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年春》白糖粽子精

1、第一年春

　　我是齐悦面馆的老板娘，这家面馆我经营好几年了，口碑可谓相当不错，日日客满，日日火爆。
　　江城人民唯一的一点小建议就是“老板娘，你家怎么只买番茄鸡蛋面？品种多一点嘛。”
　　我擦了擦手，头也不抬“只买番茄鸡蛋面，我也只会做番茄鸡蛋面。”
　　“对了，”我严肃地纠正每一个人“我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
　　看出我是个有个性的，谁也没再劝过我。
　　这就对了，齐悦面馆，齐悦想卖什么面就卖什么面。
　　手上的钻戒带着干活碍事，我穿成了项链戴在脖子上。
　　沈铮还在和我冷战，一条消息也不发给我，视频电话几次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
　　好啊，这么长时间都不理我，有种，真有种。
　　打烊后我关了店门，给自己下了碗番茄鸡蛋面，番茄熬成红色的汁水，鸡蛋煎得金黄，翻炒一会，撒上绿色的葱花，一起浇在雪白的面条上，酸酸甜甜，一口下去，暖胃又暖心。
　　我一边吃一边夸，真不愧是我做的面条。
　　吃之前拍了张照片发给沈铮，“馋不？气消了就回来吃面，你最喜欢的番茄鸡蛋面。”
　　面吃完了，还没动静。
　　我把碗泡在水池里，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行了行了，还生气呢，是我不对。”
　　换作以前，我才不理他呢，冷战就冷战，大不了一拍两散。
　　但这次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叹了口气，熄灯，睡觉，没时间想太多，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做早市呢。
　　谁让我的番茄鸡蛋面是江城第一名？
　　梦里梦到了沈铮，呸，真晦气。
　　我和沈铮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听我妈说，她带着我去沈铮家串门，和沈铮妈妈聊得热火朝天，转头一看，我已经在沈铮的臂弯里睡着了。
　　那年我才四岁，沈铮六岁。
　　沈铮有个小名，他三岁识字开始就不承认这个名字。
　　乡下的奶奶觉得贱名好养活，一锤定音，给他起了一个朗朗上口的小名“二牛”。
　　我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总是故意隔着老远大声对着他喊“二牛哥哥”。
　　他生气地追着我满屋子跑。
　　不过这个朴实土气的小名确实不符合沈铮的形象，沈铮从小就比同龄的小孩高一个头，长得又斯文白净，和电视剧里的楚留香是一个类型。
　　我总是笑称他，姓沈，名铮，字二牛。
　　他翻我白眼，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
　　我从小就是沈铮的跟屁虫子，他长得高又生得好看，走在他后面端茶倒水当小弟特别有面子。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沈铮去了初中部。
　　他一进去就当了班长，每次升国旗都走在第一个，逢个劳动节和教师节之类的还在国旗下演讲。
　　小学部的女孩子都把他当偶像，那个时候各种青春杂志开始流行，学校小卖部里常常供不应求。
　　初中部放学比我们晚半个钟头，哪里抢得过我们。
　　六年级的女孩子把沈铮的脸代入了杂志里头的男主角，看得咯咯直笑。
　　我当时可神气了，沈铮是我大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也跟着沾光，成为了她们羡慕的对象。
　　沈铮也配合我的表演，有人欺负我了他会杀过来给我出头。
　　放学后我还能经常去沈铮家蹭饭做作业，沈妈妈看着我一脸慈爱，一桌子上都是我爱吃的。
　　当时就觉得认识沈铮真好，要一辈子都认识沈铮。
　　沈铮表面上斯斯文文叫我“小悦妹妹。”背后没人的时候就换了一张面孔叫我“小屁孩。”
　　当时小，不想失去沈铮这个大靠山，我狗腿子地答应着，嘴里还叫着他“大哥。”
　　沈铮满意地点头，喝着我亲手泡的茶，让我下次还来他家吃饭。
　　我一向信守承诺，一次都没有缺席过。
　　我进入初中部的时候，沈铮已经是初三了。
　　他进入青春期之后个头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窜了又窜，和他对视我得拧着脖子抬头看他。
　　他不叫我“小屁孩”了，也不叫我“小悦妹妹”，而是连名带姓的叫我“齐悦”。
　　妈妈说，沈铮成大小伙子了。
　　小伙子就小伙子，怎么还有大小伙子？沈铮不再叫我“小屁孩”也不再捉弄我，我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混世魔王沈铮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还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沈铮考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我喝着他买给我的奶茶，总有点舍不得他。
　　他上的高中实行军事化管理，要住校，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
　　我失落地跟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咬着吸管，没有了大哥罩着，总有点孤立无援的味道。
　　没人再给我早上带牛奶了，也没人一边骂我笨，一边耐心地给我辅导作业了。
　　“齐悦。”他走了两步，回头叫我的名字。
　　我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凶巴巴地说“干什么。”
　　认识这么多年，他早就看出来我不高兴，当然也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果然，他笑了“怎么，舍不得我啊？”
　　被他一眼看穿了心思，我有点恼羞成怒，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谁舍不得你啊，我是舍不得阿姨的饭。”
　　“我走了我妈在家一个人也孤单，巴不得你去蹭饭多陪陪她呢。”
　　我低下头，“你走了，我一个人也孤单啊。”
　　他停下脚步等我，见我一直低着头，叹了口气“小屁孩，这么点事就哭鼻子啊。”
　　我抹了一把眼睛，“谁哭鼻子啦！”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递给我，“眼睛都像小兔子一样了。”
　　他比我高很多，微微俯下身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哄我“齐悦，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罩着你。”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萌生了一直要跟着沈铮的想法。
　　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但我赖上沈铮了。
　　沈铮这两个字，我不再只写进日记本里，而是写在了一本本课后习题上，看一次，勉励自己一次。
　　总是盼望着下个星期再下个星期，沈铮回家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们没有变得生疏，见到我，他的废话似乎更多了。
　　还会装模作样的说“上个高中累死大哥了，给大哥倒水。”
　　我踹他一脚“沈铮，你别给我装大爷。”
　　别人都说沈铮高冷，可我只觉得他高，不觉得他冷。
　　我快中考的时候，沈铮回来过一次，用他那点小金库给我买了不少吃的。
　　“干嘛，中了头彩了？”
　　他摸摸我的头，“中考加油，争取和我一个高中，我继续罩着你。”
　　原来，沈铮也希望我可以和他在一个高中。
　　中考结束后，我成功考入了沈铮所在的重点高中，我高一，他高三，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两级。
　　他依旧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很多人选择仰望，而我跟着他的脚步，选择追逐。
　　他的个子已经窜到了一米八七，真的有点大人的模样了。
　　站在人群里倒真的有点那什么，身长玉立，貌比潘安的味道。
　　他向我抛了一个橙子过来，我稳稳接住，他说“发什么呆呢，尝尝，可甜了。”
　　我收敛住我的小心思，故意拖着肉麻地腔调说“沈铮哥哥，你好帅啊。”
　　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谦虚“都认识十来年了，你才知道啊。”
　　是啊，从我四岁玩累了睡着在沈铮臂弯里开始，到现在十六岁的大姑娘，足足十二年了。
　　我成熟的晚，现在才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喜欢沈铮。
　　不是喜欢大哥哥那样的喜欢，也不是把他当老大一样的崇拜，是想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并肩走下去。
　　我拿着那个圆滚滚地橙子，对沈铮傻笑。
　　春天到了，风带着花的香，温柔地吹在我的脸上，也吹进了心里面一块柔软的地方。
　　今年，沈铮就要高考了，我也马上要升入高二。
　　他永远走在我的前面，我只有追逐的份。
　　唯一能做的，就是追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铮高考前的一天，高一高二放假，把教室空出来给高三做考场。
　　我送沈铮进了考场，在校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没有走。
　　很多家长都在校门外目送孩子进考场，目光殷切，我一个小孩被夹在中间，显得格外滑稽。
　　一直等到中午，他出了校门，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才放心下来。
　　他摸摸我的头，“齐悦，你怎么比我妈还紧张。”
　　我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谁紧张你啊，你肯定能考好。”
　　高考结果出来之后，沈二牛真的牛气冲冲，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他的升学宴上，我喝醉了。
　　沈铮哭笑不得“是我考上A大，又不是你，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我拉着他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他“沈铮，你等等我。”
　　他蹲下来帮我把耳朵边上的刘海顺到耳后，温柔地问我“等你什么？”
　　我晃了晃他的手，“等我也考上A大，去找你，你继续罩着我。”
　　沈铮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他答应我“好。”
　　我其实没醉，不过借着酒劲，说出想说的话，沈铮马上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一些话再不说，我怕会来不及。
　　“在A大别谈恋爱，好不好？”
　　他笑了，问道“为什么啊？”
　　混蛋，明明知道答案。
　　我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他把我拉起来，轻轻抱了一下，“我不谈恋爱，我等你来A大找我。”
　　他身上有洗衣皂的清香，薰衣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