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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天水成碧 命格成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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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右手执鞭从窗户跳了出去,欲追那二人,又命虾兵蟹捉拿刺客,大院里里外外一个石头缝也不能放过。
东海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结界里出现的那只手的主人一定把通道设在了龙宫大院内,趁他们还没来的及跑出去,要赶紧把人抓住。
我正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先禀告老东西,刚进东边角门时,恍然想起我是忽略了什么,转身又朝东北方向跑,但还是晚了一步,刚进银月阁大门就听到楼上丫头惊恐叫声。
罗姬死了,二尺白绫自缢于房梁。
即便是将东海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把那两人给揪出来,不过这几日东海的防备依旧处在戒严的特殊时期。大哥对于我自作主张而没有将泾川河主的事率先禀报颇有不满,在议事厅里兴师问罪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自知理亏,也只是将当日泾川河主的异常举动一一禀明,对于她说过的话却只拣了一些觉得无伤大雅的来说。我直觉她是冲我而来,却一只想不明白我龙三一无样貌,二无才能,到底有何可利用之处予她主上所用?
当然,关于父王年轻时的荒唐事也一并隐了下来,不仅是因为在生性严苛的大哥面前此等风花雪月实在难以启齿,还因为这关系到扬羽的一段身世。
说到扬羽,这两日我也思量起他在苍华山上说白芷京的那段话,看起来他也早知道母亲非她生母。
毕竟隐瞒了那么多内容,所以整个事情难免没有前言不搭后语,大哥当着父王的面一再威逼加利诱,一双阴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逼的我又惊又怒。后来见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额头青筋暴露,眼睛里除了怒不可恕更渐渐渗出一抹奇异的凌厉,他欲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便迫不及待的为我的过失一一安上罪名。
他甚至质疑起我对整个家族的忠诚,只言片语之间无一不是指责我通敌叛族之过。
我恶狠狠的盯着大哥:“你难道不觉得想要冠冕堂皇的为我安上这通敌叛族之罪,光是这点证据还不够?大哥,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吧,父王在此可还一句话没说,你要把我拖进水牢恐怕也先要经过父王点头吧。”
我看到大哥的嘴角微微抖了抖,脸上先是一阵红,瞬间转为从心底里翻出的恨意。我听到他衣袖里指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心下一凉,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
然而毕竟是有父王坐镇于此,他倒真不至于对我做什么。一刹那之间,他又变出了第三张脸,一张毕恭毕敬的脸,他朝父王鞠身一下,退到了桌后。
这时父王才坐直了身子,语气似有些兴趣:“龙三,当时只有你跟泾川河主在一起,你觉得会是个什么情况。”
我直接回答:“当真不知,我原想这事估摸着我泾川水族有些关系,刚想去问问姨娘关于泾川河主的事,就发现她死了。”
我朝大哥看了一眼,略微抬高了下巴:“这些事刚才我跟大哥说明白了,可大哥就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单凭我的揣测,我想这泾川河主兴许是早被偷梁换柱了。”
父王王位后挂着一副大红作底的七彩鎏金织锦,远远望去之觉得画面很美,但走进了瞧便会发现画面很乱,乌七八糟的符号,写了一半的咒文,还有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神鸟,总之总是让我看不懂。
我还很小的时候,父王抱我在他膝上玩耍,我指着他身后的画问他画里画的是什么?他余光瞥了一眼那织锦,朗笑着勾了勾我的鼻子:“画里画的是世人都向往的华胥之境,只要参透了奥义,便能到那边去。”
父王也没有心瞒我和大哥,只道:“泾川河主倒是真的,但与泾川水族拉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炽易,你着手调查的时候不用往那个方向入手了,也不要为难泾川水族。至于罗姬的丧事,你交给你妹妹去办吧,按后妃的标准去筹备。”
把罗姬的丧事交给我,这让我跟大哥都不由吃了一惊。虽然我母亲居于正位,可是她在其位不谋其职,每日只爱焚香弄草,所以所有的家务事都交给二娘在处理。二娘则是大哥的母妃,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在父王尚为太子之时就做了他的侧妃。
我知道大哥此时不仅脸上表情怪异,估计心里也别扭的紧,我咬了咬下唇,心里更是别扭,心想他是担心我那一房夺了他那一房的权,但估计他不知道父王的别有用意是用我来引出幕后黑手吧?
“办丧事这种晦气事该谁的就该谁去做?与我何干?”
我愤愤的吐出一句话,摔了门飞奔出去。
晚上我照例去陪母亲说话,刚进母亲殿时旁边有人小声提醒我老东西在里面,我二话没说拔腿就走。第二天,应是打听好了老东西的行程,才跑去见我母亲。
母亲在我没喂两口药时就抬手拦住了我,我看到她微红的唇蠢蠢欲动,立马按住自己耳朵抢声嚷嚷:“行了行你,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只求你不要干涉我自由。”
母亲无奈的说:“昨日的事我也知晓了,恐怕你是误会了你父亲的意思,他绝没有拿你去做诱饵的意思。”
这事儿说的清清楚楚的,我浑身一震。
“娘,罗姬死了,”我轻声而诚恳:“尽管不是他直接杀死了她,就连间接也无从说起,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怕,罗姬差点杀了你,但是他却不管不问的依旧将她收入房中,是的,罗姬长的有当年玉修罗七成像,他会这么情难自控,无可厚非,我理解。但是罗姬死后,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罗姬至少作过他的嫔妾,他对她尚且无情,那也可想而知我们在他心中的分量。”
“你这个推断并不成立,你和扬羽是继承了他血脉的儿女,他不会不管不问的。”
我冷笑道:“明明爱上了妹妹,却因为跟妹妹斗气而去引诱姐姐,月修罗明知失贞后的后果严重,也要把扬羽给生下来,他做了这么肮脏的事,可曾为月修罗多着想一些,而不是被玉修罗耍的团团转。”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我带到母亲寝殿里的妙音这时却突然叫了两声,它一直是个哑巴,我们都以为它是,可是,它竟叫了,在所有人都对它的缺陷包容以后。
妙音站在花瓶里红梅残枝上,鲜红的啄攒了些水,撒在了自己的绿色羽毛上,耐心而细致的梳理着。
风扫过砂纸沙沙作响,有光倾泻在窗棂上,是淡淡昏黄的影子。
“你说的不全对,他并非不想带她走,而是她拒绝了。”
我和母亲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只自娱自乐的妙音身上,谈论的话题,却不是关于它的。
他们之间的婚姻,只是一段交易,那是在他娶她之前,两个人就约定好的。那时扬羽已经开始牙牙学语,而他却不愿意把扬羽一直寄存在别人家里。
将扬羽带回东海并不是件难事,但难的是即便他竭尽所能的给予扬羽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关爱,但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母亲照拂的扬羽也许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他向那个来自洞庭湖的龙女提出了一个建议。
洞庭湖龙女的燃眉之急是如何才能不使自己嫁出去。
她年轻时的确算得上是一奇女子,一心只想皈依佛门,并认为一切男子都是肮脏的,所有女人悲剧的根源来自于父权与夫权,一个女人纯净的灵魂截止与她与丈夫拜堂之时。可是洞庭湖龙王掌上只有这么一颗明珠,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出家,而且洞庭湖龙王也把这个女儿的语出惊人当做是胡思乱想。
于是他对她说:“扬羽亲近你,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同时我也可以给你庇佑。”
她看了看床上那个睡的一脸憨态的小孩子,陷入了犹豫不决。
当日月修罗难产,她也只是偶遇相助,虽然小孩子顺利活了下来,母亲却因为产后血崩精力耗尽而亡。她是不可能带那孩子回洞庭湖的,只能将他暂时托付给一条溪流里的一对鲤鱼夫妇照看,而她由于担心孩子,只要有空便会去看他。
不久以后,孩子的生父找了上来,她不免有些吃惊,竟然是东海的太子殿下。月修罗失贞间接导致整个修罗族内讧的事闹的三界沸沸扬扬,这是现今最脍炙人口的轶闻,可她怎么想也没把这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
孩子的生父谢了她,却也没将孩子赶紧带走,因为他说先下时局不稳,恐怕会给小孩子带来危险。
后来,他问她月修罗藏在哪里?
她老实交代了:“她说她死后烧成灰,撒进东海里。”
他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经预知,脸上是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表情。
“还有没有说别的话?”
她想了想,断断续续的回忆道:“纵使颠簸流离,上穷黄泉下碧落,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