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劫后师尊成了我徒弟》沈霖然

59、曾经

　　沈云舟转身回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你已经到如此地步了，竟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周洛笙只是看着他，半点也不躲避：“你将霂山，如何了？”

　　“掌门都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盘散沙，都不用我费力，自己就散了。”沈云舟也死死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霂山上正好有不少灵草，我派人全都拔了来，拔不了的就烧了。你睡了五日，霂山上灵草伴着满山的尸体也整整烧了五日，这会才灭了。”

　　沈云舟说完，也不管周洛笙作何反应，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才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件什么物件来，摆到周洛笙面前：“这个东西那你应该认得吧。”说着，他便将那物件随手扔到了床边：“留给你拿着玩吧。”

　　那是一个玉坠，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样式也不怎么好看，而且形制还很奇怪，既做不了项链也做不了剑穗。但司纯却很喜欢，从小便一直带在身上。

　　那日司纯也在审判台上，不知道沈云舟会如何处置她。但想必沈云舟既灭了霂山，也不会放她回去的。

　　周洛笙握紧了那个玉坠，逼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没时间自暴自弃，整个修真界遭此大变，日后沈云舟也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没了他在修真界牵制沈云舟，魔教定会更加肆无忌惮。但他现在没有死，他在千暮凌教中，便一定能想到更多的办法救修真界。

　　沈云舟斜眼瞧着他的反应，顿了许久才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苍予？”

　　周洛笙摇摇头：“你不会就这么灭了苍予的。”沈云舟最恨的就是苍予，以周洛笙对他的了解，他想沈云舟一定不会就这样简单的直接动手，势必要好生折磨一番。

　　沈云舟冷哼一声，不发一言的拂袖离开了。

　　待他走后，周洛笙试着调整了一下内息，可不料才一动，胸口便是一阵剧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他现在不仅是没了灵力，灵核炸开的时候伤了内里，他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真不知沈云舟用了什么法子。

　　放弃了调整内息，周洛笙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他便试着下床想要出门看看。可他才踩到地面上，腿便猛地一软，他一下子便摔在了地上。

　　他如今的身体比他想象实在要糟糕太多了，即使想要完成一些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也需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做到。

　　一连几日，他只是在房中练习走路、吃饭、穿衣等等日常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这几日沈云舟几乎没有再来过，除了每日有人来送饭之外，他也再没有见到其他人。

　　直到他终于可以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门外并没有人看守，放眼望去也根本见不到一个人。

　　不过想来也是如此，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便是正大光明打开一条路让他离开，他也根本走不出去，又何必派人看着他。

　　更何况，他就算离开了这里，偌大的修真界也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了。

　　他慢慢的沿着栏杆边走到院子里，不得不说这院子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许多，院中看不到一个人，四周还有许多空房间。看这院子，与其说他是被沈云舟关在了这里，倒不如说是在这里养伤。

　　院前的门没有锁，出了院子往前一点便是一条下山的路。周洛笙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处，他也没想去一探究竟，何况他也根本没这个力气走下去。

　　一眼望去不见任何人，他关了门沿着院墙边走到了院子后面。走到这里他才发现这院子是建在崖边的，院后已是绝路，想来若要离开，只有院前的一条路。

　　周洛笙靠在栏杆边的柱子旁，眺望着千暮凌山。他从前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踏入过千暮凌山半步，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何等景色。可如今看来，这里与他梦中的那个千暮凌山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他真的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梦中他整日满山乱跑，千暮凌山中每座山他都熟悉，如今看来竟都是一模一样的，此时被关在这里，让他竟有一种莫名的好像回了家的感觉。

　　他回想着梦中的千暮凌山，想着现如今身处的这个院子究竟是什么地方。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里他在梦中也极少来，因为处于千暮凌山中十分偏僻的一座山，距离他们所住的地方很远。

　　而且这里既没什么灵草，也不好种地，大约唯一的优点便是风景好了。不过千暮凌山中哪一处风景都好，也不是非要这里不可。

　　沈云舟将他关在这里，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个极不好逃跑的地方吧。

　　周洛笙暗自摇头，沈云舟可真是高估他了。不能御剑不能用法术，凭他如今的脚力，即使没人拦他，他怕是也得走个十天半月的，才能走到千暮凌山的大门。

　　如今想起了这些半点用处也没有，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救别人，也救不了自己，只有按照沈云舟的安排听话的待在这里，或许还有机会能救一救修真界。

　　他在栏杆边坐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冷了。这让他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千暮凌山的山既然与他梦中的看起来一模一样，那么他们在梦中藏起来的物件是不是也都是存在的？

　　沈云舟喜欢酿酒，在哪里酿好便会放在哪里，他记得这里应该也是有的。

　　左右也做不成什么，不如在园中转转，说不能真的可以有什么发现。

　　他循着记忆中沈云舟埋了酒的地方找到了位置，找了个东西便从那里挖了下去。本也不觉得那里真的埋着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因此挖得很慢。一铲又一铲，挖到第十下的时候，他的铲子碰到了一个硬的东西。

　　虽然觉得那八成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他还是将那个东西挖了出来。

　　没想到那东西竟真的是酒坛，而且不止一坛。

　　沈云舟有一个习惯，他喜欢将酿好的酒埋在树下，封好口在上面该盖一块四方的布，再以棉绳系好。

　　埋下的酒坛与周洛笙此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绳结系起来的方式，周洛笙挖出一坛仔细看过去，发现竟也是完全相同的。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些酒，竟真的是沈云舟埋下的吗？

　　可这怎么可能？

　　根本没有他梦中的那个沈云舟，自始至终沈云舟只有一个，可他为何会和梦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不，准确的说是周洛笙明明没来过这里，明明不知道沈云舟的这些习惯，为何会梦到？而且真实情况连细节都分毫不差？

　　周洛笙想不明白，他索性打开酒坛尝了一口，想尝尝那是不是梦中的味道。可一口清冽的酒灌下去，冰冷的感觉从嘴里只通到胃里，他却骤然清醒了。

　　他在梦中没喝过沈云舟的酒。

　　那个梦他只做到了十六岁，没喝过酒，所以他不知道沈云舟的酒是什么味道的。

　　他在地上呆立了片刻，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还在胡思乱想什么，无论如何梦醒了，世上便只有那一个沈云舟，那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他还在想这些事情简直是可笑至极。

　　望着地上的那些酒，他便挖了两坛带着到了后院，在一望无际的千暮凌山之上，自斟自酌。既然醒着的世界这么痛苦，那便不如回到梦中。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梦中的那个千暮凌山上，尝着师尊才酿好的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好像又看到他的师尊了，如往常一般的样子，走过来拎着空酒坛放到他眼前：“你怎么偷喝我的酒？”

　　他仰起头，对着看不真切的人咧着嘴笑了笑：“你回来了？”

　　沈云舟皱起了眉头：“这些酒你是从何处找到的？”

　　周洛笙听到这声音沉默了片刻，那种恍惚的感觉忽然便散了，他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了起来，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人。

　　“你埋的酒，问我从何处找来的？”

　　“我埋的？”沈云舟好像诧异了一下，却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周洛笙手中的酒坛拿过来随手扔在了一边：“你倒是看得开，到了如此地步竟还有心情喝酒？”

　　周洛笙仰起头，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他：“为何不可？”

　　他扶着栏杆慢慢站起来，往前挪了几步：“你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入魔，加入千暮凌教。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如你所愿了。而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你将仇都报在我一人身上，如今这样，终究还是我胜了一步。”

　　沈云舟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将你带回来，是答应了你的条件，用你一人换整个修真界？”

　　周洛笙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修真界发生了什么，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什么也做不了，想也没有用，只能当做外面一切如常。”

　　沈云舟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顿了顿摇了摇头：“这不像你。”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谁都可能不管修真界死活，但你不会。”沈云舟嗤笑一声：“你为了修真界可一向是鞠躬尽瘁、大公无私的。”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得了什么？”

　　沈云舟想了想，忽然靠近了他一些，几乎贴在了周洛笙耳边：“不如我将修真界所有门派的掌门都抓来，由你一个一个的从落神渊上推下去。”说完他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周洛笙听着他的笑声心头一阵发沉，他抬起头望着沈云舟的眼睛：“你要报仇，将我打下落神渊便是，何必要毁了整个修真界？”

　　“这都是他们欠我的！”沈云舟微微的摇了摇头：“他们既然这么喜欢落神渊，那就让他们都下去。你放心，他们下去之后，我会给你机会下去陪他们的。”

　　周洛笙咬着牙，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我当年真的应该……”

　　“应该什么？”沈云舟猛地抓住了周洛笙的衣领：“应该将我杀了之后再扔下落神渊？你没想到我能从落神渊下活下来，没想到落入落神渊竟还有人能活下来？更没想到我会成为千暮凌教的教主，最终灭了修真界的也会是我。”

　　周洛笙抡起一掌便打了过去，可惜他忘了自己现在已无修为，完全一个病弱的普通人，又怎么能伤得了沈云舟这个大魔头。

　　他的手离沈云舟尚有一人的距离，便被他一掌扇了过来。周洛笙只觉得一道风迎面而来，全身陡然一凉，他便飞了起来，直到撞上了后面的柱子才停下。摔在地上的时候，他整个身体都没了知觉。

　　“修真界那帮心思歹毒的蛀虫早已将修真界蛀空了，如今也就只有你还在想着救他们。”沈云舟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捏住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你总是对那些不相干的人仁慈，却偏偏对我如此残忍。”

　　周洛笙的眼神有些涣散，他眼中的沈云舟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沈云舟的话，也许已经听不到了。

　　沈云舟看着他，却不知是在与谁说，也许是多年以前，曾经的那个周洛笙：“曾经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好好的待在苍予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