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自己》师小札

35、第三十五章

　　莫骤过来后，悦昭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了他。不仅是今天遇到的糟心事，连同从入职到现在的工作压力，激烈竞争下产生的焦虑情绪，她都说了。
　　虽然莫骤帮不了她工作上的忙，但他安静地倾听她，对她来说足够了。
　　莫骤听完后简单地说了一句：“你专注做你自己的工作，不用理会闲言碎语。”
　　悦昭若有所思，然后觉得他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实在的道理。
　　“来，让我抱一抱。”莫骤伸臂拉悦昭到自己怀里，慢慢说，“你知道一天的时间有限，工作之余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如果把工作和人际上遇到的不愉快带到自己的时间上来，这不值得。当然，人常常是情绪化的动物，需要时间静下来。你顺其自然，慢慢就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悦昭双手环住他的腰，闭着眼睛说：“你现在抱着我，让我感觉好多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是凭自己的能力获得了好成绩，你很优秀。”莫骤说，“你需要的是继续相信自己和取悦自己。”
　　“这么会说话。”悦昭忍不住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莫骤垂眸看着女朋友，语气温柔，“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非常好，好到让我想去接近。”
　　悦昭点了点头。此刻她在他怀里，像是陷在了温柔的云堆里，望着广阔的天宇，心境逐渐豁达。
　　抱了很久，悦昭抬起脸，笑了一下，告诉他：“对了，我买了一份礼物给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你。”
　　“是什么？”莫骤问。
　　“就放在抽屉里。”悦昭说，“我去拿一下。”
　　她暂时离开他的怀抱，走过去几步，拉开右边的一个抽屉，取出那只沉甸甸的盒子。
　　莫骤的视线落在盒子上时就明白这是什么，以及大致的价格。
　　悦昭打开盒子，呈现给他看，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非常喜欢。”莫骤的视线从手表移至女朋友的眼睛，问得很直接，“多少钱买的？”
　　悦昭如实说了价格。
　　当然她有些顾虑，怕这个价格会给他造成负担。
　　“贵但好看。”莫骤轻松地笑了，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负担，“帮我戴上？”
　　悦昭很开心地取出手表，郑重地戴在他的左手腕上。
　　蓝宝石的镜面很美，银白色的秒针缓缓移动，属于彼此的浪漫时光如细细的流沙一般，悄然流逝。
　　古人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时间的框架里，与永恒相比，人类的感情似乎微不足道，但不妨碍相爱的人为一切微不足道的事浪漫着、缱绻着，给出自己的承诺、竭力为对方付出、把世间的美好交予他。
　　又笨又傻，但也正常，毕竟聪明常常不如蠢笨来得快乐。
　　莫骤欣赏着自己手腕上的礼物，很久后抬眸，目光如火，看向悦昭，问她：“送了我这么漂亮的礼物，想让我拿什么还？”
　　悦昭笑说：“这个由你自己决定吧。”
　　她话音刚落，莫骤便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直到带入他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声询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这么爱我吗？”
　　悦昭说：“目前很爱你啊。”
　　以后真的不一定，谁都没法预测一段感情能走多远，即便是在婚礼上，是在万众瞩目下的海誓山盟，也可能是镜子里的月亮，美妙但无法接触。
　　“目前就够了。”他狠狠吻上了她，吻到她头晕目眩才不舍地离开，对她说，“就算以后你喜欢了别人，但谁也不会有我现在这个待遇了。”
　　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完成了人生的第一笔签单，拿到提成后立刻给男朋友买了一份贵重的礼物，这份炽热和浪漫，已经属于他，也只会属于他，别人没有机会了。
　　年轻的时候，深情都是滚烫的。

　　等他们一起躺在床上，莫骤还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看手表，悦昭感觉他并不是为了讨好她才说喜欢，而是真的喜欢这块手表。
　　“你到底要看几次啊？”悦昭轻轻问。
　　“看上千上万次。”莫骤淡淡地说，“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我好像被你包养了，不拿出点诚意不行。”
　　悦昭：“……”
　　莫骤转身，手掌放在女朋友的身侧，作势要翻身。
　　“等等。”悦昭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你悠着点，我没有要你表示诚意。”
　　莫骤却说：“我再不出点力，你的这份礼物我收着不踏实。”
　　他说着，手掌已经探向她的腰窝，准备做点能让她顷刻间感觉开心的事：“说吧，想要我怎么伺候？”
　　悦昭：“……你是想借机占便宜吧。”
　　莫骤不管她说什么，低下头去亲她的脸颊和脖子。悦昭的脖子怕痒，被他亲了几下，拿手臂捶打他：“收了我的礼物还要占我的便宜！”
　　莫骤无所谓她的轻微力道，继续亲她，慢慢地亲她。没多久，悦昭便纵容他了。
　　悦昭忘了他们亲热了多久，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上衣被他解开了，才觉得该喊停。
　　莫骤却还埋在她怀里，痴醉享用的模样，还试着消除她的顾虑，断断续续说：“再给我五分钟。放心，你不同意，我不会来真的。”
　　悦昭面泛桃花，发如泼墨般散开在枕巾上，衣襟敞开，露出白皙如瓷的肩头。
　　她一直垂眸看着赖着她、贴着她的男人，她有一种感觉，他仿佛离开她片刻就会像跃出水面的鱼缺氧一般……有一瞬间，她不想喊停了，对他的心动之余还多了一丝对他的怜爱。
　　她抬臂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给她的感觉太美妙了，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充沛的生命力。
　　原始的快乐就是这样肤浅直接，却是使人类延续下去、必不可少的驱动力。
　　仔细一想，这没有什么可害羞的，这是每个生命被上天赋予的快乐。
　　就在悦昭想说什么的时候，莫骤抬了抬自己的身子，往上移，拿目光对上她的脸，不贪婪地说：“好了。”
　　悦昭忽然就沉默了。
　　莫骤还贴心地帮她系好了上衣所有的扣子，笑了一下，对她说：“说了就会做到，不会耍赖。”
　　悦昭看着他，片刻后说：“不错。”
　　等莫骤躺下，她转过身去，用手去勾勒他的眉眶，轻声细语：“要是每天都能看见你就好了。”
　　莫骤又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悦昭说：“对了，你九月要回去读书了，到时候我去大学找你？”
　　莫骤说：“好啊，你随时可以来。”
　　悦昭本想趁机问他为什么之前要休学，但转念一想，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好奇这件事。
　　悦昭继续问：“你们大学里漂亮的女生多吗？”
　　莫骤说：“还行，不过大部分都擅长打扮，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悦昭想了想说：“大学的女生当然都好看，毕竟青春无敌。”
　　莫骤“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悦昭拿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眉毛，抱怨了一句：“你真不会说好听的。”
　　她宠溺地瞟了他一眼，略有无奈但不屑和他计较。
　　很快，她感觉到疲倦，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畔听到一句话，不知是梦里的还是他真的这么说了——
　　“但我只喜欢姐姐型的，特别是给我买我喜欢的礼物的姐姐。”

　　日子如流水一般。三个月的试用期很快结束，悦昭顺利转正，小哭包走人了。
　　悦昭深感莫骤说的话有道理，专注做自己的事，提高效率才是对的，其他的琐事没必要去理会。
　　瑞客斯对正式员工有提供单身公寓的福利，悦昭本来也考虑住单身公寓，方便上下班，但还是不想桑倩一个人过于孤单，于是放弃了公司的福利。
　　桑倩在便利店的工作也适应得越来越好，不用值夜班的日子，她会买菜做饭，并给悦昭留出一份，等悦昭回来，她便热给她吃。
　　到了她们都在家的日子，她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
　　悦昭感觉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虽然不如在家时物质丰富，但她有工作有爱情还有友情，简直无可挑剔了。
　　悦昭把自己的近况都在手机上告诉了妈妈罗清盈，但罗清盈没有回复。幸好悦昭从堂姐悦琬那里得知妈妈身体无恙，心情也平稳，便也安心了。

　　直到盛夏的一天，罗清盈主动联系了悦昭。
　　悦昭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午休，看到来电很惊喜。
　　悦昭在电话里和妈妈说了她如今的工作，她的签单，她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家人。
　　罗清盈听完后淡淡地说：“你开心就好。我想过了，你努力工作，学点本事也好，我不至于说你什么，不过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你的工作，你的对象，你都应该和你爸爸交代清楚。”
　　悦昭问：“我爸爸最近怎么样？”
　　罗清盈说：“他自然是每天都很忙。我已经和他谈过一次了，我说我们为人父母，不能太勉强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小展就算了，人总要和喜欢的人结婚才会甘心，否则将来出现问题你会怪我们。你爸爸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多说什么。我还没告诉他你有了男朋友，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说你在工作，就让他当你依旧在散心，一个人过得很潇洒好了。他叮嘱我定期打钱给你，保证你衣食无忧。”
　　悦昭也猜到了是这样。
　　“妈妈，你放心，我和我男朋友相处得很好。”悦昭尝试主动说自己和莫骤的近况，想让妈妈理解她的真实恋情，“他很尊重我，凡事都会来问一问我的想法。他也很支持我的工作，对我很关心，昨天买了一堆吃的，让快递送来公司，担心我累让我多吃……”
　　“恋爱的时候谁做不到这些？”罗清盈不太想听女儿说这些堪称天真的话，一个没忍住便打断了她，“你不要这么容易感动好吗？多动用一下理智，分析一下得失可以吗？别一时头昏脑热就把自己交付出去……算了，我清楚这种事没几个年轻人会听父母的，说了也是白说。但你看看悦琬，她是现成的例子，如今后悔都晚了。”
　　罗清盈说到这里收口了。
　　“什么后悔？”悦昭有些不解，“堂姐她怎么了？”
　　罗清盈理所当然地说：“她怎么了？她当然是后悔年轻时候找了那个学雕塑的男朋友，又没有结果，白白浪费两年的青春。”
　　悦昭觉得不是这样，多问两句，罗清盈却拒绝再透露，悦昭只好作罢。
　　当天晚上，悦昭发了一条短消息给堂姐，问她最近怎么样，没收到回复。
　　隔天中午，悦昭接到了堂姐悦琬的来电。
　　悦琬在电话里低声哽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悦昭听不明白具体内容，只听堂姐反复说“他竟然对我说那些话”，她知道堂姐是和老公吵架了。
　　“悦昭，我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这些事的朋友都没有。我也不敢和爸妈说，太丢脸了。有时候想，我还不如一死了之，好过被他那样说。”悦琬语气哀婉，“是我太懦弱了吗？”
　　悦昭说：“你别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这样吧，我们见一面？”
　　悦琬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和悦昭见面再说。

　　悦昭下班后赶去市中心一家知名的西餐厅，堂姐悦琬早就到了，人就坐在二楼角落的位置，已经点好了两份套餐，等悦昭来了便吩咐服务员上菜。
　　悦昭意外悦琬今天没有化妆，两颊还有些浮肿，这是罕见的情况。悦琬穿了一身蓝色的苎麻低领连衣裙，脖子和耳垂上都没有任何饰品，乍看有些草率，要知道她平常出门的穿搭都是很花心思的。
　　“堂姐，你发生什么事了？”悦昭直接问她。
　　“先吃牛排吧，我有点饿了，中饭也没怎么吃。”悦琬脸色憔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堂妹一眼，“暂时没有力气说话。”
　　服务员很快端上了两份套餐，悦昭和悦琬面对面安静地吃。等吃得差不多了，悦昭见悦琬放下刀叉，拿起腿上的餐巾布，细致地抹了抹嘴唇，颓然地垂下头。
　　悦琬低头说：“悦昭，你以前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我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我的人生。坦白说，我的婚姻之前就出了问题，他一直不尊重我，甚至还有点嫌弃我，我当时以为是我爸妈给他的压力太大，让他一直忙个不停，他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就把怨气转嫁到我身上，最近我才明白原来不是那样，他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迂腐，还要令人不舒服。”
　　悦昭听下去。
　　悦琬把自己和老公的大致情况都告诉了堂妹，除了那个耳光，那是一个严重的羞辱，她暂时开不了口。
　　半个月前，悦琬和老公有了一次口角，悦琬老公一开始情绪还可以，后来不知怎么了，坐在沙发上，双手掩脸，颓丧地说：“你以为我开心？你不知道我老家的那些亲戚说得有多难听，他们说我靠岳父吃饭，是你们家的工具人。还有我那几个老同学，他们私下笑我是一个接盘侠。”
　　悦琬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凭本能又和他争辩了几句，直到她老公站起来，向她怒吼：“你别再装糊涂，也休想对我摆出骄矜大小姐的架子！你记住，如今你们家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赚的！没有我，你们等着坐吃山空吧！究竟有什么脸对我指手画脚？”
　　悦琬愣怔，她听不懂他的话，心说自己没有装糊涂，也不记得对他摆过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悦琬老公讥笑一声，把话说得更难听：“要真是骄矜的大小姐，就不会在婚前和别人同居了。”
　　悦琬愕然，终于知道他长期以来的心结是什么，也明白他们为什么始终做不到真正的亲密，她不免因为这个原因心灰意冷。
　　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承认自己和前男友有过一段同居史，他当时没说什么，她以为他默认这是正常的，他并不介意。
　　悦琬颤着声音，指着他说：“原来你一直在介意我的过去？你竟然是这么迂腐的人！”
　　“没有男人不介意这件事，说不介意的都是伪君子！如果能选，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和一个与别人同居过的女人，谁会要后者？”悦琬老公瞋目切齿，一下子把内心的痛苦都剖了出来，“我早想问你，为什么在婚前被几句廉价的甜言蜜语骗走最重要的东西？那个男人现在跑去哪里了？凭什么他没有任何付出就得到了你宝贵的东西？你以前快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的老公？你那样做对我负责吗？我在你之前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我一直洁身自好，但我换来了什么？我连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女人都没有，还要累死累活地为你们家打工，我图什么！”
　　悦琬泪流满面地听着他痛苦的指责。

　　悦昭听了后也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堂姐的老公会说出那样的话。明明他娶堂姐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勉强他，他在婚后也得到了很多物质上的犒赏，现在竟然用语言当利器伤害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丈夫，怎么与他过日子？
　　悦琬的眼睛都红了，双手紧紧攥住腿上的餐巾布，急切低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无法面对他了，这几天他人不在家，我暂时可以轻松，但我很害怕再次和他见面。我就这事询问过你妈妈，我说得很含蓄，只是问她如果老公介意我的过去，我该怎么办，她说这是很无奈的事。悦昭，我只能问你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很害怕和他在一起，他以前明明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近来不知怎么了，性格很偏激……我不知道如何应付他。”
　　悦昭理智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婚后才被你发现？如果他一直介意你的过去，说明那已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了，你要完全拔走那根刺是很难的。”
　　悦琬闭眼，陡然流下眼泪，她拿手指抹去。
　　“堂姐，你过去的感情没有任何错，你当时都不认识现在的老公，你怎么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提前负责？他的观念是错误的，和你的行为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他现在把话说开了，你也知道了他很介意你的过去，我建议你认真想一想，你和他在一起究竟开不开心，你们的情感观是否一致，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悦琬哽咽地说：“我爸妈不会答应我离婚的。”
　　悦昭说：“离不离婚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应该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至于你爸妈那边，你要付出行动，说服他们很不容易，但远比沉陷在一段错误的关系里强。”
　　悦琬的眼眸满是痛楚，自嘲地说：“悦昭，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我吃不了半点苦，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就当我是懦弱吧，我多半也只能继续这样过下去了。”
　　悦昭静了静后说：“我当初从家里搬出来住也是花了时间下决心的，我当时也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应付一个人生活碰到的各种问题。但人都是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这大半年来，我经历过一些比较难的事，有过慌张无措的时候，最终也磕磕碰碰地过来了。堂姐，我不觉得待在舒适圈是一种幸福，跳出来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不愧是骤骤，一下子得到了女朋友的两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