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乐儿

3、 一 衰败与失望

　　它是个战火纷飞的国家，到处充满着血腥的杀戮和残酷的暴动.百姓四处逃难，饿死的，自杀的，以及被杀死的，他们的尸体被活着的人践踏，这个国家被它自己毁灭了。
　　我只是个旁观者，走在这焦黑干裂的土地上，听着风哀嚎着呼啸而过，不甘的亡魂们还在这个世界游荡，我听得见他们悲愤的呼喊。
　　“为什么是战国？”
　　白夜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想要的国家，我想要选择的世界……白夜，为什么你只会这么说？然后现在又变得沉默？”我没有看他，像是自语般说道：“我从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国家，没有生的味道，只有死的气息弥漫，如果这真的是现实世界，那么我一个人在这又有什么意思？七天了，我没有看到一个活人，这是个已死的国家吗？”
　　许久，白夜才说：“它只是快要死亡。”
　　我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烧焦的木块。
　　白夜伸手从我手中拿走它，“请不要碰它，会脏了您的手。”
　　我偏过头，看着一旁枯木上停着的几只乌鸦，说：“我只是想用它赶走它们。”
　　白夜愣了一下，但马上就会心地笑了。
　　“它们只是普通的鸟，并不是什么不吉之物。”
　　“只是不想看见。”说完我又继续向前走，白夜放下手上的木块，跟了上来。
　　已经对死亡变得漠然，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并没有永生的生命，我是在感叹吗？来到这里，并没有觉得幸运，反而让我对死亡更加的麻木，想逃到更远，却跳入了一个更深的深渊。我还存在着，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
　　“成夕。”
　　“呃……什么？”回过神，我问，“怎么了？”
　　白夜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我一直也是不了解他，除了名字，除了自称是我的向导及随从，我对他就像对这个世界一样陌生。但他是真的在保护着我，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让我安心，所以我并不想过多的追问他。
　　“您是在生气吗？”
　　“生气？”我不解，“为什么？”
　　他低下头，恭谦地说：“因为我感觉不到您的心，它就像被一堵墙围着，没有感情。唯一可以感觉得到的，就是您那微小的愤怒之情，是因为我说的话吗？还是……”
　　“白夜。”我打断他，“那不是愤怒，是我对这里的失望。”
　　“失望？”
　　我望着西方天边渐落的太阳，轻声道：“夕阳，只是绽放出了属于太阳的瞬间光彩，美是没有永恒的，就像生命一样。我希望那些漂泊的亡灵们能够安息，我知道他们死的并不甘心，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这个国家的君王一定是不了解众生的疾苦，所以才会致使国家灭亡，我只是为他们而感到悲伤，为他们所敬仰的君王感到悲伤。”
　　“所以您对这个国家失望了？”
　　“至少还没有绝望。”我笑。
　　看不透白夜眼睛里的深意，我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看到死亡？”
　　他笑，摸着我的头，“外表虽然是小孩，可是您的思想却很成熟。”
　　我垂下手，“白夜，你不会明白的。”
　　他不再说话，只是任由我紧紧地抱着他。我想从他身上找到的，并不仅仅是相似的温柔，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也一样。

　　第九天，仍是没有见到活着的人。快要死亡的国家，和已死已没有区别。我疲惫地坐到路边废墟的石砖上，天气闷热的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白夜在一旁为我摇起了蒲扇，我把袖子挽起，正想说话，就听到了轻声的呼救，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除白夜以外的人的声音了，我一直不敢相信竟然还会有人活着。
　　“救命……救……”
　　“白夜，有人！”我站起身，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可是呼救声却忽然中断。
　　“成夕，这……”白夜拉着我绕到了墙后，走没多远就看一位老人半倚着墙，似乎是很痛苦的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气。
　　白夜先我一步上前把老人扶正，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需要我们帮忙吗？”
　　老人虚弱地点点头，我蹲到他的身旁，轻轻拉了拉白夜的袖子。
　　老人的喘气越来越困难，白夜拍着他的背，柔声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白夜……”我靠近他，老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反射性的想抽出手，但他抓得太紧，我挣脱不了他。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颤巍巍地从胸前半敞的衣服里掏出一个用绵缎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迷惑地看着他，并未伸手去接。
　　他像是用劲了所有力气，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殿下……”
　　然后他抓着我的手松开，另一只手也落到地上，手心里的东西滚落，明黄的锦缎反射着阳光晃得我眯上了眼。
　　白夜伸手将它捡起，然后扶着我站了起来。
　　“白夜……他刚才说的是……‘殿下’吧？”
　　白夜点头，把它又重新递到我面前。
　　“皇家之物……”也许是太过敏感了，我的话竟得到了他的认可。
　　白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缎，一块闪烁着晶莹绿光的龙形佩玉呈现在我眼前，我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被长及地的裙带绊倒，整个人摔坐到地上。
　　“成夕！”白夜急忙上来扶我，我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成夕……”白夜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龙形玉佩。
　　“是不是该说出谜底了？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为什么这里会这么荒凉？为什么会碰到像是命中注定般的事？白夜，你能说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如大海般深透的眼眸，一直也是我心灵的安慰，我……只是想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白夜和想象中一样平静，他的唇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静静地说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您被选中来到这个世界，而您又选择了这样一个国家，所以，就算是命中注定吧，我无法改变将要发生在您身上的命运。”
　　“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点点头，像是承诺般道：“但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一定会保护您，绝不会让您受到一丝的伤害，因为，您是神木所带来的幻之国的尊贵客人！”
　　“我……知道了。”我转身离开，“白夜，把他葬了吧。”
　　“是。”
　　还是会有牵绊的，即使已经远离了那个世界，但对于他们的记忆还在，是否是因为太过温柔？白夜的心，也是捉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