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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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三月，江南雨，缠绵泪。
一只雪白的鸽子“咕咕”地扑腾着翅膀，飞过精巧的亭台楼阁，停在了一座小亭的阑干上，便东张西望了起来。
有看守的人发现了它，哄然道：“是阁里的传密信鸽！快，带去给阁主！”立刻有人干净利索地带了这只其貌不扬的鸽子，匆匆赶去主阁。
一栋独立的雅致小楼里，一青一白两道人影正默默伫立于窗前。外面细雨纷纷，凉意阵阵。白衣人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箫，却又不是要吹，而是以萧为著，轻轻敲击着木栏杆，低吟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旁边的青衣男子听他吟得凄凉，皱眉道：“又想起什么了？”
白衣人手抚上阑干，轻轻摩挲着上面粗糙不平的纹理。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却带了一股淡淡的弱气，像书生。可见过这双手出招的人都不会认为这双手像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无法在一招的轻掠之下杀人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他这么轻声说。
“阁主！阁主！”外面有属下进来，慌慌张张的。
白衣公子蹙了眉，他一向不喜有人冒失打扰。但他还是放缓了语气，问：“什么事？”
进来的属下递过信鸽，道：“八百里紧急信件！属下不敢耽延，还望阁主恕罪。”
白衣公子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信鸽，拿过来，一阵羽毛翻飞。他似疑惑轻道：“漓漓寄来的？”
“是江堂主？”那厢的属下暗暗钦佩，不愧是阁主，一眼就看出是江堂主寄的鸽子呢，自己刚刚检查了那么久都无法认出这只鸽子和阁里的其他传信鸽有何不同。
萧肆瞄了一眼属下崇拜的表情，淡淡解释道：“因为只有漓漓养的鸽子，才会那么肥。”
“扑哧！”旁边的青衣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属下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恨不得找块地方掩住脸的样子。
萧肆给他台阶下，淡道：“你先出去吧。”
他连忙退了出去。
“漓漓说了什么？”青衣男子待到他缓缓看完信后，才问道。
白衣公子神色如常，却将纸条放于灯芯上点燃，看火舌将其吞尽了，才漫不经心似地开口：“一些小事，叫我到扬州一叙。”
青衣男子倒也没再说什么。这番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那人兜兜转转的心思，他从来没有猜透过。
火光映着那人清俊的脸，看上去竟出人意料地柔弱，好像心里埋藏的事，越积越厚，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雨后初晴。
一辆华贵舒适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驾车的人娴熟地赶着马车，不远处，“扬州地界”的小石碑立在路边。
赶车的人朝车里的人开了口，语气恭敬：“公子，前面就是扬州城了。”
“是么……咳咳……”车里的人应和着，一双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撩开了绣工精致的帷帘一角，一对深色的瞳孔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前瞄了一眼，轻轻颌首：“那……便劳烦你送我过去罢。”
“好嘞！”赶车人一声吆喝，手持马鞭抽了一下马身，马车便继续平稳地向前走去。
洛，洛，答应我一件事。绚烂的海棠花树下，美丽的女人抓着他的手，情意恳切地看他。
九岁的他仰起小脸，凝重地道：“娘，您说吧，我什么都答应您。”
美丽妇人笑了，笑得很满足，像一朵凄伤的花。她递给孩子一包药粉：“去，把这个给你爹爹吃下去。”
他接过来，隐约猜到是什么东西，不由一怔。
女子继续接着说下去，“然后，等他死了，你也去陪他一起死，好么？”
——好么？
轻描淡写，女子恳切地拜托自己的亲生儿子，脸上毫无变动之色，仿佛儿子的生死于她毫无意义，只是无关紧要的附带品。
他全身一颤，手中的药粉几乎要掉下去。海棠花开得绚丽烂漫，打着旋儿从树上纷落下来，落红漫天犹如眼里炽热疯狂的火焰，灼灼伤了他的眼。
女人看着他，淡淡地笑，笑得信心十足，运筹帷幄。
半晌，他咬着唇，敛下眼点头：“好。”
一片花瓣飘覆到他额角，触时一片柔软的冰凉。
“咳咳，咳……”他从小盹中惊醒，梦中的记忆让他心底涌上一阵涩意，忍不住俯下身子咳嗽了起来，全身都随着咳嗽的动作剧烈地颤动，让人听了都于心不忍。
果然，赶车的小厮停了下来，掀起帘子的一角，面有忧色地问道：“公子，要不要去给您找个大夫？”
“咳……不必……”他脸色苍白地摇摇头，竭力忍住咳嗽，他一向不喜在外人面前示弱。“劳烦你……替我找一家干净的客栈罢……”他递给小厮一两银子，侧身靠在软垫上，双目微闭，似有疲怠之色。
小厮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动了动唇，放下帘子，重新赶车。
“驾，驾——”华贵的马车在扬州城繁华的路上缓缓行进，车内不再传来让人惊心动魄的咳嗽声，而是恢复了平静。
一片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