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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上) ...

  •   接下来的每日,他都来找她,光是陪她下棋说话也无所谓。
      他说,为了防止她一时不高兴,又乱把自己给乱卖了,给他戴绿帽子,他必须时刻来监督着。即便是某一天因为忙生意上的事没来,但依旧出高价把她包养起来,不许别人一近香泽。
      东西照样花样百新的送,却像是万分了解她,送的全然不是金玉珠宝,只是些另类特别的小玩意儿。有时候阿宝看着那堆满桌子的玩具还不高兴的发恼搔说白公子竟送些没用的东西来。
      白尔玉听后只笑,却不认同。
      他好像很了解她,了解她的喜好,了解她的口味,了解她的脾气。
      于是白尔玉有时也会想,也许他是个很不错的,托付终生的对象。
      但常常又会想起司望溪,想到司望溪时,心又痛的无法自拔,这才明白原来所有人,都不会改变他在自己心中永恒的地位。
      有一天,外边下着瓢泼大雨,两人对弈了一会儿,白尔玉突然出声说想吃田家的蟹粉小笼包,结果白紫京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
      约莫半株香时间,白紫京抱着一纸包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一身狼狈的站在她面前。
      白尔玉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你怎么不叫下人去买?”
      “你嘴巴那么刁,他们哪挑的好。”他将纸包递给阿宝,同时接过阿宝递来的帕子,一边擦脸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该不是很感动吧?如果感动就嫁给我吧?”
      “好,我嫁你。”她想都没想将嫁字脱口而出,同时眼睛微红的一直盯着着他。
      等白紫京走了以后,她抱着被子缩在床脚嘤嘤直哭,她说:“昨天夜里,你说如果有人会在大雨天冒雨买蟹粉小笼包给我,那他一定是个好人,我就嫁他吧。望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十八年来,你从未出现在我梦中,可是你一出现,就要把我送出去了。”
      后来她哭到眼睛肿到核桃一般大,哭到人都快脱水了,才止住了抽噎。

      白尔玉知道凭现在自己这身份,这风头,压根不敢想他可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自己接回去做正室。
      结果,白紫京就是一脑子被门夹过的大笨蛋。
      “你可是想清楚了?”她坐在桌上展开红纸帮他写请贴,又很铁不成钢的碎碎念道:“娶我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八抬大轿也就算了,还闹的满城风雨,你真不怕你家丢人。”
      “那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娶的可是一举世无双的大美人,连皇帝都羡慕不得的。”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说起这事儿来,还挺沾沾自喜的。
      白尔玉这时想起司望溪在梦里说过的,他是个好人,可以代替他照顾她。即便司望溪一次一次欺骗她,或者是毁弃他们之间的承诺,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矢志不渝的,相信着。
      不过,她还是觉得很白紫京很傻,很天真,忍不住也会毒舌他两句,常骂他是傻呆子。白紫京向来嘴巴上不会让着她的,也叫她疯婆子叫的朗朗上口。
      白尔玉这就不高兴了,大眼睛一翻:“我是疯婆子你还娶?”
      “一个疯婆子,一个傻呆子,可不是天生一对?我反正是找不到比你还合适的,所以不得不劳烦你到我家去做我的专职煮饭婆。”
      反正他的嘴也贫,两个人在一起,干的最多的事儿,就是抬杠。
      此时白尔玉正襟危坐,一笔一划的描着请帖,白紫京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指着请贴上的客人名字帮她纠正道:“是那个‘蘅’,不是这个,麻烦我家疯婆子在上面给我加个草头。”
      白尔玉听他的,在衡字上加了个草头,然后把笔轻轻搁在砚上。
      她提起墨迹还未干的请贴拿给他看:“你觉得这么写好不好?”
      “可以啊,就这样吧,对了,别忘了给上次你那个师父也写张。”上次春意阁里那件争风吃醋的事他也听说过,后来问了白尔玉具体情况,白尔玉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的告诉了他一切自己跟紫霄的事。
      只是出乎白尔玉意料的,他看似毫不在意,却把紫霄也记在心下了。
      不过听到白紫京提到紫霄时,白尔玉本来笑着的脸立刻拉垮下来。
      白紫京敏捷的察觉到她这一变化,拍拍她的肩道:“你放心,我可不是要你屏弃前嫌跟师父重修旧好什么的,我的意思是你写张请贴去气死他。”
      默了默,他又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般,轻佻不见,满腹的惆怅:“紫霄自是无可挑剔,但偏偏学不会怎么去爱,再来多少次也一样。”
      但他说这句怪异的话时,白尔玉正专注着笔下的帖子,竟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

      正式出嫁那天,是白家来春意阁接的人。这场铺张浪费的过分,又轰轰烈烈的夸张的婚事,引的全城的人都跑来围观。
      一时白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好不热闹。
      盖上龙凤呈祥的盖头后,白尔玉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暗红,然后一路上,都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
      虽然不是心中理想的成亲,她却难得重视。
      等拜完堂,阿宝拉着她引入喜房时,她手上的红绸早已经沁的溽湿。
      门刚关上,她便一把扯掉了盖头,顿时屋子四面八方传来不同的哗然声。
      喜娘后知后觉的说了句已经来不及的话:“夫人,这盖头得是新姑爷揭才行。”
      白尔玉理也懒得理,一面拉着阿宝朝前走,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百子帐、鸳鸯枕、龙凤被,床上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式喜果吉祥之物,全都喜气洋洋的,又全都红通通。这红通通晃的她头晕,一股下坠的恶心感突然反方向往喉咙处涌。
      忍不住捂着嘴撞到桌上。
      “姑娘。”阿宝急急向前扶住她,见她脸上起了一层薄汗,早已经把精致的妆吃了个精光,于是又急有躁,也没了主意。
      “把她们全给我赶出去!快!”
      “这个……”她明显有些为难,飞快朝那喜娘使了个颜色,语音异常的舒婉得体:“姑娘要不吃点东西打打底,这一天也是累着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请来的,喜娘识相,丫鬟也知趣,纷纷退了下去。
      这时阿宝一边抚顺着白尔玉的背,一边扶她往床上躺。
      “这又是怎么了?姑娘到底哪儿不舒服?”她突然一惊一咋起来,脸上露出似喜非喜的表情:“莫不是?”
      白尔玉阖目躺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之前的恶心感强压了下去,然后她皱着眉头吭声道:“胡说什么呢?”
      她怎么会给白紫京怀孩子,绝对不可能!
      “是,像嘛...”得到她的回答后,阿宝居然觉得很是失望。
      “他想要我怀上他的孩子,恐怕没那个机会。”这一时,白尔玉的语气明显变的刻薄而尖酸,阿宝知道姑娘性子古怪,但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今儿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惹了她不高兴。
      两个人都都莫不说话,屋子里顿时安静的鸦雀无声,房外礼乐声浓,越发显得房内安静的有些不对劲儿。
      “你猜,白紫京现在在外面做什么?”良久以后,白尔玉问。
      “姑爷,当然是宴请宾客了!”
      阿宝说起白紫京时顿时笑的比花儿还灿烂,这般粗心大意的忽略了女人的敏锐。
      “好,好..”白尔玉喃喃的重复了两个好字,见阿宝狐疑的望着自己,她赶紧闭上了眼睛,掩盖了此刻心中真实的情绪。

      白紫京在外头接待客人时,听到丫头回报说夫人好像不太好,于是连连退却了宾客的敬酒赶回新房。
      然而回到屋子却只见到全身赤裸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阿宝,以及躺在地上一件撕破的新娘服。
      喜服上滚金的并蒂莲花,被上的鸳鸯交颈,似乎竭尽诉说着嘲笑...
      ===
      那天晚上,白尔玉果然是去了王陵。
      王陵四周一如既往的幽黯,不过这里有,有山、有树、有人,有层峦叠峰,有景色秀丽,有阳气之精粹,还有无数奢侈新奇的陪葬物陪伴着他,所以他并不寂寞。
      站在断龙石做的墓门前,她竟然笑了,眼泪静静的,笑淌了一脸,那场碎梦跳跃着时光浮现在眼前,依稀就在昨日。
      那时少年望着坐在树上笑的没心没肺的她,没有片刻犹豫,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空地上空:“你若是不怕的话,跳下来,我接住你。”
      记得与他初吻时那冰凉嘴唇的绵软,记得那时阳光撒下,背光的他很耀眼,所以她竟慌张的睁不开眼睛。
      还有那次,那样匆忙的临别,前一秒他还把自己箍的很紧很紧,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挤进骨子里。他说,下辈子,下辈子还在一起吧,那是我欠你的。
      虽然深刻的爱着,同时她也深刻的记恨着,记恨着他选择执手相伴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记恨着他一次又一次的背信弃义。
      可是,斯人已逝,所有的所有,还有意义么?唯一不变的事实是,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她最爱的,还是他。
      断龙石的这面,她神形枯槁,行同鬼魅。断龙石的的那一边,那个人安静的躺着。她的心被狠狠的揪着,在大婚那夜第一次恨不得将胧姒靴皮剥骨,她永远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不仅生能同衾,连死后,也能同穴。
      而她呢,今夜,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白尔玉扑了上去,膝盖猛的撞击在坚硬的石头上竟一点不觉得痛,她对着那坚硬绝情的石门死命纠缠,又拍又打,指甲与石头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刮声,仿佛是妙音鸟最后的嘶鸣。
      最后她累了,跪坐在断龙石做的墓门前默默流泪,眼泪一点一滴从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滴落,似星星掉进冷月霜湖中一般。
      紫霄看着墓门上道道清晰的血痕,仿佛白尔玉抓的不是门而是抓的他的心,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暖暖的,腥腥的,散发着凄凉与悲哀的味道。
      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出声,更没有现身。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竟变成了这样关系,让无法逾越的沟壑越来越宽广了呢?

      第二天一早,消失了一晚的少奶奶,又回来了。
      亭下一香木小案,案上烧着的茶水发出骨碌咕噜的响声,然后这对新婚夫妇隔着那层氤氲的水雾遥遥相望。
      白紫京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那神色说不清倒不明的。她有她的我行我素,他只剩无可奈何,接连叹了两口气,好似除了叹气找不到什么可以和她谈的。
      良久以后,他侧身挪出一个位子,语气淡淡尽是拿她无可奈何:“我还怕你走丢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快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白尔玉见他没责备自己的意思,这才朝他走过来。
      此时她全身上下都是白,素朴的没一丝花纹,头发有些乱,脸色也不好,风尘仆仆的回来,连背上的琵琶也未来得及放下。
      白尔玉举茶一饮而尽,然后说:“我以为你会生气。”
      白紫京帮着她卸下背上的琵琶,然后侧耳贴着琴听音色。
      “不会,阿宝她昨天伺候的很好。”
      白尔玉不怒反笑,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又跟他讨价还价:“你还是得给她个名分,答应我以后也会好好照顾她。”
      “你说了便算。”他面无表情的放下琴,然后往她的茶杯里加热茶。
      当她接杯子时,他看到她好几个指头都有被琴弦新绷裂的痕迹,微微抿直了嘴,不动声色的把头别了回去。
      白尔玉又抿了一小口茶润喉咙,目光却被眼前的长琴所吸引。
      “这是琴?”她好奇的问,食指按了按第二根琴弦。
      “是啊,七弦琴,见过?”白紫京懒懒的说,同时也挑了挑琴弦。
      听着琴发出铮铮的响,她笑若朗月,别过头来对他说:“见过是见过,不过也只是见过,好象琴的规矩特别多。”
      他见她少见有这番兴致,自己也来了些精神,又说:“规矩不多的,我教你。”
      “好啊。”
      于是白紫京让白尔玉坐在自己前面,而自己则打直了背从她身后伸出手来指导她。
      许是不经意间的耳鬓厮磨,又是打着掩护的十指相扣,跳跃的音符是圣洁的精灵,随意打闹嘻笑,烧尽了凡尘喜怒。
      白紫京朗笑开来,眼里是融不了的柔情蜜意,那笑容里有着诱惑的劝说。
      “下次我叫人给你打造一把瑟,学那个也不难的。”
      “好啊。”白尔玉歪着头冲他笑,一缕碎发落在他脖子间,痒痒的,也暖暖的。
      ===
      其实白紫京的哥哥对白尔玉是万分不满意的,当初连着几夜十几封书信狂轰乱炸,却依旧没有阻止已经走火入魔的弟弟误入歧途,奈何置身边疆,不能违背皇命回来抽打这个不听话的弟弟的屁股。
      而白家老爷子,得的是稀里糊涂的病,知道自己有了媳妇,整天都乐呵呵的。
      这般不明事理倒落的轻松。
      白尔玉与白紫京依旧分房而睡,可明明说好了要他纳阿宝为妾的,白紫京以刚新婚为借口把这事儿给推迟。
      白尔玉穷追不舍的要为阿宝讨个说法,但问及阿宝的意思,她却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看法。
      虽然纳妾一事暂且搁置,但阿宝的月例却是按着另一份来支算的,也算变相承认了她侍妾的身份。
      白尔玉一直以为白紫京是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只是嫁给他后才明白原来米店的生意并没想象中轻松。除了陪吃陪喝陪玩,他还得自己出外地去收帐,收完了帐又得下田去看佃户的收成,看麦苗的长势。反正琐碎之事烦多,有时候也累的够呛。
      有一天夜里,白紫京在米店和几个掌柜副手盘算完帐目,又研究了好几个地方的气候以及粮价后,夜已经深的不行了。
      他自然可以在店里住一宿明日再回去,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去,自从成亲后,除非没在京城,他再晚也是要回家的。
      原以为那么晚了她早该歇下了,只是没想到快到家时看到阿宝提着灯笼陪着白尔玉站在路边打哈欠。
      他欣喜若狂的叫车夫停了车,然后从马车上奔了下来。
      “来接我?”
      “你脑子有毛病啊!”她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带着阿宝将他甩在身后。
      “可不就是脑子有毛病了!”他赶紧跟了上去,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呵气,继续大言不惭道:“我压根没指望我正常过。”
      他抱着白尔玉的手又呵气又搓,一脸心疼道:“可把我老婆冷的,以后我再也不那么晚回来了。”
      白尔玉将唇边刚泛起的笑意强压了下去,顾作不高兴状:“我可没要你早些回来,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别又怪着我。”
      白紫京哈哈大笑两声,然后牵着她的手大大方方朝家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捻酸吃醋的口气道:“好歹是抓到你的手了,以前想抓你的手还得借由学琴打掩护,你说做老公做到我这份儿上我容易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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