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U》章惜水

6、26-28节

　　26
　　这回是真的病了，高烧，昏迷不醒。似曾相识的病。

　　宿舍里没人，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见朋友的见朋友，难得清闲，各自玩乐。谁会像金英云没事生闷气推掉所有约会，也不会像曺圭贤这样连着低烧好几天在圣诞第二天升为高烧。

　　金英云翻箱倒柜的找药，平时自己也不太感冒，药放在哪根本不清楚，捯饬了半晌，干脆去楼下买。脸帽子啊墨镜都不戴了。

　　“强仁哥，给签名好吗？”

　　“我现在没——”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两颗兔子牙，“晟敏？”

　　“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呢？”李晟敏摘掉墨镜微笑说，“今天不是和圭贤做节目吗?”平时和圭贤做节目，要不大半夜吃完夜宵回来，要不火速回来打游戏，没见今天这样不早不晚的还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看来丽旭和艺声嘀咕的两个人吵架的事是可信的吧。

　　“那个……圭贤病了，我又不知道宿舍的药放在哪……”

　　“啊？还没好吗？”

　　…………

　　金英云呆呆站在一边看着李晟敏为圭贤换上睡衣，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再敷上毛巾，把胶囊的粉末倒在勺子里，兑点点水，顺着圭贤的唇齿间一点一点喂下去，再把被子盖好。

　　“没事的，这几天圭贤一直没太睡好，这回正好睡回来。”晟敏一边收拾药勺一边说。金英云第一次觉得晟敏可靠得像……妈妈一样……

　　“啊，我都没帮上什么忙……麻烦你一晚上……”有些惭愧，因为是自己把圭贤折腾成这样的。

　　“怎么这么说，圭贤也是我弟弟啊。再说英云哥的性格太急躁了，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吧，呵呵。”晟敏收拾利索了，端着药啊盆的，原地站那微笑着面向金英云，像是在送客。

　　金英云殷勤地接过药啊盆的，送出去放好，又回来，李晟敏还是笑得不温不火：“英云哥也回去睡吧，录一晚上节目该累了。”就是在送客。

　　“啊……好，有事叫我，我就在楼上……”金英云有些语无伦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送走了英云哥，晟敏苦笑了一下去洗漱了。玩了一天自己也挺累的，但是圭贤病成这样不能不管，英云哥担心成这样更加不能不管的。

　　一只耳朵挂着耳机看电影，另一只耳朵留意着睡着的圭贤有什么动静。两三个时辰不到圭贤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没坐起来，又躺回去了。

　　李晟敏摘了耳机，一边打哈欠一边笑说：“让你按时吃药吃，病大了吧？”扶他坐起来给垫了枕头，“早上丽旭擀了点面条，煮给你吃吧。”

　　“啊……我想喝水……”小孩儿揉着眼睛还迷迷糊糊的。

　　“是是，先给你倒水。”晟敏真的很会哄孩子。

　　吃饱了喝足了汗也出了烧也退的差不多了，该记得的也都想起来了，小孩儿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李晟敏丢件毛衣外套给他，说烧刚退还没好全呢，要是睡不着一起看电影吧。

　　曺圭贤知道自己被晟敏哥照顾一晚上不好意思说没心思看电影，直觉晟敏哥一定知道点什么，或许英云哥跟他说了什么?但是表面上太平静了，雷打不动的笑脸永远掩藏着内心的想法，有时候像丽旭那样想什么就问什么也挺好。

　　“电影好看吗？”小孩儿套上大毛衣外套坐在晟敏哥身边。

　　“还不错，讲年轻人互相折腾过后才发现彼此相爱的故事。”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李晟敏淡淡微笑的脸上，忽明忽暗，让晟敏看起来像个神秘主义哲学家，“看看吧，可能对处理你和英云哥的关系比较有帮助。”

　　小孩儿僵化了一秒。

　　“呵呵，猜中了吗？”兔子牙露出来了。

　　那天晚上晟敏可能是看电影看多了，也不困了，关了电脑之后又和曺圭贤聊了很久。他讲话的时候口气总是很平淡，说着平时英云哥有目共睹的偏心，说圭贤对英云哥有意无意的依赖，最后说起英云哥在楼下买药时连帽子和眼睛都没戴的慌张的脸，便没有再说什么。

　　小孩儿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27
　　大早上回来的金希澈路过金英云房间时，被那张胡子拉渣的脸吓了一跳。

　　“换风格了？我们英云要走熟男路线吗？”幸灾乐祸的问。

　　“刚起，还没洗漱呢。”金英云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去卫生间。

　　“这是刚起呢，还是一宿没睡啊~”希澈颠颠儿跟在金英云屁股后面，越发幸灾乐祸，“最近吵架还没好呢，你不是向来都挺机灵的嘛，怎么这回被一个小孩儿折腾成这样~”

　　关于自己和曺小孩儿相处不甚愉快的事儿，本来金英云不想乱说的，结果每次被希澈哥问起，看着希澈哥的眼睛，就有种冲动把心事儿都一股脑儿说出来。当然最开始圭贤被前辈欺负那事，他没提过，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想把那事儿给忘掉。

　　希澈哥的优点是不乱说他知道的事儿，缺点是你告诉他一句，就注定了要把事情的全部——包括正在进展的，都说给他听……于是金英云一边刷牙一边老实交代了，混着牙膏沫沫，可以把重点说的含糊不清一点不是么。

　　金希澈捧着奶茶倚在门边，又开始暧昧浅笑。金英云咕噜咕噜漱口。

　　“那感冒好没？”希澈问了其实不是重点的。

　　“恩，早上晟敏发短信来说烧退了……”继续漱口，掩饰表情。

　　“为了等短信一宿没睡吧？没想到我们的‘绯闻王子’金~英~云~也有今天~”希澈一个华丽丽的转身，回房间了。

　　留金英云在原地，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

　　“哥你不是该说点什么吗？说起来事情变成这样你也有责任吧！”金英云追着希澈喊。

　　“关我什么事啊，你先把你该说的去说清楚吧~”啪嗒，希澈把英云关在门外。瞅着天花板想，我们韩庚啊，什么时候能这么开窍。

　　我该说的没说清楚？又不是追女孩子这种事要怎么说啊……顶着两只黑眼圈去公司练习，平时没这么勤奋的金英云，实在因为郁闷才去练习。

　　谁知道进了舞蹈室就看见东海赫宰俩动物在耍，角落里还坐着一小观众……圭贤?!

　　“英云哥？怎么今天来了？哈哈，你和圭贤也真是的，平时都不练习，要来就一前一后来了，约好的吗？”猴子说。

　　“是啊，约好的吗？圭贤你还感冒呢，是不是被英云哥抓来强迫来练习的？”狗崽说。

　　“不是……”流氓和小孩儿一起说。

　　古怪的对话结束，古怪的气氛蔓延。曺圭贤不想说话的说话的时候就把嘴抿得死死的，这点金英云是领教过了，看一眼还云里雾里的动物弟弟们，说：“你们换个时间练习，让哥跟圭贤说说事儿。”那口气，是鲜少的哥哥的口气，强硬得不容反对。

　　于是小动物们走了，小孩儿的嘴还抿着，坐地上一动不动。其实也想走来着。

　　“还生气呢？”金英云把外套脱在一边盘腿儿坐小孩儿对面一米远。

　　“……”

　　“是还生气呢还是还没想明白呢。”金英云胳膊肘支在膝盖上，顿时偶像气质全无，流氓本色尽显。其实他是想温柔点说话的，但是因为不知道所谓“温柔”和“酸”的程度差别，于是就变成了这副毫无掩饰的德行：“要是还不明白哥就再亲一次，亲到你明白为止。”

　　小孩儿听后立刻往后坐了坐，这是公共场所啊。

　　“先说明，哥对这事儿也不是处心积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昨天晚上，也可能是前天早上……或许是东海爸爸去世的时候，或许是听cd机里的《七年间的爱》那会儿，又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了只不过我没发现……”金流氓越说越小声，先前气势全无，最后补一句自言自语的：“搞不好还是前生注定呢。”

　　如果此时小孩儿是听别人这样说，或者听金英云跟自己以外的人这样说，会毫不留情地笑出声的。但是昨天晚上的高烧和突如其来的吻，把他为数不高的情商磨灭成了负数，现下脑袋还是不太灵光。

　　金英云抬眼看一眼曺小孩儿呆呆的脸，好像没之前那么害怕的样子了，很奇怪自己的语气自然而然温柔下来：“反正……你说过这样的话吧，会遇见那么一个人，彼此理解着扶持着走下去。哥之前没遇过这样的人，或许遇见了也错过了……”稍微坐得端正，严肃地直视曺圭贤，“这次不想错过。”

　　静默了几秒。

　　圭贤没见过这样认真的金英云，连电视剧里都没有过。金英云也没见过这样的曺圭贤，已经掩饰不住的慌张眼神里，还有几多掩饰不住的湿润。

　　“说这么多到底明不明白啊？”金英云真的是，连台词都没背过这么长的。连试镜都不带这么紧张的。

　　“恩……”小孩儿迟钝地点了点头，又逐渐久违地弯起左边嘴角：“还差一句吧？”

　　本来严肃的金英云被小孩儿狡猾的应答给逗乐了，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地笑，那种酸溜溜的话，要如何开口才好。

　　“咳，从今以后……”转过脸来对上小孩儿乌溜溜的眼睛，更加说不出口，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好意思，干脆凑到近前去蹂躏曺圭贤的毛茸茸脑袋，“你明白了不就好了，啊？”

　　“差一句就是差一句！”小孩儿一边笑一边躲金英云的熊掌，可惜感冒没大好，只有被蹂躏的份……

　　所谓幸福不是终点也没有尽头，单纯地向往着的小孩儿只会在与它相遇的时候怀着感激的心接受，又怎么会悲观地预感其中起伏呢。

　　练习室门口朴正陎倚在墙上望天，感叹之前无比满足和幸福的一晚，被许下了会留在自己身边的承诺，原来是错觉啊。年纪大了年纪大了，多愁善感了。阿西，阿西。

　　28
　　新年各自回家，互相发送祝福。金英云发给曺圭贤的是从希澈哥那收到的搞笑短信，曺圭贤觉得有意思，转给韩庚哥，韩庚又转给希澈。希澈一个电话打给金英云：我给你的你就乱发！

　　本来还期待韩庚会给他怎样的新年祝福来着。

　　新年没过几天，又开始紧张练习，为了在日本的这场初登台表演。小孩儿累的在车上就能睡着，金英云想跟他讲讲话都没赶上时间。

　　正月17号金英云生日，曺小孩儿在网上买了个茄子造型的娃娃给他，“我们英云哥最帅了~”晃一晃那个大茄子：“一直都这么帅~”金英云郁闷得要动粗。

　　希澈韩庚给他开了小型party，朴正陎自然也会参加。金英云让圭贤去，小孩儿说，你们大龄青年的聚会我去干嘛。英云宠溺地笑笑，知道小孩儿是在哥哥们面前不好意思：“晚上咱俩聚~”遭到一指禅……

　　希澈给英云灌酒，一杯接一杯，见英云醉到一定程度了，转头向朴正陎，“该你出场了！”

　　朴正陎苦笑，连拖带拽地把金英云弄上床，让他睡得舒服一点。金英云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圭贤那，圭贤那。即使口齿再不清楚，朴正陎也听得明白。

　　“就这么就行了？不会不甘心？”

　　“不这样怎么样，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英云都满22了，咱俩快24了。”

　　“你们认识4年，不比他俩认识几个月。”

　　“感情这种东西吧，不一定只和时间挂钩的。当然时间也是感情不可或缺的分量……再说本来我也不强求什么，只要英云认我这个哥……”说着说着又伤感了。

　　希澈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韩庚，又看看睡得死死的金英云，“一只比一只猪。”

　　“别这么说，可能圭贤有咱们看不见的坚强吧，强仁向来喜欢坚强的人，不是么。”

　　楼下坚强的曹小孩儿打了个喷嚏，屏幕上“game over”了。“阿西。”

　　半个月多一点，曺圭贤生日来了。金英云同样网购了最新一款游戏机给他当礼物，“从今天起赐予你新名——game 圭。”小孩儿听着这名还挺乐呵的。

　　本来约好等金英云赶完通告一起吃个饭，结果妈妈打电话让回家。说要去教堂感谢主。

　　听见教堂两个字的时候圭贤心里又跳错了拍。父母可以隐瞒，朋友可以隐瞒，但是神是瞒不了的，神什么都知道。

　　神啊，如果您真的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的真心吗。如果真的要惩罚……降临到我一个人身上好了。与他无关。

　　教堂里圭贤虔诚的祈祷，或者说忏悔。

　　父母问起工作的事，曺圭贤心有惭愧地说都挺好，说哥哥们很照顾自己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大了一岁，扯谎的时候不那么流利了。

　　金英云突然发来短信问和咱爸咱妈一起吃饭呢？小孩儿囧了下，回了个恩字。没过几秒的功夫金英云又说，女婿过些天会登门拜访的，小孩儿囧得连回复都免了。

　　直到情人节，两人才算安生过一过安静时光。委屈了金英云羽绒服毛衣的套回了100公斤的神童，墨镜帽子戴成了大头，全副武装地陪曹小孩儿去看午夜场电影。

　　买爆米花的时候两个女生从英云身边擦肩而过：

　　“怎么捂这么严实，是明星吗？”
　　“怎么可能，你见过这种身材的明星吗？”

　　嬉笑声渐远，金英云黑了一张脸，小孩儿捧着爆米花乐得没心没肺。

　　电影院里两人坐在角落。演到女主角挂掉的时候金英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小孩儿的手，除非发烧，圭贤的手总是冰凉冰凉的。

　　金英云侧头伏曺圭贤耳边：“要好好活着啊。”低沉的声音，满溢着磁性。

　　“什么啊。”小孩儿不好意思的缩了脖子，出乎金英云意料没笑话自己发酸。

　　“不对么，没这么想过吗？”金英云把身体的重心向曺圭贤的座位倾斜，脸瞅着电影大屏幕里出现的葬礼的画面。

　　“想过啊，东海爸爸葬礼的时候就这么想的。”曺圭贤的声音淹没在电影悲伤的音乐里，听得金英云忽然悲伤，忽然感动，忽然明白。

　　深夜两个人牵手走在冷清的街头，风吹的树枝摇曳，长大了的少年在路边留下忽明忽暗的身影。

　　“还差一句是吧。”金英云的声音逆着凉风变得温柔。

　　“恩？”

　　“我爱你。”

　　“恩。”

　　---------the 1st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