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奇闻录》乐玺

69、盏中泉水 雾里闻花（一）

　　对于鬼王溟渊，我只在书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如果不是扬羽的事，我想我根本不会相信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是真的存在过的。

　　我离开以后，琉香便是扬羽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许对于扬羽身上所发生的事，她是最清楚的，但是她却没有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安全不安全，正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或者，在琉香独身来见我时，我就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许他是真的如同外界所说，叛变，归顺了鬼门。

　　鬼门现世，只是一个披着鬼门皮囊的阴谋，还是鬼王真的复生了，将再度引起三界腥风血雨呢？

　　我没有直接答应琉香去见鬼王，而是威胁她要见扬羽。

　　她的表情是复杂的，眼眶里的泪花一直没有掉下来，却也没有消失。

　　她说：“公主，要见扬羽殿下，您也得先见鬼王殿下。”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怎么去见他？”

　　“他在鬼门，”她咬了咬下唇：“他们在一起。”

　　我的鬼门之行似乎是势在必行，沉默良久，我将她扶了起来，正视她的眼睛：“那你带我去吧。”

　　琉香看着我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良久，她的眼神变的坚定，点了点头，转身引我朝前走。

　　没想到她率先引我到了扬羽的房间，轻车熟路的拉开了扬羽床上的一道暗板，露出一条暗道来。

　　我看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皱着眉头说：“不可能，这种暗道这么明显，之前的天兵不可能搜查不到。”

　　琉香的食指点燃一簇幽蓝的狐火，翻身跳进了暗道，在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拨了拨，我只听到咻咻几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开了。

　　“这个暗道，有很多魂灵看守，这些魂灵无色无为无形无心，堵住了暗道口，所以别人看不到。”

　　说完，她伸出手来拉我。

　　“要小心，你现在踩在那些魂灵的背上，如果不小心摔下去，就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朝着那黑黢黢的洞穴迈了一步，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裤管凉飕飕的，似乎有东西擦身而过，下意识的又把脚收了回来。

　　琉香提了提我的手臂，小声说：“没关系，它就在你脚下。”

　　当我再次踩下去时，果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刚进入暗道，四周便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

　　有风迎面吹到脸上，也时不时的感觉到有尾巴似的东西甩过我的脚背，我这才明白，我们已经在超前前进了。

　　走了一段后，我看到空气中红色的火星蔓延在空中，原本黑黢黢的四周越来越亮。

　　扬羽，在我离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你早就有所预谋，所以匆匆逼我下山，让我躲避过去。他们都说是你撕开了结界，做了一百多万鬼军的将军，血洗了苍华山。

　　扭头过去看琉香，她手上正握着一只船桨，在空气中划着。

　　我扭过头去：“我们还要走多久？”

　　琉香回答：“还有一会儿。”

　　紧接着，她又说：“这里是无境，是通往鬼门的空间，泾川河主逃走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我回应了一声“嗯”，过得片刻，装作自言自语的口气问道：“其实你是鬼门的人。”

　　原以为她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是琉香她轻轻笑了。

　　“我原以为你不会问我了？”

　　我不是不问，而是从刚才你欲言又止的模样中，猜测你主子不允许你跟我多说话。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空间特有的空气的原因，说话时有温热的白气从口角溢出，也许，在这种模糊的容颜的不真实感中，我们更容易坦诚相待。

　　“你伪装的很好，真的，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连父王几次跟你打过照面，都没有发现你的异常，只能说你的主上法力高强。我真正开始对你起疑心，也是从我们去苍华山以后的事了，白宿那只融了如意镜的右眼看出你并非一般的精怪，所以他告诉我要我加以提防。”

　　她点了点头，木讷的握桨拨了拨空气。我只觉得拂面的风劲头小了许多，知道我们现在几乎是以静止的速度前进。

　　我猛的抓住她的手臂，我知道我现在的脸一定因愤怒和扭曲而显得十分狰狞：“我原以为你是喜欢扬羽的，原来那也是装出来的吗？”

　　琉香拼命挥开我的手，我却愈握愈紧，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印出几道浅紫的痕迹。她死命推我，见推不开，反倒不再挣扎，大口呼吸着。我竟然不知我们已经靠岸，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一用力，将我往下一拖拉。

　　我从魂灵的背上摔了下去，魂灵的背竟出乎我意料的光滑，灵机一动，只能用手指扣进了魂灵的背脊里，这才没有完全落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我记得琉香刚才说过，这里是无境，如果不小心摔了下去，就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心中一震，手指不由得加大了力气，我绝对不能摔下去，还没有见到扬羽之前，我绝对不能死。

　　琉香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拼命的要把我拖上去。

　　然而我手指间涌出了类似水流的东西，带着淡淡的腥味，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中也大叫不妙。因为手指打滑，我再是努力往上爬也是无济于事，终于从魂灵身上完全滑落下去。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坠下去，永无停靠的下坠，没想到只是片刻，我的脚下多出了一个光点。我离光点越来越近时，光点逐渐由一个点，变成了一个半圆，最后画出了一个圆满的圆圈。
　　我掉进了那个圆圈里，挂到了桃花满枝丫的树上，挣扎着爬起来望天空时，天空湛蓝无垠，什么缺陷也没有。

　　这是哪里？

　　“师傅？师傅！！！”

　　树下传来一个小女孩撒娇的声音，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正想跳下树去问那小女孩这是哪儿时，又一个声音从树下传了出来。

　　“滚开。”

　　言辞简单，语气冰凉，从我耳边一闪而过，何其相似？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手脚都失去了力气。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不敢轻举妄动，隔着树和花的缝隙，看树下那对师徒。小女孩长的玉雪可爱，两腮粉粉的，像是个粉丸子。而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外罩一身粹白色的轻纱，衣袂和乌黑的发丝在桃花雨中连翩飞扬。

　　紫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奇怪，我为什么会难过的想哭呢，连扬羽生死之际我也只是心急如焚，为什么看到紫霄那张侧脸，我竟然想哭，甚至还想借他的肩膀靠一靠。

　　这时那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拦住了紫霄的去路：“紫霄师傅，难道你不觉得小玉长的很可爱吗？”

　　说完，她托腮抱住脸蛋，左摇摇头，右摇摇头。

　　我看到紫霄原地站了片刻后，蹲了下来，拽起衣袖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粉末。

　　“你又偷吃什么东西了？”

　　小女孩摸了摸嘴巴，一脸惊愕：“我吃完以后明明擦干净了的。”

　　“那不是重点吧？”

　　紫霄的语气沉了沉，松开了衣袖把手抬了起来，连我都以为他要打那小女孩了，赶紧从树上跳了下来，脚落地时，却发现他只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这时我看到他竟然笑了，那是比山涧里幽幽的泉水还要清澈的笑容，我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笑容，让我感到心惊。那，该不是紫霄的女儿吧？

　　我在心中碎碎念，原来他都有个那么大的女儿了？

　　紫霄站起身来，牵着小女孩的手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轻轻苛责：“不是答应了不吃零食麽？怎么又不听话了？”

　　“可是小玉很饿，不信你摸摸，空的嘞。”

　　我望着他们师徒渐渐远去的背影，无比诧异，按理说我从树上跳下来的动静那么大，紫霄不可能没有察觉我。

　　越想越不对后，我朝那两人追去，一边追一边大喊着紫霄的名字：“紫霄，你站住。”

　　我赶上他们时，他手边的小姑娘突然凭空消失了。我正欲拍上紫霄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望着他右手边那个空空如也的人影，恐惧的朝后退了两步。

　　我的瞳孔里尽是无尽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发带上，他转身，笑眯眯的看着我，那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我吓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失声道：“白芷京，你怎么…在这里……”

　　白芷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反而举起手中的一男一女两个皮影，上前一步问我：“你做孟姜可好？”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笑颜给折服，心口更是莫名其妙的重撞了一下，浑浑噩噩的挠了挠后脑勺，手背拼命的熨帖红的发烫的脸颊。

　　正欲说好时，又有人抢先一步拦截了我快脱口而出的自作多情。

　　“那小玉做孟姜，你就做万杞良。”

　　那个娇俏的身影飞快的跑过我眼前，跑到他跟前，取过他手中的皮影。

　　我看着那张脸，那不是刚才那个小姑娘么？虽然五官长开了一点儿，但大致还是分辨的清楚的？为什么她会跟白芷京在一起？紫霄呢？紫霄又到哪里去了？

　　我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来并不是在雪地里，不是在桃花盛开的郊外，而是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里。

　　窗外细雨飘，两个孩子却在这潮湿的一袭暖室玩儿的十分开心。特别是那个叫小玉的孩子，说话的声音本就天真无邪，笑声更是无忧无虑，这样的孩子，真让人觉得羡慕，又让人忍不住嫉妒。

　　方才我已经试探过白芷京了，如果他不是故意戏弄我的话，那他和小玉姑娘便是真的看不见我。我想，这应该是个幻境，只是不知道是谁那么有心为我织了那么一个幻境？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品着一边重新整理思绪。

　　难道说无境连接着幻境，我失足摔进了这里？是琉香故意要把我困在这里？或者是琉香…会不会是扬羽其实就在这个幻境里？

　　我将那个茶杯捏的死死的。

　　不管怎么样都好，一定要找到出去的通道？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出去呢？

　　我的视线落到那个叫白尔玉的小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