好肉犒赏军士、以待调动。

　　御枫之意并非乘敌之虚即刻出兵、再拼个你死我活，而将麾下兵马分作十路，轮番下山探哨、遇敌而返，那头天狼国得了寂陵密报，又应和着三番五次地侵扰。军中内乱不安，又拿不准羲和的动机，青阳不敢贸然迎击，帝俊在都城急派使节去天狼国议和，怎料使节险被诛杀、唬得那国中众臣再无人敢迎合议和之意，大军东向，西守皆空，余留西疆的兵卒小吏因了天狼的缘故，三天两头担惊受怕，谁还顾得上付诸帝俊所谓“阵上降者诛九族”的军令，那头阵前，却闻羲和将战俘好吃好喝地对待着……

　　如是几番，少昊军心愈见动摇，帝俊得报也无策，匆忙间下几道令、索性将西疆的军情封锁。军士们原本就是强征而来，此时心挂故土只欲返乡护家，谁还有心思为帝俊攻打羲和？眼见如今连家中音讯也听不到，只盼着尽早结束甘山鏖战。
　　雨琴奉御枫之令，从军中挑出数名探子，趁敌之乱多次潜入探查，回营后将所得消息报知主上；传来的讯息中，初始还道青阳中计、几度几欲率军迎击，军中一时动荡不安，可后来，少昊似乎看出羲和并非真有出兵之意，甚至减少了巡哨的人马，连动荡都渐渐平息。

　　趁乱出兵不失为策，可如今分明过了敌乱的时机，诸将皆以为主上将另出计谋，却不知御枫眼中时机其实迫近成熟，心中，更自有盘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图！人物：永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