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见鬼录》白羊亦灵

2、第 2 章

　　李暖阳心里大呼完蛋，温氏在放她出门玩之前交代的话不断在脑子里回荡。

　　和阿娘打个哈哈装个傻或许还有用，可是这下直接被阿耶撞见了，这可怎么交代啊。

　　李暖阳佯装理了理自己的帔子，实际上是把手上的油擦在了帔子上。

　　李暖阳双手的手指松散地相互扣住，快速移到腰间右侧，微微一弯腰下蹲，嘴里含糊不清的快速吐出一句“万福”，算是给在屋里看着自己的这几位行了个合乎礼仪的礼。

　　李暖阳的父亲李轲气得不行，手边上的茶具如果能感知到李老爷的气场，肯定会因为害怕自己将被摔个粉碎而先行炸裂。

　　温氏轻轻拍了拍李轲的手，用眼神示意李轲看看陈公子的反应。

　　本来饿肚子就难受，光在屋里坐着东扯西唠的，更让陈公子心里有点不爽快，但是突然从外边进来了个可人儿，刚刚那些不愉快就都烟消云散了。

　　陈公子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姑娘，脚上的粉色线鞋上挂了点草籽，肯定是为了方便玩耍才穿的这么双鞋出门。

　　石榴红的拼接收褶裙子角上粘上了湖里常有的藻类，甚至还有一点淤泥，刚刚定是去了湖边玩耍。

　　鹅黄色鸡心领的衫上披着的帔子好像还破了几条洞，看上去像是猫抓破了的。虽然说这帔子是从前往后披了的，但是刚刚她擦手的时候把帔子破了的地方正好显露出来了。

　　陈公子想到，这姑娘刚去湖边逗猫玩还把自己的帔子玩破了，就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让李暖阳有点懵，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还是好好的贴着自己的后脑勺，耳朵也好好地露在外边没有被碎发盖住。

　　银鎏金海棠花步摇上的弹簧还在晃，难道人是在笑我这个？李暖阳赶忙扶好步摇，不让它乱动。

　　陈公子的注意力倒是被这么个动作吸引到了李暖阳的脸上。

　　分层而画的眉毛让眉眼看上去更加立体，一双杏眼却配上了流行的长眼妆容感觉有点不搭，鼻梁挺，鼻头圆而不钝，看上去有可爱感而没有笨重感。

　　嘴唇画成了花型，嘴角的留白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会儿。

　　红粉轻轻扫在脸颊处，相较于其他女子间流行的画法，这样看上去是有些淡了。

　　搭上李暖阳鹅蛋型的脸蛋，脸颊看上去不似其他人一样有微醺的感觉，而是少女刚出去疯玩后淡出的红晕。

　　这陈公子盯着李暖阳看了好一会儿，在心里不停感叹这娘子是真真好看。

　　然而李暖阳被人这么不停打量，免不了心生不悦。

　　“阿耶、阿娘，女儿该回房了。”李暖阳作揖准备开溜。

　　“诶！你这孩子，这还有客人呢。”温氏起身将李暖阳带到堂中，不给机会让李暖阳偷跑，“暖阳，这是你远房舅舅，比你大个六岁，现在做些西域的买卖，还没娶妻。这不正巧回了长安，上家里走动走动，你就好好和人说说话。”

　　陈公子起身拱手长揖：“李姑娘，你好。”

　　陈公子来之前和自己在长安做买卖的几个伙计聊了聊，打听了下李家的情况。

　　本以为这从外边回来的人是已经嫁人了的二小姐，看上去确实同传闻中一样美丽但是并不像是结了婚的妇人，反而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想到信中让自己来见李家三小姐，看来这就是了。

　　按着信中的意思，如果双方都满意的话就把这李家三小姐娶回去，帮着打理家里。

　　温氏让李暖阳在陈公子边上的椅子坐下，又把刚刚查家底般的对话进行了一次，想让李暖阳自己听听陈公子的条件。

　　虽然这陈公子年纪不小，但是一直没有娶妻，看到李暖阳长得俊俏就觉得或许娶了也是好事。

　　但李暖阳觉察出了一丝不对。

　　李暖阳，她看到了陈公子椅子后面的东西。

　　一个长相有胡人血统但是又像是中原孩子的灵体在椅子后面站着，恶狠狠地盯着陈公子。

　　孩子身上穿着大食人的传统服装，看上去又旧又破的。从身高来看应该是有四岁的样子，但是身材却相当瘦弱，应该是过了好一段苦日子。

　　孩子胳膊上几乎看不到普通孩子的肉感，只有皮包骨头的沧桑感，那个鼓起来的肚子也意味着这孩子在最后的日子里并没有吃到什么东西。

　　李暖阳觉得奇怪，就一直看着这个孩子。

　　陈公子以为李暖阳是在偷看自己的侧脸，而自己也是第一次和李暖阳见面，不好老盯着人家看，只好咳嗽一声，挪挪屁股让身体坐直，继续应付刚刚的对话，但是自己心里更想和李暖阳单独说说话。

　　李暖阳发现陈公子一动这孩子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发现人没看到自己后又站好，气鼓鼓地锤陈公子几下，正好锤在了陈公子的右后腰上。

　　但是孩子没什么力气，或者能力太弱，陈公子并没有很大的反应。

　　就这么好一会儿，李暖阳就这么盯着孩子。

　　孩子敲了好一阵后，陈公子才敲敲自己的腰，且就是孩子打的那个部位。

　　李暖阳眯起眼睛，有点意思，看来灵体对人的影响确实会有实际性的作用啊。

　　孩子锤累了，正想休息一下就发现这李暖阳一直盯着自己。

　　孩子大为震惊，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到自己，之前自己跟着这人到了好多的地方见到好多的人都没有人能像面前这个人一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孩子用手指了指自己，歪着头看李暖阳。

　　李暖阳笑着点了点头。

　　这人真的能看到自己，孩子的眼睛里突然就积满了泪水。手指着陈公子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孩子看上去也有四岁，是能说会道的年纪，但是李暖阳并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听得“父亲……坏人……离开……没再回来……母亲……病死……我也……跟着他……往返……三年了……打他……他不好……让他回去看……”

　　李暖阳实在是没办法听懂更多的东西，但是信息却把握到了一些。

　　在李暖阳处理孩子提供的信息的时候那边三人的对话已经把刚刚的内容重复完了，但是李暖阳一个字都没听见。

　　直到李老爷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回过神来。

　　“陈公子，晚上就在家里用晚饭吧，吃完饭再回客栈去。”温氏出言想让陈公子在家里多留一会儿，好让两个人多有些机会交流。

　　“那怕是叨扰了。”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陈公子心里还是想在这李府多待上一会儿的，好和这暖暖姑娘好好说说话。

　　“对了，陈公子是在西域和中原间做买卖吗？”李暖阳突然开口。

　　李老爷觉得不太合规矩，但是这么久了也该让两个人自己说说话，毕竟这次在家里的见面就是想看看双方的态度。

　　虽然说直接由他这个做父亲的直接下命让两人结婚也不违背礼数，但是自己还是相当疼爱这个孩子的，让李暖阳自己决定或许更好。

　　陈公子听到李暖阳主动和自己说话，高兴地不行，“是啊，往返两地倒腾一些特产买卖。”

　　虽说这些话刚刚已经和温氏聊过了，但是既然李三小姐主动提起必定是人姑娘相当在意的事情。

　　“是嘛，那收益应该很丰厚吧？”李暖阳的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那么点不合时宜也不符合她的性子。

　　“那是，虽然说都是些零碎的东西，什么中原的布匹金器，西域的羊毛皮裘的，都倒卖点。”陈公子想显摆自己的手上有很多的商品在出售，且都是两边人想要的东西，带这些东西过关和运输都需要一定的能力。

　　“那怎么现在还没嫁娶？”李暖阳扭腰半趴在椅子扶手上直勾勾地盯着陈公子的眼睛看。

　　陈公子吞了口唾沫，眼神忍不住往那上衫的鸡心领深处飘，“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遇到心仪的人。”

　　“真的？”李暖阳含笑问到：“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

　　陈公子还在那看不清的深处神游呢，“啊，当然……没有。”

　　“不应该吧？”李暖阳直起上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明明穿的挺严实的，怎么这人还这个德行。李暖阳觉得恶心，又把帔子拉到胸口。

　　陈公子这才觉着自己方才太失礼了，咽下嘴里的唾沫尴尬地哈哈两声。

　　“我就是因为没有娶妻，所以才来李府和李三小姐见面的。”陈公子听李暖阳的意思是打算挑明了直说婚姻之事，“我这人可不撒谎的。”

　　“那么，陈公子，你的孩子应该有四岁了吧？”李暖阳嫌弃陈公子，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父亲和母亲的身边。

　　“啊？三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啊？”陈公子的表情有些尴尬。

　　见陈公子快要跳脚的样子，看来自己的猜想是没有错的了，要继续靠孩子刚刚提供的线索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人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孩子的母亲并不是长安人士？”李暖阳按住母亲的肩膀，希望母亲这时候不要说话。

　　温氏和李轲都知道孩子是能看到些东西的，这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有些不爽，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两人都看出陈公子的不自然来。

　　李轲看了眼李暖阳，并没有出言打断女儿的话，就任由女儿继续说下去。

　　那陈公子脸色煞白，但是他并不觉得这家人能知道自己的事情。毕竟是远房的亲戚平时来往不多，且自己都在外边做生意，甚少回家。

　　李暖阳见陈公子没有说话，就决定由自己开始进攻。

　　“我想……舅母应该是西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