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开头》臣不休

12、第 12 章

　　屋外羽毛似的雪儿落到屋檐上，刷刷往台阶上掉。
　　齐轩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在门外一扣礼，小心翼翼的对屋内的人说道：“师尊，弟子已将人带来。”

　　屋内没有回响。
　　齐轩松了口气，垂眸看了眼跪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一件单衣的小师弟，再次叹了口气。

　　小师弟修为太浅，怎么能扛得住这样的寒天，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冻死了。

　　他又对屋内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这次，门居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从屋中走出来一个面容愁色的小姑娘，对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齐修士，峰主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醒了，请您随我进去看看吧！”

　　齐轩听闻，赶忙抬脚进去，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转头跟小师弟说：“还不跟上？”

　　等进了屋子，才看清屋中的摆设。
　　轻纱帐中，齐轩看到一张雪白圆润的脸，那张脸很小，眼睛虽然紧闭着，可睫毛却格外显眼，密集而黝黑，带着微微的翘卷，往下是小巧却挺立的鼻子，那张嘴也是格外的珠圆玉润。

　　他一时看的痴了，等有人戳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么的失礼，平复好情绪之后，连忙上前查看师父的情况。
　　“师父？”
　　“……师父？”

　　唤了几声后，苏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只好尝试给苏宴输送灵力。

　　“唔……”
　　床榻上的人眼睛一眨，醒了。

　　齐修不敢看苏宴，忙和侍从们跪在一起。

　　苏宴脾气多变，在他手底下修炼多年，齐修早就摸清了对方的脾性。

　　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跪着，希求对方不要突然发难。

　　床榻上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齐轩轻声唤了声，“师父。”

　　对方才终于开了口，“我……我怎么看不见了？”

　　苏宴伸出手指，却只能胡乱往前摸。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已经死在小弟子手上了，可是……他方才明明听到了大弟子齐轩的声音！

　　“齐轩？”
　　齐轩抿了抿唇，“弟子在。”

　　下一刻，怀中被人扑了个满怀，那人从床上摔进他怀中，颤抖不已，带着几分怯意的问他：“我……我还活着？”

　　齐轩此刻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师父这是怎么了？

　　怀中的人身子骨比寻常人要纤细，因为平日里养尊处优，所以身上如棉花似的软，露出来的皮肤也如凝脂一般。

　　平日里，他甚至不敢直视师父，却不知道，原来师父的身躯，竟可以称得上温香软玉……

　　他抿了下唇，面露难色。
　　师父今日，怎会……怎会这般……

　　“师父？”他轻声问。
　　有人抱着苏宴，他的状况终于好一些了。

　　他定了定神，还是觉得不够真切，于是伸出手在齐轩身上乱摸，摸到脖颈时，被男人一把握住手腕，他听到对方喘着气问：“师父可是做噩梦了？”

　　噩梦？
　　苏宴咬牙切齿的想：不，他是死了一次。
　　还是被那个最不起眼的徒弟给杀死的。

　　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
　　原来他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而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而已！
　　而他百般折磨的徒弟，才是这本书的主角！

　　他此生，最恨的就是天之骄子这四个字！
　　凭什么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切，而他穷极一生都没什么修为？

　　“施凛呢？”

　　齐轩闻言，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师弟，不敢隐瞒，“他在地上跪着。”

　　“把他……！”苏宴恨得牙痒痒，把他杀了四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

　　但是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天道之子，岂是他这种炮灰轻而易举就能杀的？

　　他一把推开齐轩，因为强烈的落差感还有死后重生的后怕，他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让他离我近点。”

　　不等齐轩说话，施凛早就乖乖趴在苏宴脚边了。
　　施凛自打跟着苏宴修炼起，就从未过过好日子。
　　按理来说，施凛这样的修仙奇才，收为座下弟子后理应悉心教导，可苏宴却百般刁难，恨不得治他于死地。

　　如今已经是雪窖冰天，外面风刀霜剑，哪怕是有修为的人，也不敢在外面久留，可苏宴却让施凛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

　　施凛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身上的雪消了大半，将里衣浸湿了大半。

　　他跪趴在地上，身体蜷缩着，看起来形销骨立，可怜异常。
　　齐轩叹了口气，只希求等会儿师父责难小师弟的时候，自己能拦一拦。

　　苏宴光脚在地上踩着，从施凛的角度看，苏宴雪白纤细的脚，简直就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玉。

　　他问：“师父，弟子可曾做错什么？”
　　换来的，是苏宴对准肩膀的一脚。

　　那脚踩在施凛的肩，有些温热，他想师父的脚趾应该是沾上了他肩头的雪，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

　　“师父……”齐轩不忍道，“小师弟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身子骨很差，经不住的。”

　　“你在心疼他？”苏宴这会儿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知道施凛施修仙奇才，所以才百般折磨他。
　　可是没想到，施凛居然是天道之子，为什么所有好事都到他身上？

　　他踢了施凛一脚，自己却也摔倒了，恰好摔在了施凛的身上，又凉又硬，咯的他好疼。

　　“师父，小师弟已经知错了。”齐轩忙将他搀扶起来，还不忘给施凛求情，“您如今有伤在身，切不可动气。”

　　可齐轩的话，苏宴却听不进去。
　　因为他的耳边还有另外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好软。］
　　［骚货，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这是……这是什么？
　　他虽然看不见，耳朵却不聋，这声音分明听的真真切切。
　　他咬牙： “谁在胡言乱语！”

　　“师父？”齐轩不解，“方才只有弟子在说话。”

　　苏宴气的脸色发红，反手给了齐轩一巴掌，可惜他没齐轩高，又看不见，这巴掌落到了齐轩的脖颈上。

　　他快要被气死了。
　　可方才的声音，确实是个陌生的声音，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难不成是他幻听了？

　　想到这里，他浑身发抖。
　　原以为上天让他重活一次，是觉得上辈子待他不公。可没想到，竟让他眼盲心瞎，又多了个幻听的毛病。

　　全天下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对他这么不公？

　　他光脚在地上踩着，地龙的温度从掌心传进身体，眼前漆黑一片，他摸不清眼前有什么。

　　［想舔他。］

　　［想用金链子将他锁起来。］

　　那些恶心的话再次传来，他发了疯，随手摸起桌上的东西砸下去，瓷瓶破碎的声音响起。他才想起来自己砸了什么东西。

　　是师尊送给他的成人礼物。
　　他最珍惜的东西。

　　他瘫软在地上，仿佛瞬间被掏空，双眸虽然空洞，却也透出几分无助。

　　师尊？
　　他记得上辈子自己死的那天，正是师尊的飞升之日。
　　原来他们都是天命之子，只有自己是阴沟里的蛆虫。

　　如今还要承受耳边这些污言秽语。

　　“师父……？”齐轩跪在苏宴旁边。
　　苏宴骄横一世，没想到也会露出这等……脆弱的神情……
　　如今苏宴患了眼盲症，齐轩才敢凝视那张脸。
　　他才发现，原来往日里高高在上，刁钻蛮横的师父，长了一张珠圆玉润的漂亮脸蛋。

　　甚至比那些以外貌闻名的女修士还要貌美。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却被人拦住了手。
　　他扭头看去，拦他的人，竟是小师弟施凛。
　　小师弟施凛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小师弟是心善之人，肯定是在担心自己被师父责罚。

　　施凛垂眸，眼睛落到苏宴盈盈一握的腰上。

　　［想x他。］

　　苏宴：……

　　“都滚出去跪着！”

　　腊九寒天，苏宴这是想让施凛死。
　　可施凛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临走前，又在苏宴身上看了几眼。

　　苏宴还在气头上，又听到脚步声。
　　“慢着。”来人说话不紧不慢，“都下去休息吧。”

　　苏宴听到这声音，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热泪盈眶，直直朝那人扑过去，“师兄！”

　　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饶是金白玉也楞了下。

　　“师弟？”
　　苏宴当然想哭。
　　上辈子，他和师兄情投意合，可是那个魔头居然当着师兄的面强占了他，最后师兄为了保护他，被魔头杀了。

　　可恨他那时候已经眼盲，甚至看不清魔头的样貌。

　　想到上辈子的事，他就浑身发抖，脸色发白，整个人蜷缩在金白玉怀中。
　　“我好怕，师兄……”

　　师兄最疼他，师兄养了他一辈子，他此生最信任的人，就是师兄。

　　“念恩。”这是他的字。

　　他抱紧师兄的腰，眼泪盈盈。
　　“我看不见了。”

　　“别怕。”金玉恩说，“明日我带你去师尊面前，让师尊为你看看。”

　　“嗯……”
　　［小婊子，看见男人就往上扑。］男人叹口气，又笑道，［真想杀了他。］

　　杀……杀谁？
　　苏宴看不见，又因为上辈子经历的种种，此刻害怕到了极点，只能抱紧金白玉。

　　“师兄，我要师兄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