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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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悦这一声喝，着实把正在早读的人都吓了一跳，顿时整个教室都变得安静，叽叽喳喳的读书声聊天声都停了下来，都两眼睁睁地看着她。
手里死死攥着那两张纸，她的指关节发青，感觉自己正处于某种临界的状态，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她会杀人，然而仅存的那点理智依旧苦苦挣扎，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无可奈何地，冲天的戾气仍然迸射而出，女孩周身的每一缕空气都像是淬了毒的利刃，毫不留情地直射向教室里那个端坐的天使，她此时收敛了翅膀，气质娴静地坐在人群中，宛若一幅美丽的水墨画，跟教室门口的恶魔煞星形成鲜明的对比。
教室里的人见此状，竟然都被她震住，没人敢出声，直到夏安琪慢慢从女生堆里站起来，走向郗悦，轻蹙的眉宇间……是凝滞的忧虑。
“安琪——”有个女生怯怯地叫了声，触及郗悦的眼神却再难接下文。
“郗悦，你……找我吗？”她面对这样的郗悦其实比一般人更害怕，害怕她失控之下说出什么，又无比心虚地畏惧她神情里的凌厉阴狠。
“哼，那是当然，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怎么能不来谢谢你？”
她冷哼一声，字句从牙缝中蹦出来，咬牙切齿地撕裂着，拳头攥得很紧，可以感觉到手上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却没有痛觉，甚至不觉得麻木，只有满腔的愤怒和不堪。
“郗悦……我，我们去外面聊好吗？有什么事……不要，不要在教室里说……”她支吾了，不知为何双手开始莫名地颤抖。
“外面聊？怎么，夏安琪，你在害怕什么？行得正坐得直，你何必抖成这样？我不过是来谢谢你，那么……让大家看看，你有多天使，好不好？”她笑得阴森，说得诡异，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愕然在众人心里不断翻涌。
“郗悦，你……你别这样，不要……求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要帮帮你……进到音乐系……我知道，那很，很难的。我，我只是想帮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郗悦的怒视中，变成了嗫嚅。
原因无他，郗悦的眼睛已经越来越红，此刻正迸射着嗜血的光芒。
她是恶魔！
“够了！帮我？哈哈哈……夏安琪，你不让我死，我就求神拜佛谢谢了！还帮我？哈哈哈！你的确是够虚伪够做作的呢，我郗悦真的斗不过你。”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夏安琪的脖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高亢，在旁人的眼中，她已然是个疯子，而刚刚那个叫住夏安琪的胆小女生，看见这副情景，悄悄溜出了教室。
“郗悦，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好吗？我是真的想要帮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我真的只是想要帮忙。”她说着，豆大的泪珠已经流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好生惹人心疼。
“够了——夏安琪！你到底可不可以放过我？！”
嘶哑着声音咆哮着，她近乎歇斯底里，邻近的班级大约也是听到这样大的动静，一时之间，整层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谧。而她，依然对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眼睛死盯着对面哭泣的女孩。
她明显被吓到，被郗悦的怒火震得倒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她无助地哭泣着：“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帮你……真的……我想要，帮助你。我没有不放过你，我没有……呜呜呜，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要……赎罪。”
她跌坐在地，哭得凄惨，弃妇一般絮絮叨叨念着那些破碎的字句，不断地否认，不断地流泪，她的声音慢慢变小，眼神开始慢慢涣散，到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小到没有人听到。
除了郗悦。
那两个字像是刺一般生生扎进郗悦的心里，不流血的痛，她甚至无法抑制那股汹涌的泪意，死盯着面前的女孩笑得癫狂，赎罪？
她居然说要赎罪？赎罪？哈哈哈，她说要赎罪……天使要赎罪……她真的是疯了……
“郗悦，你在干嘛？干嘛这么过分？安琪哪里惹到你了？疯子……”
“就是，大早上的来我们英语教室大吼大叫算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有病！”
“郗悦，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你嫉妒她长得比你漂亮，抢走了你的叶司澈吗？笑死人了，叶司澈本来就不是你的……不要在这里一副妒妇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似的，看了让人讨厌！”
有几个女生看不下去，纷纷上前指责郗悦，骂完了瞪完了，走到夏安琪的身边，扶着她站起来，一时间，成了她一个人“迎战”一群人的局势。
而郗悦，早就置若罔闻。
她诡异地笑着，慢慢走到夏安琪面前，冷然的目光瞪着身边几个女生，一把就揪起她衣服的领口，逼迫她直视自己。旁边几个到底是女生，没见过这样疯狂的人，被她再次震慑，愣愣看着她，没了动作。
一米六不到的个子，爆发出的气场却是无比骇人。
“我告诉你，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除非……你死……”她阴森森地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让哭泣的女孩浑身狠狠一震，无比惊惧地张大了眼睛。
“郗悦……”
“夏安琪，你知道……你这副样子在我眼里有多恶心吗？你知道吗？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她说着慢慢捏住了女孩的脸颊，力道加重，疼得她大叫出声，可她丝毫不管，继续说道：“我多想毁了它，让你的心跟你的脸一个样子，夏安琪……我警告你，你再触碰我的生活，只要一下，我就让你死——”
最后，郗悦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扬起手——
“郗悦——住手！”
门口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喊，带有一丝不可置信的语气，郗悦收住了手，看向匆匆走进教室的叶司澈，他疾步走到两人面前，试着掰开郗悦的手，可她抓得很紧很死……看着夏安琪越来越惨白的脸，叶司澈心里一急，用上了力——
手是掰开了，却不慎推了郗悦一把，她到底抵不过男生的气力，连连倒退好几步。
高大的少年却视而不见，只双手扶住娇弱的女孩，皱着眉看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出口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了，没事，你不要怕，没关系的。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没有勇气转身去看那个曾经沐浴着阳光的女孩，只是没有勇气接受这样一个恶魔如她，他知道，即使他问，她也不会说什么……
而郗悦，只两眼死死瞪着他的动作，听着他的温柔，终于发现她的可笑。
她终于成功，成功把他推离她的世界，他背对着她，用那张曾对她说不会对除她以外的人心疼的嘴，用那张曾对她承诺无论如何都陪着她的嘴，对人们眼中的天使轻声细语，他说，没关系的，他说，不要怕，他还说，别哭……
哈哈哈，她要怎样佩服这样的一个郗悦，一个成功地自我封闭成暗夜的郗悦？自嘲地笑着，她看着柔声安慰女孩的叶司澈，陌生，心疼，神伤？
痛到极致了吗？最后的，她最后的温暖……
王子只会救赎公主，而恶魔的唯一归宿，是地狱。
可她后悔了……
“叶司澈……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平静下来，声音沙哑。
“安琪，别哭了，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你告诉我……”他何尝不心疼？心疼背对的那个女孩，那个……他苦苦期盼着会回归的女孩？
可他，心力交瘁。
“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第一次，她懦弱开口，请求他聆听一次。
高大挺拔的后背瞬间僵硬，他多想转身，转身抱住她……可是，他却怕了，如果，下一秒……她再次冷然推开他……
“安琪，你的药呢？带了药吗？”
只要一句话，就足可以把她打入地狱。
无比寒冷。
那些阴森可怖的液体就这样一点一滴顺着血管流到她的心里去，全身从头顶凉透到脚底心。回不去了，她以为全世界都无法理解她，于是，全世界真的理解不了她；她以为她的悲伤无人能解，于是，真的再也解不开，死结，那一个死结，不是夏安琪。
而是她自己。
不再说话，她笑了。
叶司澈，其实……郗悦是喜欢你的，其实……她想你替她一起分担的，可是……她就是这样犯贱呢，犯贱到把你推离她的世界，而你……一次次的妥协，她却有恃无恐，直到如今，你不再愿意妥协。
叶司澈，其实，很早很早，郗悦就开始喜欢你，喜欢你认真的侧脸，你微笑的善良，喜欢你如沐春风的温柔，可是，郗悦是个很贪心的人，她渴望你对她好，却只是对她一个人好。
叶司澈，其实，郗悦心里很苦很苦，她背负了很多仇恨呢，她真的喜欢你，可她却偏激地希望你不要参与她的恨，她又可笑地想要求你无论她做什么都相信她，却又故作冷漠地拒绝你，什么都不对你说……
叶司澈……
“叶司澈，高二那年，我爸妈死后，为什么你突然会对我很好？”她的眼睛亮亮的，似是晶莹，声音渴求，低诉，恍如回到多年前那个委屈的女孩。
他转过身，愤然的眼神盯着她，他不回答她，只冷冷问她：“你满意了吗？”
“告诉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两个人，各自独言，明明那么近的两个人，隔阂似海深。
“你放心吧，我不会了，我叶司澈，不会再犯贱，不会再怜惜，更不会心疼。郗悦，全世界没有人对不起你，你要封闭你自己，那么你继续，我可以走。”
他说得绝然，心却疼痛无比。
“那我现在……不再封闭我自己了，我告诉你好不好？”
她的眼睛不再是淡漠，不再是冷然，她凄凄地问他，好不好……
看着这样的他，他笑得颓然，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都只有妥协的份，好不好？当然好……即使害怕她依然有可能那般绝情地再次推开他，可他……依然愿意在这个时刻，告诉她，好。
话未开口，不是说不出，只是没有机会说出。
夏安琪在这时，脸色变得煞白，惊惧地大口喘着气，神情空洞，一边的女生见了，大惊，尖叫了一声：“安琪！你怎么了？”
叶司澈倏地转身，急急扶住女孩羸弱的肩膀，倒吸一口冷气，抱住她。
“安琪？怎么了？你怎么了？”他叫她，她似是意识游离，毫无反应。
“快快快，送去医院……”一边有人急急地叫着，一边还不忘瞪一眼罪魁祸首。
郗悦只两眼殷切看着叶司澈，看着他抱着她，努力忽视他怀里的人，努力忽视他焦急的神情，她再次颤声问他：“叶司澈，好不好？”
他站在她面前，感觉到她的小倔强，可却来的不是时候——救人要紧。
深吸了口气，他说：“下次吧，我先送安琪去医院。”
“不要，就这次……就这次你听我说，好不好？”她坚持。
“喂，郗悦！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没看见安琪的样子吗？你怎么这样？怪不得没人要看你，成绩好算个屁，你是个烂人！”激动的女生已经口不择言。
叶司澈皱眉看了那女生一眼，又看向郗悦，放软了语气，他说：“郗悦，不要胡闹，我听你说，但是今天，我要先送安琪去医院。”
安琪，安琪，安琪……都是安琪！
她霎时冷了语气，绝然说道：“没有下次，你要么送她去医院，要么……听我说。”
男生愣在原地，看着郗悦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柔和慢慢变冷，渐渐失望，记忆中那个女孩的善良，她的热心，她的真挚此刻无比发狂地扎着他早已透支的心。
好一会儿，他抱起安琪，走到郗悦面前，淡淡开口：“郗悦，你知道吗？你永远都那么固执，永远以为只有你自己能够理解你自己，你永远那样防备别人。安琪……为了你转系的事情，她忙了一整个晚上，为了你，她求她爸爸，为了能和你做朋友，她忍受你的脾气……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郗悦，如果这就是我喜欢你必须得到的惩罚，那么，我接受。”
顿了顿，他说得凄楚：“你做的孽，我来偿。”
他路过她，仿佛只是她的一段人生，从披着阳光走来，到伤痕累累离去，她做的孽……她不偿，却要他来偿。
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已经一点一滴渗透到她的心里去的言语，到如今，无力支撑。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夏安琪，路过她，仿佛他只是她这一生的风景，美得绝世，却稍纵即逝。
硬生生地，她亲手把那些渗透到心里去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
鲜血淋漓。
“叶司澈，你若走了，我不会留。”
相错的瞬间，她已然失去所有情绪。
他停住，微微一笑，脑海中浮现女孩曾经灿若星辰的笑脸，轻声说道：“你不会留，她会留。可她，被你亲手杀死了，留不留，我……无所谓。”
她转过身，看着他高挺的背影，恍然记起初识那天，他站在她面前，问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时光荏苒，她始终没有告诉他，同桌的男生，不知不觉间已然占据她心脏的左边。
话落，她的唇边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她慢慢说：“那就滚吧。”
声音淡漠到极点。
看着他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哭，就像看着他走出她的生命，她只站在原地，独自忍受那种锥心之痛。
记忆中，这种痛楚，似曾相识。
阴郁的窗外，电闪雷鸣处，倾盆的大雨，一泻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