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记你的城》羽化飞仙

3、第一章（1）

　　两年后
　　距离那件事已经两年。但在阮筱筱心里，自己一刻也没有忘记寻找真凶。为此，她拿出积攒了多年的积蓄，聘请私家侦探去调查。
　　犹记得大二那年为了筹集学费，她玩了命的四处打工，还是远远不够。那阵子她夜夜失眠，一睁开眼想的都是怎么凑足学费，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头发整把整把的掉。
　　一个人没有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想象不出会对自己的行为有多宽容。只要能交足学费，她甚至都想去夜总会当小姐。那天要不是房铮破口痛骂，又帮忙筹集余款，或许她的命运早已不同。
　　尽管这笔钱已经连本带利还清，可当年那份暖意，却始终熨烫着她的心。

　　‘叮叮叮——’是公司经理邓春成来的电话。
　　阮筱筱快步离开侦探社，依照对方的指示来到一家咖啡馆。她在电话里听到邓春成说有事相求，心里头还猜会不会和工作表现有关。然而一杯咖啡还没喝完，邓春成便交代完所托付的事。同时一个年约六，七岁的男孩从隔壁桌走了过来。小男孩低垂着头，怯生生地躲在邓春成身后。
　　阮筱筱还处在震惊状态，实在不敢相信一向惧内的经理，居然有胆子整出个私生子。这事要被老板娘知道，真得闹出人命。
　　“经理，您也太信得过我了！”阮筱筱还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邓春成微微一笑，透着暗青的眼袋立即挤成一团，“小阮，你是公司最本分的，所以我绝对相信你能守住秘密。其他部门三姑六婆的又多，难保不抖露出来。再说，你自己租房子住，更加安全。”
　　“可这事您也不可能瞒得了多久啊？”
　　“这不得等做过DNA才好安排下一步嘛。这孩子的娘虽说被我包养过，但毕竟做小姐出身，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偷腥？现在她人也出车祸死了，我只有把这孩子先接过来。”邓春成说得毫无顾忌，明知道男孩正站在身后。
　　因为他的话，男孩眼眶又红了起来。
　　为了打消阮筱筱的顾虑，邓春成很豪气地说：“这孩子寄养你家的这段时间，生活费房租我全包。”他拿出一沓钱，不由分说塞给她，“这事就这么说了。小睿，叫姐姐，你暂时就跟阮姐姐住。可不要调皮捣蛋，知道吗？还有，万一路上看到我该怎么做？”
　　“要马上走开，不许缠人。”小睿答得很委屈。
　　邓春成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埋单先走一步，吩咐阮筱筱安顿好小睿再来公司上班。
　　阮筱筱望了望这个毛小子，长相还算秀气，一点不像他父亲那么五大三粗。只是和同龄人比起来，他个头明显偏矮。再一细看，衣服上还残留着没有洗干净的污渍，这让阮筱筱对他之前的生活分外好奇。
　　“姐姐好。我叫小睿。睿智的睿。”小睿畏畏缩缩地走到阮筱筱旁边，双颊憋得通红。因为害怕而强作的乖巧，莫名让阮筱筱开始心疼。

　　阮筱筱的房子是一室一厅，没有阳台，因为楼房密集所以采光很不好。
　　家里唯一奢侈点的就是空调，连彩电都没有，胜在房租够便宜，加上水电煤气，一个月也就一千左右。
　　她把小睿安排在自己屋里，自己则在淘宝订了一张折叠床，晚上她睡客厅。当然这笔钱她会记在账上，到时得问孩子爹报销。只是今天只能在木质沙发上屈就一晚。
　　小睿毕竟还是认生，进屋到现在一直不吭声，跟他说什么都没个回音。阮筱筱没辙了，她看了看手机，该去公司转转，从冰箱里抓了一包前几天买的面包和牛奶搁在桌上，回头对小睿说：“我去上班了，六点来钟就回来。你要是饿了这里有面包和牛奶，冰箱里还有点水果。晚上你想吃什么？”
　　小睿还是不说话，坐在沙发上像个木雕。
　　阮筱筱发现这孩子实在太难伺候，一边弯腰穿鞋子，一边嘱咐：“那我随便挑点小菜。千万不要乱跑，要等姐姐回来，知道吗？”
　　小睿这才点头，又安安静静地坐着。

　　G市的天就是这么奇怪，上午还晴空万里，一到下午突然落起倾盆大雨。
　　阮筱筱没有防备，狼狈地缩在一家书店门口避雨。望着成串的雨珠泼辣地砸在匆忙跑过的路人身上，连带脚上溅起的泥水都成了帮凶，让雨势看起来咄咄逼人。
　　她立在雨帘后，目睹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忽然动起歪念。往常书上或电视上这种季节最带有恋爱的味道，避雨就跟避难一样，总能在最尴尬的时候遇到眼前一亮的良缘。
　　那么她的良缘在哪里？
　　阮筱筱下意识瞄向右边空荡荡的位置，期望有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人从天而降。不曾想，真的跑来一个比暴风雨还抢眼的男人。
　　他也是来避雨的。左手抱着几束用报纸包裹的红百合，右手拎着一袋金鱼，气定神闲的仰天看雨。
　　阮筱筱不自觉多瞅了几眼，虽然模样不算倾国倾城，倒也不影响观瞻。尤其那双狭长的眼睛，隐约带着一抹笑意。
　　但他表情是很平静的。就像去年底的六人晚宴，他整晚不苟言笑，仿佛在场嘉宾只有他不是来相亲的，所以让同样参加晚宴的阮筱筱留了一丝印象。
　　只是对方没有认出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扫向阮筱筱。

　　阮筱筱重新凝视眼前渐渐起了水雾的雨，不记得是哪个年月，她也曾和一个男人在类似的雨天，躲在同样狭窄的屋檐里。尽管已经想不出那男人的脸，可她还清晰的记得，他牵住她的手，笑着说：‘来，爬上来。’
　　在学生们艳羡的惊呼下，他就这么背着她在街上轻狂地奔跑，仿佛这场雨是为了迎接他们而纷纷落下。
　　如今阮筱筱轻握起手，仿佛还能感受记忆里的温暖。却不知为何，心痛无比。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为一个不记得样貌的男人而悲伤，明明重新站在她身边的，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喂，你要赶时间先上吧。”抱着花的男人指住刚刚停下的的士。
　　阮筱筱立刻回过神，“真是不好意思，多谢了。”
　　她没有过分客套，直接钻进的士里。
　　越来越大的雨势，最终将车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回到公司同样不太平。
　　男会计王峰神不知鬼不觉地蹿到刚进门的阮筱筱身边，悄悄地问：“你上午请假，和经理去哪里吃饭呢？都不见人。”
　　阮筱筱不予理睬，压根就懒得搭腔。
　　王峰贼心不死，见财务部没其他人在，一只手顺势爬到她肩膀上，还轻言细语地套话：“都说了些什么啊？经理平时那么抠门，怎么想起请你吃饭啊？”
　　“谁说我和经理吃饭了？有些人成天就只晓得搬弄是非，居心不良！”说完，她一溜烟闪出财务部，叫住刚从门口经过的女职员小张。小张心里神会，说有事请阮筱筱帮忙，两个人跑去隔壁的办公室避难。
　　小张暗示地指了指王峰的方向，又撇嘴又摇头，“他要不是和老板走得近，我早不吃他的闷亏。为人小气又吝啬，嘴巴比女人还长，想吃人豆腐舍不得花钱，专门骚扰女同事。哪天我要不干了，一定要把他丑事都爆出来！”
　　阮筱筱直叹气，“大家还不是看在他老婆份上。他老婆为人很好，再说大家都整天见的。这要是闹出来，一来弄得他们夫妻不痛快，二来搞不好被他倒打一耙，说我们勾引不成存心污蔑呢！”
　　“唉，只要他别太过分了！”小张只能干瞪眼，又说，“对了，今天中午去食堂吃饭，有人说看见经理和你在西餐厅约会。你可得注意，难保风声不会吹到经理夫人耳边。小人难防！”小张又指了指隔壁。
　　阮筱筱在公司人缘一向不错，无非是愿意吃亏又不会多说什么。小张平时吃了她不少水果和糕点，现在也是投桃报李。只是这巴掌大点的公司，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宣扬得沸沸扬扬，完全没有隐私可言。
　　阮筱筱也很清楚，万一事情被好事之人传扬出去，‘清者自清’这句成语是什么也证明不了的。她忐忑地熬到下班，刚走到大厦门口，就看见老板娘风风火火地进来，后面还跟着王峰。
　　一想到王峰那张大嘴巴，阮筱筱的头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