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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湖中禁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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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剑刺过来的那一刻,周洛笙的第一反应是躲,然而此时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想躲也躲不开。而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他心中也忽然坦然了,左右是他做错了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该是受到惩罚的。若是就此死了,他也算是解脱了。
但沈云舟显然还不想让他死,在那把短剑马上就要碰到周洛笙的时候,他眼前忽然炸起了一片黑雾,他甚至都没看到沈云舟的动作,那个刺杀他的弟子便已经飞了出去。
“我从前还当你是个大义灭亲的英雄,还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呸,什么英雄,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那个弟子躺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流着鲜血,连站也站不起来,咒骂周洛笙的话却掷地有声,半点没有间断:“你竟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为魔教做事。你们当真是狼狈为奸!”
周洛笙看着他,却没有说话,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人会信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他的身体在沈云舟的控制下,已经头也不回的继续向东湖的水边走去了。
身后那个躺在地上的弟子骂了一会便慢慢没了声音,周洛笙不知道他如何了,也不能回头看一眼,但他知道那应该不会好。
听声音,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帮腔,其他人没有被他打扰,依旧安静有序的被带离这里。
在东湖所有弟子中,只有他一个人反抗了。这么多人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叫人记住了,可这些寂寂无名的投降之人活着,那个弟子却死了。
“你看,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救那些人,可如今的你在他们眼里却也是个魔头了。”沈云舟低声笑了笑:“你甚至比我还要不堪,都没有人来杀我,却有人来杀你。”
周洛笙阖眸深吸了一口气:“一切拜你所赐,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沈云舟便笑了起来:“是啊,我满意的很啊。”
说话间,他们已然走到了湖边,四下一个人影都没有,而这里也并非周洛笙想象的那般已经被血迹浸染。湖边静静的停泊着一只小舟,随后周洛笙便看到自己登上了那条小船,和沈云舟一同,缓缓的向湖心的小岛而去。
“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东湖弟子?”周洛笙垂了垂眸,看着脚下的小船。
这是周洛笙第一次在东湖上泛舟,只是此时的东湖已经不是他曾经想来的那个东湖了。
沈云舟站在船头,迎着湖上尚未冰冷刺骨的风,故意问道:“你希望如何处置?”
周洛笙抬眼望着他的侧脸,声音很轻,好像已经全然不在乎了:“都杀了吧。”
这回答倒是让沈云舟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这位周圣人一定是想要救人的,定是会拐弯抹角的想办法让那些弟子都有机会逃出生天,怎么会给这种建议?
他侧过头看着周洛笙,挑了挑眉:“哦,为何?”
“你说的好听骗着他们都投降,可将他们带回千暮凌山,应该都是用来给你们魔教的弟子做修炼邪功的材料吧。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材料?”沈云舟冷哼一声,十分不屑:“这些废物不配。”说完,他便转过头不再理会周洛笙了。
周洛笙一直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直到完全看不到了,他才收了目光。他知道那些东湖弟子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有生命之忧了,可能也不会过的太难。
他很清楚沈云舟带着些弟子离开的时候,定然是没有想让他们活命的,很可能会将他们的灵力抽干。
魔教虽被称为魔教,但却没有要用活人修炼的邪功,而且沈云舟对修真界那些道貌岸然之人修炼邪功一事极为看不上。周洛笙故意这么说,便是知道沈云舟原本的计划与修炼邪功有几分相近,沈云舟自然不愿意与修真界的人做同样的事,便只得改变计划。
而且沈云舟也绝不愿意顺着周洛笙的建议做事,自然也就不会杀那些弟子了。
周洛笙垂着目光盯着面前的地面看,他从前从未想过他对沈云舟的了解有朝一日会用到这种地方。不过时至今日,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那些弟子日后如何,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湖上的小舟行的极慢,船划过湖面荡开了一条波纹,将平静的湖面从中劈开了一道痕迹。这是周洛笙与沈云舟曾经约定好要做的另一件事,可如今约定实现了,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周洛笙没有那么多力气了,他如今被困在千暮凌教,阻止不了沈云舟报仇,灭掉修真界一个又一个的门派,只能竭尽所能多救一些人。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千暮凌教待久了,好像也有些理解沈云舟报仇了。他有时甚至在想,如果他是沈云舟,现在会不会也这么做。
湖心的小岛很快便到了,精致非常的亭台楼阁静立其上,半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就像是一个藏在隐蔽角落的秘密,无人触碰。
这个小岛其实是东湖派的禁地,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人还有心思顾及这件事了。
沈云舟抬手挥开了岛上的结界,看着结界的形态,周洛笙推测着这结界应该是东湖至少长老以上级别的人设下的,需要的修为很高。
这个小岛远远看着只觉得景色很美,走上来一看才发现,这里的美景并非花草树木,也非寻常的亭台楼阁之美,而是此地无处不在的华丽之色。
小岛上的一切乍看时不觉得如何,可仔细一看却处处透着奢华,是一种用珠光宝气堆积而成的美景。只是这些金银珠宝设置得极为巧妙,因此并不显得土气。
沈云舟对此景色好像毫不意外,穿过门前那条蜿蜒曲折的宝石小径走到阁楼前,便推开了那扇金光闪闪的门。
阁楼内一如既往的延续了外面的风格,处处都藏着金银珠宝,想来东湖收来的钱财大多都用于布置这小岛了吧。
周洛笙也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阁楼,他站的位置靠近墙边,刚好能看到墙上的一块形状有些奇怪的红宝石。
他想触碰一下那块宝石,可惜他动不了。只是他没想到,他只一想沈云舟便过来替他查看了那块宝石,好像心有灵犀一般。
那块宝石不出意料的是一处机关,按下去便在墙上打开了一道门。从门中走进去,便到了一间练功房。
四周墙上的书柜上摆着许多秘籍,周洛笙随便拿起一本翻开看了看,都是什么招财的邪术。虽然早已猜到了一些,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堂堂修真界七大派之一的东湖派竟然如此贪财。
“丹成山的人抓了一堆女子和孩子修炼邪功,东湖又在四处敛财,这修真界的名门正派可真是无药可救。”沈云舟冷冷的笑了笑,仿佛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也丝毫入不了他的眼。
周洛笙垂了垂头,将手中的秘籍放回去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他能动了。这种感觉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以至于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从根里腐烂透了,怎么还有脸指责别人!”沈云舟拂袖扇倒了一面书柜。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堪,才更希望将其他人踩进泥土里,来显示自己有多么清高。”周洛笙不知道其他门派对这些事如何看待,但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也能猜到一些。只是就算是猜到了,其实也没有任何用处。
“修真界的七大派,三湖四山,每一个翻到底都是一样的不堪。更何谈修真界那些仰着七大派鼻息生存的小门派,更是这些大派为非作歹的爪牙,恐怕唯一的受害者只有那些将他们视若神明的百姓了。”
沈云舟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做的都是错的吗?”
周洛笙抬眼直视着沈云舟的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
七大派固然有错,固然腐朽的彻底,但战争就是战争,无论如何魔教如此去灭了其他门派都是错的。
这个修真界或许已经无可救药,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改变,但这个主导者绝对不可能是魔教。魔教之所以被称之为魔教,就代表了他们违背了世间的一些基本的准则,这也就决定了,魔教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这个世间的掌权者。
修真界始终还是要修真界的人来掌控的。
沈云舟掀翻了手边的一张桌子,走到周洛笙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逼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当年若不是我们,他们岂能如此安稳的活到现在!”沈云舟周身寒意顿生,顷刻间好像四周的空气都随之冷了下来。
“靠着我们守下来的安宁,在修真界为非作歹,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我难道还不能替他们管一管了吗?”
“守鬼门是苍予山的职责。”周洛笙的脸被按着,说话十分费力,但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既入苍予,便要担此重任。”
“我自是知道要守此责,可修真界是苍予一家的吗?天地倒转,鬼门大开之时,他们为何迟迟不来?整个修真界眼睁睁的看着苍予一门死守鬼门结界,收到苍予的求助却都拖着不来相助。”
沈云舟钳住周洛笙的手指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地狱恶鬼若破门而出,整个修真界乃至人间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此事与他们分明有关,可却无一人出手。苍予死了多少人,他们才伤亡多少,却让我替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偿命!”
“凭什么?”他怒极,一掌便将那面精致的墙劈成了两半:“没有我,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命来对我指手画脚!”
周洛笙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当年鬼门开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好像又再次出现了。那时那一处结界是他与沈云舟一起守的,他知道有多难,知道那种感觉……他都没有想到他能活下来。
“这都是他们欠我的,你们苍予欠我的!我今日向他们一一讨来,有何不可!”他猛的抓住了周洛笙的衣领,将他提到眼前,逼他看着自己:“周洛笙,你难道就不恨吗?若不是因为当年那一场灾祸,你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连与我一战的力量都没有?”
周洛笙目光动了动,好像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云舟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扣住了他的脉门,便能感觉到他体内空无一物的灵力:“若不是为了修复鬼门的结界,你如何会魔气入体,导致修为再无法精进一步。你救了那些人,可他们却因为你修为低微,威胁你抢夺苍予御鬼之术!”
他说着,越发向周洛笙靠近,脸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脸上:“周洛笙,你不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