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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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好几天，叶司澈忽然发现郗悦不在身边的日子很难熬。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早已习惯了郗悦在耳边唧唧喳喳的聒噪，习惯了她的废言废语，习惯她像只猴子似的在座位上扭来动去，一刻都消停不了。
记得那时候，他是从桐海转学过去的优等生，安静又勤奋，而她却恰恰是那个班级里最爱玩的女生，性子比男生都野了去了，班主任恨铁不成钢，想挽救下这个灵气十足的顽皮女生，便让他们两个同桌，希望他能够影响影响她。
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近朱者未赤，近墨者已黑。
“喂，叶司澈，你不用这样的吧，我讲了十句话你回我一句？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叶司澈，我不会做这道题目，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风水不好？”
“喂，瞧！这是我请你吃的超级无敌棒棒糖，一根就让你的牙全排瘫倒外加一条小猪舌，五块钱一根，妈妈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收你们姐几个的银子了……”
“叶司澈，我好难过啊……学校那个杀千刀的小店居然关门了！呜呜呜呜，老娘我的冰棒上哪儿找噻……”
“叶司澈！我命令你，陪我出去玩！你看看你那副德行，哎哟哟，每天做题目把自己变成一个白菜头，你很爽是不是？”
“叶司澈亲爱的，除了背书，你还能找出更无趣一点的方式来消磨时光吗？”
“叶司澈……”
“叶司澈……”
“叶司澈……”
满脑子都是那个鬼灵精的她，她的笑容她的明媚她嘟着嘴的可爱神情……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念很想念那个她——
她每天都会冒出几句惊天动地的句子让他无言以对，她明明不会说聿南市的方言，可却死活要当他的老师，蹩脚地一字一句说给他听；明明不是她作弊传纸条，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替罪魁祸首背黑锅；明明体育不好，却还是要坚持陪着他去晨跑，然后死活巴着他给她买奶茶……
那么明媚的时光里，是那样一个她一直陪在身边。原本他以为，成绩和学习便是他的一切，他从来都不曾有过什么目标或是梦想，只机械地读书生活。是她，第一次让他明白原来梦想的力量可以带来如此强大的支撑，原来……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女孩，让他心甘情愿去付出去等待去疼惜……
“嗯……我以后啊，我要背一台相机，然后全世界到处走啊……拍照片啊，写写文啊，然后寄回来给我哥和爸妈看！嘿嘿，爷爷老眼昏花，还是算了……”
“唔，我还要徒步旅行，到西藏去，到新疆去！还要到国外去！不过万一碰到河就死翘了，我不会游泳啊……哎哟，惨，碰见鲨鱼更死了……”
“我还要买一间公寓，城市里最高的那层楼上的公寓！哦也，伫立于喧闹之中的宁静之城，哇哈哈哈……”
“我要读新闻系啊，据说中文系读出来也只有做老师的命，我才不要嘞，误人子弟会下地狱的……”
“还有还有，我还要找一个极品男人嫁了！谁说野百合没春天啊？虽然野百合不是那么太好看，虽然野百合还有点小肥肥，可是……野百合也是百合啊……”
那时候听到这里，他就没忍住大笑了出来，恼得她好一会儿没理他。
现在他都清晰地记得她那时的样子，瞪起眼睛，微微白皙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歪着嘴巴还故作泼妇样，凌乱的发丝贴在耳侧，像一只刚刚翻过墙的傻小猫。她也许不知道，就是那样的神情，那样一个她，让他多年都忘不掉……忘不掉了。
闭上眼睛，叶司澈感觉到一股子挫败感铺天盖地而来。
郗悦，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谢谢，不用了，叶司澈，其实你不用为我做太多。”
“叶司澈，我先回去了，不用送我。”
“不必。”
“也许吧。”
“谢谢。”
一句句疏离的话语瞬间便遣散了光亮，黑暗侵袭，心痛从四肢百骸开始蔓延。
你如何忍心，搅乱了一池春水，却又事不关己地抽身而出？
自我折磨好几天，叶司澈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一个人来到了她租住的公寓楼下，踌躇许久，他慢慢走上楼梯……
去国外？！
旅游？
郗悦怎么一点都没跟自己提过？
耳边不断回响着刚刚那个大婶的话，她出国了吗？好几天前的事……她……去哪儿了？
两只鞋子颓废地拖着地，二十岁的大男生一脸的颓废，他慢慢走着，走下楼梯，走过马路，她连出国都不跟自己说一声……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各自远离，背对背行走……
苦涩地想着，他无知无觉地竟是走到了商场门口，四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身在人群，叶司澈第一次发现，他从小居住的城市没有了郗悦，竟会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寒冷与陌生。
冬日的阳光，微微缱绻地铺在人们的身上，脸上，暖意应当是鲜明有感的，却怎么都到不了他干涩的心中。闭了眼睛，站在人群里，他感受着那种噬心的孤寂，一如多年前他未遇见女孩的时光，单调乏陈的重复。优秀，却不知为谁；努力，亦不知为何。
郗悦啊郗悦。
良久，男生睁开眼睛，微显耀眼的天光包裹在女孩的身上，清新淡雅的素颜。
淡绿色的半身裙，可爱的小布鞋，小家子气的手拎包，自然优雅的小女生模样，他有瞬间的失神，和那时候的她有点像呢。想着，淡淡的失落又袭向心间，却少了她特有的那份灵动与浅浅的狡黠，终究不是她。
“叶司澈，出来玩吗？”女孩温柔地出声，站在他面前，脸上有一片小小的霞彩。
“不是，我……出来随便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不熟，自然显得礼貌又疏离。
听出他语气里的距离感，女孩心里有些难过，勉强把那份酸涩咽下去，声音里掺杂了些微的异样，她问他：“郗悦……不在家吗？”
“出国旅游去了。”下意识地出口，却见到对面女孩愣怔的神情，他有些尴尬——原来她如此细心，竟看得出他内里的失落。
“叶司澈，你……”
“我没事，只是，刚巧路过她家，就去看了看。唔，怎么，你来购物吗？”他微微一笑，看了眼身边的商场，转移话题。
“是啊，不过已经买好了，正打算到处走走呢。”女孩僵硬地笑着，她突然想起男生之前那如沐春风般的笑脸，有些想念呢，她略一思索，提议道：“既然郗悦不在的话，那就……我们俩去……玩？”
他想说不用了，自己现在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可看到女孩眼里的那抹希冀，又念及自己曾答应过她的事，他们……也算是认识的了，即使不熟。就是这样的男生，对于好意总无法开口拒绝，亦是这样的他，让人感觉温暖的同时，亦抵挡不住那份失落与自卑。
他像是神祗，对于谁都是温和雅致的善良，乍一看，在他的眼里仿佛众生平等。
是这样吗？
叶司澈笑了笑，对着女孩说道：“看起来，你……不像是会玩的人啊。倒是郗悦，以前跟个男孩子似的，玩得乐呵，你要跟她做朋友啊，说实话，我也挺奇怪的，呵呵。”
她心中扬起一丝莫名的妒意，很淡的却无法忽视，他看起来对谁都那么好，可走近他，他眼里对郗悦的那种特殊情愫是再明显不过了，女孩有些不服，说道：“谁说我不会玩的？我也很会玩，只是我平时不去玩而已，叶司澈，既然你不信的话，那我们就去附近的游乐场好了。”
带着些小心思，女孩一反常态的温柔娇弱，有些调皮地对男生嘟嘴抗议。
小小的动作，却在他的心里投入一颗大大的石子，层层涟漪。他晃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知道她不是她，可他却从内心里无法拒绝这样的她，似乎……他在病态地寻求着一种美丽，他认为的专属于郗悦的美丽。
温和一笑，他说：“那好，那就了了你这个小小的愿望，我们去游乐场。”
走在男生的身后，夏安琪有一瞬间的窃喜与欢欣，她没有告诉他，其实是两个愿望都实现了。
从小，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雀，华贵而美丽，她是耀眼的，可却失去自由。那个笼子是她永恒的枷锁，她跳脱不出，她没有告诉男生……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去那个叫做“游乐场”的地方，第一次。
这一天下午，叶司澈没有拒绝夏安琪，看着原本温柔较弱的女孩，在走进游乐场时的雀跃，他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记起多久前，郗悦亦是如此般的灵动，咧着大大的笑容，好似溶解了全世界所有的阳光。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夏安琪，他也意识到她和郗悦之间的误会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他相信眼前这个温柔解人意的女孩能够和她成为好朋友，也相信那个快乐纯真的善良郗悦会回来的，他可以等。
两个人一路玩过去，扫荡了很多项目，叶司澈隐隐觉得夏安琪似乎有些不对劲，看到那云霄飞车和青蛙跳那些高空刺激的，她的脸变得惨白惨白，可问问她却又说没事。小小的倔强性子还真跟郗悦有些合拍，问了几次，他也就不再多话了，她都忍了，他自是奉陪到底的。
乐天游乐场，是桐海最大的游乐场之一，也是最受学生和小情侣青睐的游乐场，节假日常常会有十几岁的男孩女孩，成群结队的玩成一片。
而今天，阳光赏脸，清风拂面，好日头自然少不了出游的学生群体。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青春美丽的女生站在一排大头贴机器旁，叽叽喳喳地吵闹着谁先拍谁后拍的问题，旁边还站了三五个对拍大头贴不感兴趣的女生，瞄上了边上的饰品小摊，饶有兴头地挑挑拣拣。
突然，其中一个女生在不经意的抬头之后，倏地大叫了一声——
“哈？是叶司澈和夏安琪诶……”
听到声音的女生朝着她指着的方向一瞥，瞪大了眼，随即一脸暧昧地说道：“对哦，是他们诶……呃，他们在约会么？帅哥靓女的……好般配啊。”
有人附和：“嗯，唉，求不来的。人家安琪啊，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才有才，要家底有家底，要什么没有？唉，只有她才配得上人建筑系的王子咯。”
“说的是，哪里像那个冷面煞星，恃才傲物，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啧啧啧，看看，这才是天仙配，要是让郗悦来瞧瞧……啧啧啧……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了估计……”
听到议论声的周若奕在看到那两个人之后，一反常态地噤了声。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夏安琪是她从高中以来的好友，娇柔的小娘子一个。眯起了眼睛，她心中默念：安琪，这就是你的伎俩吗？你居然也会用这样的手段？你明明知道，你不能来这些地方……
女生，在面对自己心爱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变成不可理喻的疯子？
走在注视下的两个主角此刻却无知无觉，依然各自微笑着，心情愉悦，看着周边的糖果摊，玩具摊，偶尔聊上几句。
“哇，叶司澈，你看，那个做糖果的叔叔好厉害呀，可是……有点脏吧，他居然用自己的嘴去吹糖，这样还会有人买吗？”女孩指着不远处吹糖的大叔，既是惊羡又是一脸犹疑，有点恶心。
叶司澈看了看，笑笑道：“没什么大关系的，小孩子都喜欢那些花样，倒不怎么注意卫生了。呵呵，以前郗悦就很喜欢吃糖……”
又是郗悦！
不知道是第几遍，他提到郗悦，有意识的，无意识的，夏安琪听得耳朵生茧，皱了眉，说道：“唔，也许是吧。我从小都不吃那些，爸爸不让。”
男生理解地点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毛绒玩具摊，想起那个抱着娃娃就会安心的女孩，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唔，夏安琪，你喜欢毛绒玩具吗？要不要过去看看？”
毛绒玩具？会掉毛，还容易沾灰尘，她怎么会喜欢？
抬头看到他眼里的希冀，她却咽下了话语，温柔一笑，点头说道：“还行呢，唔，我们去看看吧。”
跟着他走过去，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意识到是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异样，她忍了忍，不想破了才刚建立起来没多久的和谐和淡淡的亲近感，她不舍得。
摇了摇头，她深吸了口气，跟了上去——
“小伙子，给女朋友买玩具吗？看看吧，这只小熊，是新进的，便宜而且质量也好，看看吧。”卖玩具的大叔见到叶司澈和夏安琪，急忙开口推销。
“唔，是朋友。我给我的……唔……”下意识地，叶司澈想说我的女朋友，可念及郗悦，想到她一声不吭地出国去，神情又黯然几分，说道：“有长长的绒毛的那种吗？我想要一只熊。”
熊……是她喜欢的吗？
想到这里，夏安琪已经没有心思再想下去了，原因无他，女孩的身子一软，根本无法再站住脚，视线模糊，她看着天光刺入眼帘，感觉有热热的液体涌上头顶……
“夏安琪！你怎么了？”叶司澈一个激灵接住了她的身子，心里一紧，皱紧了眉头。
她虚弱地笑了笑，说话艰难：“没……没……没什么，我……”
不远处，几个女生看到叶司澈抱着夏安琪，都失声尖叫起来，其中一个夸张地说道：“不是吧，进展这么快？哇噻噻，我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的那场暴风雨了……”
“等等……是不是……看错了？”另一个心细的女生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人，幽幽说道。
“哪里看错了？不是抱在一起？”
“没，你看……叶司澈好像很着急啊，好像……有事啊！”
众人看去，只见到高瘦的男生抱起那个娇弱的女孩，一脸焦急向着不远处的门口跑过去——
“呀！是真的有事啊，啧啧啧，英雄救美啊……”
“瞧你什么心思，人家安琪晕倒了，你还在这儿英雄救美？人道呢？良心呢？”
听着几个女生的议论，周若奕转头，盯着饰品摊上的小物件，嘴里喃喃说道：“她没事的，我了解她。”
冬日，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国度是否也有如此的潋滟？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