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车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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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碎碎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进来，点滴如水洒落在奶白色的写字台上，微微晃眼，女孩坐在陌生的房间里，看着豪华的装饰，陌生感丝丝缕缕揪着心，她想爷爷了。
却不想让老人担心，只徒劳地捂了捂心口，好似把无助有形地阻挡，咽回去。
接近中午，她才下楼，那时云伯已经做好饭了。
这大概就是富贵人家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她走到餐桌前坐下时，面前连碗筷都整整齐齐摆好，她唯一要做的，是吃——此刻的她，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呵，大小姐，这个词像冰刀，在她心口剜出一个洞，不流血的伤。
苦笑了一声，她语气淡淡地道了谢：“谢谢云伯。”
说完就低头吃饭，倒让云伯愣了愣，这女孩子虽然有礼貌，可总给人一种疏离。她和少爷的冷漠不一样，少爷会让人觉得害怕且压抑，可她不会，没有鄙夷，她亦不高傲，只是淡淡，无论是眼神或是表情，无一不透着一股子陌生，走不近更走不进。
叹了口气，云伯苦笑着走进了厨房。
郗悦不想一整天都在山庄无所事事地待着，她依然要去花店帮忙打工。住在山庄，这并不在她的料想之内，更何况她不想欠慕瀚宇什么，这么豪华的房间，要是论起租金来，她打十份工都不够给的，他不找她要她自然也不会傻傻地去给，且过自己的生活吧，只是个房客。
饭后，她简单地做了收拾，就背着背包打算出门。
“郗悦小姐，你要出去吗？我叫司机送你吧。”看到她换鞋，云伯出声问她。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她拒绝，下意识地。
云伯还想要说点什么，不过转身的功夫，她已经走在下山的路上。
看着她走出门去的背影，云伯皱了皱眉。还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要知道从这里下山走路起码要一个半小时，山脚附近虽然有公车公司特意设的站台，但是那车几乎是几百年才会开过一辆——暮霭山庄的人要出去采购什么的，都有司机专车接送，那个站台几乎形同虚设。
郗悦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才到山下，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她不禁开始担心以后自己上学的问题。要是每天都是这样子走下山，再去上学，她不是天不亮就要起床了？
正思考着的时候，一辆豪华的越野车停在了女孩的面前。
郗悦一愣，抬起头，只见车窗慢慢摇下，里面露出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诶？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对方靠在驾驶座上，语气闲闲，有些小惊讶。
郗悦看了他一眼，在脑海来搜索了下，记起眼前的男生就是那天花店里来买花的那位。如果她没记错，他那天挑挑拣拣半天，最后还是买走了一束最俗的玫瑰，十六朵，代表不安的爱情。
对了，就是那块调色盘。
“嗯。”她只淡淡应了句，并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向左向右看看，心里思考着，这附近会不会有公车或者出租之类的，能够把她带到市区去。
男生第二次在她的身上吃瘪，有些探究地盯着她瞧，“偷偷”打量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了，唔，看起来年龄应该比他大一点，有点小肥，不算是骨感美女，皮肤也一般，长得嘛，不算高，很普通嘛！
他不服被忽视，眉头一挑，继续说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等车吗？”
郗悦没看他，注视着路面状况，嘴里嗯了一声，还是很淡的语气，全然把他当空气。
他似乎有些火了，声音里含了些恼怒：“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看我？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吧？老师没教你对人要有礼貌啊？”
听了这话，她转过头，看着他，漠然地说：“嗯。”
随即女孩又转头顾自己看起车子来，这么会儿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车路过，是不是要到处走走看看，兴许路边会有公车牌子也说不定……
简直要被气炸了！这个小妮子是个狠角色啊！还真是失策，早知道就不要停车下来受她的气！
哼，要不是他待在家里闲着无聊，叫了一堆朋友一起去流沙湾玩玩，结果碰见几个让人倒胃口的花痴女生，让他心情骤然恶化的话，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碰见这个有过一面之缘却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卖花女，拽毙了！
他还记得那天这女的给他介绍了很多花和花语，言辞犀利，语气讽刺，貌似很是看不起他这种富家子弟或者说花花公子么。哼，他可不觉得花心有错，他长得帅而且多金又不是他的错，天生的！人家女生愿意倒贴，他向来不拒绝，但要是变态花痴女的话，他是惹不起的。
心思打转的时候，郗悦早已绕过了他的车子，向远处走去。
心里莫名地一惊，急忙跟上她的脚步，驱车到她身旁，她此刻正站在一块公交车站牌旁边，抬头看着牌上的文字，似是要等公车。
嘴角勾起一抹奸笑，男生对郗悦阴测测地说道：“喂！你要是在这里等车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哦。这里的公车哪，唔……是为了暮霭山庄特设的耶，可是呢，人家暮霭山庄的人哪里还用得着乘公车？所以咯，这里的公车只有早上六点和晚上六点两班车，而现在是下午一点不到，于是你要等五个小时……”
她实在不想继续跟这个无聊而且花心的富家子弟继续搭讪，她向来受不了语气词泛滥的说话方式，只是……他的话，似乎可信度挺高。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男生一看郗悦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相信他的话了，于是趁胜追击：“不过嘛，看你这么急着去市里的小样儿，本少爷可以稍稍委屈一下，载你一程。”
郗悦斜睨了那男生一眼，心里算着：看这种荒郊野外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出租车路过了，若要等公车，公车来的那会儿，花店都关门了。
所以，下一秒，女孩毫不客气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
前座的男生彻底愣住。
这女的……是外星人吧？！
却好似被她吃定了一般，只能苦笑，突然发现他实在是犯贱得很，鬼使神差地说什么载她一程，还讨不到人家的好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发动引擎，驱车而去。
一路上，他话语不断。
“嘿，girl，我叫凌昱捷，你呢？你叫什么？”
“说你呢，看窗外干什么？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hello？你在吗？你的神还在么？你还在地球吗？”
“喂！不用这样吧，搞得好像我欠你很多钱，拜托！怎么说我现在是你的车夫，你给点面子好吧？”
她扫了眼废话不断的男生，冷冷丢过去两个字：“郗悦。”
“呀！郗悦？稀有的月亮……不错不错，好名儿。”男生说着，笑得眉角弯弯的。
她却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他，什么稀有的月亮？！就这家伙的水平也会追得到女朋友？再次瞄了眼男生的装束，她发现，今天他穿的比上次好多了，白色球衫加牛仔裤，大概是车里开了暖气的缘故，他的棕色外套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还挺干净清秀，至少不是一块调色盘了。
然而，郗悦却有些奇怪地发现这个男生竟然会给自己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因为他幼稚的言行，总之对于他，她并不讨厌。
“诶？那我以后叫你郗郗好不好？”
“不行。”
“那就叫你悦悦？对嘛，悦悦多好听啊！”
“不好。”
“难不成叫卖花妹么？这样也太俗了……对了，你几岁了？”
“十九。”
“哎哟，我十七！真的比我大啊！唔，我还在读高二呢，对了，我是圣德中学的，你呢？你读大学了吧？读的什么大学？”
“桐海大学。”
“哇塞！看不出来，你成绩这么好？！嗯……虽然你比我大，但是少爷我不喜欢叫别人姐姐，我还是叫你郗郗吧，挺好听的，我说真的……”
“还有哦，不是我说你，你那态度啊，实在是不怎样……你说说你吧，你一个卖花的，不是，你一个给人卖花的，哎哟，也不是……呐，我没有鄙视你的意思，我是说……你一个卖花的吧……得了，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卖花的了，好吧，那就是……”
他很喜欢废话，像一只脑残的猪，逻辑不通，自言自语的倾向很严重，开始会觉得挺烦人，到了后来，她却开始觉得他挺可爱的，絮絮叨叨，一个人自得其乐的，也能过上大半小时。更可笑的是，当车已经驶到市区的那会，他才想起来问郗悦是要到哪里去。
“呃……那个，郗郗啊，你……是要去哪儿啊？”
“‘花语’花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无奈地回答。
他看着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叫道：“哇！原来你还会笑啊？咳，虽然是苦的……不过总算是从你脸上看到第二种表情了，哎哟，这算是我凌昱捷今天唯一的收获了吧，哦哈哈哈。”
下车后，郗悦走到他的驾驶座旁，神情淡然，伸手从车窗里递给他一百块钱。
他再次愣住，没接，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她，并不说话。
“车费。”
简单丢下两个字，她转身就走进了花店，留下一脸错愕的凌昱捷在车上。
一百块？还车费？
她……
深呼吸……深呼吸……
凌昱捷发现，这该死的卖花妹真的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要真说是车费的话，他这辆几百万的越野车也太贱了吧？！把她从大老远的郊外运到市区，就给一百块？！
靠！他怒了！
怒气冲冲地杀到花店里，进门就对着郗悦大声嚷嚷：“喂！卖花妹！我要买花！”
郗悦挑眉，看了他一眼，闲闲问道：“请问买什么花？”
咬牙切齿：“一百块一束的花！”
郗悦看了眼他死死拽着的那张一百块，心里了然，大概是年轻气盛的少爷，觉得她给他一百块是侮辱到他了吧——只是他不知道，她不过是单纯地不想欠别人的，特别是还不清的人情债。
随手挑了一束包好的花束，郗悦递给他：“收你一百块，欢迎下次光临。”
凌昱捷目瞪口呆。
嘴角抽搐地拿过花束，愤然地黑着脸丢下几句话：“死郗郗！算你够狠！死定了你！本少爷杠上你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女孩陷入了某种思绪。
这个男生，也许并不是她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子：富家子弟里的花花公子。真正花心的人，其实不会明目张胆告诉别人自己是花心一族，反而是明里暗里有着好几个女人，还藏着掖着，功力深厚得很。而他，买花么买十六朵的，有心人随便去网上点击一下就会知道花语，而且这家伙虽是语气轻挑，行为却是一点不放荡，还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矛盾体啊。
甩了甩头，终归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路过就好。
一个下午，郗悦都在花店里忙碌着。
在他走后，花店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客人，她一边看乐理书抓紧补习，一边照顾着花店，兜来转去，直到傍晚叶司澈来接她的那会儿，才刚告一段落。
看着高大的少年倚靠着门框，眼神锁住她，她的背心有温热的汗渗出，额角也冒了些小珠子，她想，她是太忙了，累的。
“郗悦，你该去买只手机了。假期我都找不到你。”少年一脸的抱怨，语气却丝毫不显幽怨。
她淡淡一笑，到了大学本来是要买的，可是手头不宽裕，她不想腾出那么多钱去买一个通讯工具——她几乎没有朋友，而唯一的叶司澈对于她的住址以及公寓电话滚瓜烂熟了，没必要。
刚开始，也没见他有什么意见，现在，他倒是觉得不方便了？
“没什么必要，我不是在花店就是在慕……在爷爷朋友的家里，总归找得到我的。”
“那你爷爷朋友的家在哪里？”他只想知道这个。
“嗯？有点远，我只是晚上住那里而已，白天都在花店，你来这找我就好。”
很明显，她不想说。
叶司澈只无奈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语气里有淡淡的宠溺味道：“郗悦同学，那你是不是该下班了？今天我叶司澈大人请你吃牛排去！”
走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两颗心却总觉着隔了一片海。
郗悦，你始终这样坚决地保护着你自己，连同那颗心。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