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131、破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醒了，看见萧放躺在身边，略安心。环视四周，应该是个牢房的样子，铁栏锁的笼子，暗无天日，靠墙的地方点了豆大一盏油灯，能约莫看清楚四周境况。地上冰凉的，我看萧放睡的四仰八叉，毫无知觉，遂挪了挪，把他的头靠在我腿上，这样睡着也舒服些。
　　萧放安静睡着的样子一向迷人的很，清醒时候各种上蹿下跳的坏处都没有了，呼吸匀称，眼睛阖着，清秀英俊的样子，很好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径自苦笑一回，这一路阻碍，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秋林渡给他把手臂接上。
　　这时牢门外却响起苍老而洪亮的笑声：“萧放，老朽前来看你了。”
　　门一开，便是那看起来慈眉善目，满头白发的魏多金。
　　我叹口气，没说话。
　　萧放这时候似乎才醒过来，眼睛慢慢睁开，见躺在我怀里，对我一笑，慢慢撑着我坐起来，脸色苍白，似乎很虚弱。我心里有些嘀咕，怎么中了个迷药就这般弱了？之前断了一只手也生龙活虎的。
　　萧放继续虚弱的说话，他看着魏多金道：“魏叔叔，当年尊师待你不薄，你此番做法是何缘故？”
　　“老主上待我有再造之恩，魏多金终身不敢忘怀。”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起云清桑，依旧两手微抱拳行礼，尊敬的很。“不过老主上对你一向厌恶，当年若非老主上一夕暴毙而亡，你怎能登上乱世少主之位？中间隐情，我早就起疑。”
　　萧放微微一笑：“弑主登位，我萧放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孤帆宇的桥段，魏叔叔可不要栽赃到我萧放头上。”
　　魏多金冷笑了一声：“那你当年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竟然掘开老主上的坟，又是为何？”
　　“我当年痛失恩师，遂只身南下，取得一传说中起死回生之物，这才掘开坟墓，想让师父活过来。”
　　“那为何最终还是没见老主上复活？”
　　“也许魏叔叔你不信吧，不过我挖开的时候，那坟是空的。”
　　魏多金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老主上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多年派人查探，依旧没有消息。我萧放为人，这么多年魏叔叔你和乱世众人也看在眼里，不管魏叔叔你信与不信，我此话无半分虚假。”萧放说得坦诚，我看那魏多金应是有八分相信了。
　　“魏叔叔是因为尊师的缘故要杀在下？”萧放嘴角微微上挑，眼睛咪咪一笑，问道。
　　“这……”
　　“魏叔叔若是因为尊师的缘故，早在十多年前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魏叔叔你拿我师父她老人家来说事，是否不太厚道？”
　　萧放何等精明人物，一语便拆了魏多金的理由，下面他却不说话，只等着魏多金开口。
　　魏多金沉吟许久，终于道：“萧放，有句古话叫‘良禽择木而栖’。”
　　“这才是了。”萧放微微一笑，“不过现下九州乱世势均力敌，我对魏叔叔也一向敬重，孤帆宇猜忌歹毒，当年弑恩主，杀旧臣，魏叔叔如何认为他那里便是良木？”萧放语调不急不缓，仿佛一点不着急。
　　魏多金微微苦笑，并不答话。
　　“您乃我乱世一员老将，德高望重，我身为乱世之主，平日也尊您一声魏叔叔，此般身份叛离乱世，投归九州，我不信孤帆宇那花花心肠的小子给您的好处和声望能超过乱世，况且您一把年纪，钱和地位都不缺，这次背叛我——”
　　“老朽实有苦衷。”魏多金断然打断萧放话语，语调有些苍凉，“萧少主，你年少有为，振兴乱世，老夫一直看在眼中，当年对你登位早就没有异议。刚才提到此事不过是找个借口，老夫活了这一把岁数，功名利禄早已是浮云，只是……我斗胆问少主一声，少主武功盖世，那孤帆宇又怎可能断了你一臂？”
　　萧放笑了笑：“那个王八羔子手段下作，实在是没办法。”他笑得坦荡，却不说是因为救我。
　　魏多金也微微一笑：“老夫冒昧猜测，恐怕是因为孤帆宇以这位姑娘作人质吧？”
　　萧放笑了笑，默认了。
　　魏多金沉默叹了口气，道：“老朽苦衷，与此相同。老朽一家老小，现在可都在他九州做客。我如今，只好毁了这一世的名声，也只好对不住少主你了。”
　　萧放点点头：“我不怪你。”
　　魏多金抽出一把剑来，叹了口气，那剑寒光闪闪，直逼萧放而来。那宝剑直刺咽喉，眼看萧放便要命丧当场。
　　只见萧放轻轻叹了口气，左手势如闪电，两根手指鬼魅一般的速度夹住剑尖：“剑是好剑，可惜您杀不了我。”手指一用力，那剑尖居然折断了。
　　魏多金大吃一惊道：“你不是已断一臂，武功全失么？况且你衣服上还有我特制迷香，怎可能使出内力？”
　　萧放挑眉一笑：“托魏叔叔的福，您的赌场我从小玩到大，里面熏香稍微有点不同，我沐浴的时候就觉察了，这衣服，我早在大厅就给换了，至于武功全失么，我若是不这么说，英明狡猾的魏叔叔怎么放心把我关在这么一个简陋的牢房里呢？”
　　话说着，手将那锁一拉，门便开了。萧放笑道：“魏叔叔你忘了，当年我小的时候，被师父嫌弃，流落街头，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过，天下绝大部分的锁，都困不住我。”
　　“原来你是装晕。”魏多金大怒。
　　“魏叔叔这暖和又舒适，我正想找个地方睡觉而已，怎能说是装晕？”萧放眉开眼笑。
　　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他就早已使手段将这牢门的锁打开了，我拿腿给他当枕头的时候他大半也是清醒的。我想到这心中有些臊得慌，瞪了他一眼。
　　魏多金突然见了我，神色和缓了一些，道：“萧少主，就算你武功还在，也解了迷药，就算你单手持剑也能打过老朽，可是你拿哪只手来带这位姑娘出去呢？”
　　这次，廊外响起一声清朗的声音：“不巧的很，在下还有两只手，三只手总能把这姑娘带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