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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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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将至》
by:秋鱼与刀
第一章
九月末,西城下了一场雨。
秋雨把酷热带走,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
短短一天的功夫,夏天宣告结束。
蒋南刚把浅绿色短绒毛衣换上,手机就响了。
【陶太太,您预定的包配货到了,什么时候来取?】
是lv总店打来的电话。
她马上知晓,这是陶思远预定的。
【我下午去取。】
电话挂断之后,她坐在长条软凳上,对整理夏装的李阿姨说:“你等会收拾好了,去lv取个包。”
李阿姨点头应是。
蒋南起身,从衣帽间出来。
马上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了,陶思远礼物依然,一个包、一张卡、一顿浪漫晚餐、还有……
两个月前,陶思远在西城开了洗车行第四个分店,因与陶氏汽车集团挂钩,洗车行刚开业就步入正轨,因此受到陶国强的称赞。
陶国强是她公公,凌步汽车公司董事长。
背靠家族大树,陶思远的生意自然顺利,刚三年,就垄断了西城大半的市场。
只是越来越忙,和她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个月只有特定那几天回来。
*
洗了个澡,头上正包着毛巾时,李阿姨回来了,带着她的三周年礼物。
她看都没看,接过包放进柜子。
木质的柜子暗格里,摆着三只几乎一样的包。她的眼神不多做停留,关上柜门后,对李阿姨说:“今晚我不吃饭了,不用做。”
李阿姨依旧沉默点头。
吹干头发,栗色波浪头发透出精心养护的光泽,她向镜子探身,往耳垂上挂了两颗珍珠耳坠。
下午殷凤娇打来电话,催她去取新抓的中药,已经拖了两天,电话里她的声音明显的不悦。
殷凤娇是她妈,住在老城区。
车子从车库驶出时,残阳未落,天边大块的红霞,如鱼鳞般铺展开来,蜿蜒到车顶天窗之外。她仰头看着,顺便把安全带扣好。
如果不出门的话,她想坐在院子的单椅上,喝一杯咖啡,单纯享受初秋的傍晚。
这样想的时候,车已经驶向大门。
门口的保安见了她,热情地喊了一声陶太太,她颔首,露出得体的微笑。
赶在晚高峰之前,她的车停在幸福小区门口。
她从小长大到的地方,墙皮斑驳,昭示着年代久远。空气里弥漫着朴实的菜香,走几步换个味。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入门的第一栋楼的单元门。
殷凤娇住在三楼,楼道里堆满了日杂用品,她皱着眉上去,还没到门口,门就开了。
狭窄的门缝里,露出殷凤娇的半张脸。
见是女儿到了,才大开。
蒋南进门,目光落在殷凤娇的脸上。
她的脸瘦长,粉底虚浮,朱红色的嘴唇鲜艳,一对黑色粗眉……
“你什么时候纹的眉毛啊?”
殷凤娇的脸本来就长,却纹了高挑眉,就算是笑着,也显得极凶。
“我前天纹的,正好店里打折。”
她笑呵呵地从鞋架上拿出一双拖鞋,语气愉悦,和电话里的不高兴判若两人。
蒋南换好鞋,把包放在沙发一角。
房子是标准两室一厅,她一直住次卧,直到结婚。
她嫁给陶思远后,殷凤娇也结婚了,和一个老牌友扯了证。
那以后她住的次卧就变成杂物间,堆满了旧衣服旧被子。
她打开门,隐约看到小时候贴在墙上的明星画报,早就在暗无天日下褪了色。
她收起感慨的心思,转身看到殷凤娇正拿着她的包仔细端详。
“这是思远新送的?”
“不是啊,还是一直背那个。”
这个包也是lv的,陶思远追求她时送的,因为她背的仔细,看着还像新的一样。人家的包是收藏用,她的包就是布袋子,里面放了一包湿纸巾,一个手机,还有个卡包。
那殷凤娇就没有兴趣了,话题也转回正题。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啊?”
她又用担忧的眼神扫视蒋南,双眼化身x光机,仔细探究她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老样子。”
蒋南坐在沙发一角,顺手在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剥。
殷凤娇拉起脸,把她的橘子抢过来,碎碎念道:“本来你吃中药就容易发胖,最好下午四点以后什么都别吃。
“我现在没发胖啊。”
“没发胖是因为你四点以后什么都没吃。”
蒋南怨念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四点半。
殷凤娇把剥到一半的橘子放进果盘里,不客气地端走了。回来时,她手里的果盘变成一大袋中药。
“都吃半年了,怎么还没动静啊?”
殷凤娇拿了个小凳坐在茶几边,还煞有其事地戴上老花镜,拿着中药袋仔细研究,她眉毛皱起,黑毛虫样的眉毛随着皮肤扯动堆成波浪型,从蒋南的角度看极搞笑。
“妈,你怎么想的去纹眉啊?以前那种自然的很好看。”
殷凤娇冷哼,不理她,自顾自说:“这中药后面写着一天两次,一次一袋,你是不是没按时喝啊?”
“按时喝了。”
“那可真怪事了。”
殷凤娇把中药丢进袋子里,这么一会儿就愁眉苦脸,她叉着腰,看着沙发上半躺的蒋南欲言又止。
蒋南赶紧坐直,先一步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你光会说,都三年了,跟你一样结婚的都抱俩了。”
蒋南点头,熟练地补上她后面接的话,“当年我还没结婚就怀了你,打都打不掉,怎么到你了这么费劲。”
殷凤娇见她油嘴滑舌,嗓子一哽,无力按着太阳穴,也坐在沙发上。
这样的场面已经半个月一幕,要说的话她倒背如流。
见殷凤娇难受,她的心也开始咯噔咯噔,这种讲究缘分的事,怎么到她这就变成了罪。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身体中部,用关心掩盖挑剔问她:为什么还没怀孕呢?
这种压力自然也带到殷凤娇这里。
她甚至比蒋南压力还大,刚开始跑医院,检查出体虚,体寒,排卵不规律。
所以,自然而然的,她把目光转向中医。
从一个牌友那得到城边的村子里有个老中医,专门治妇科疾病,尤其这种不孕的。她双眼放光,马不停蹄地去开了药。
直到现在,蒋南已经喝这种不知名中药半年了。
肚子不见起色,身材却有鼓胀的趋势,好在晚上不吃饭后才堪堪稳住。
看着面前摆着的巨大一袋中药,蒋南的心简直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
已经坐了半个小时,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重,她默默祈祷这次要心平气和,轻提了口气,小声说:
“张叔呢?”
每次来都不见他,记忆里保存的还是他过年时的脸。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叫他爸!”
殷凤娇的怒火终于找到排泄口,揪住她的称呼开始质问。
蒋南哽住,刚才说的时候心里就有点后悔,只能讪讪地说:“只是称呼而已,他不是也让我这样叫么。”
“他让你这么叫,你就这么叫,你还挺听话的。”
殷凤娇语气尖锐,放任自己的情绪失控,“他都伤心了!不然怎么不在家等你?”
蒋南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牌瘾重。
母女再一次不欢而散。
蒋南拎着一兜中药,在楼下仰头看三楼,熟悉的窗户,早就不是童年的家。
直到她上车,三楼的窗帘都紧紧关着,她忍住委屈的泪,驶离小区。
*
回程时正是晚高峰,车子在车流中龟速蠕动。
蒋南看了眼时间,随手拨通陶思远的电话。
嘟嘟了好久,在马上要挂断时,他接了。
陶思远今年三十岁,声音清冷,简短的从车载通话里发出,蒋南不自觉握紧方向盘。
【南南,什么事?】
声音背景很静,蒋南理所当然觉得他此刻不忙,这才身体放松,委屈倾泻而出。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陶思远沉吟一会儿,似乎在脑中分配自己的时间。
【那个日子到了?】
他先问出必须回来的理由,蒋南摇头,压住哽咽说:【还没,还得几天。】
【这几天很忙,抽不开身。】
蒋南‘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就是很久没见你了。】
陶思远先是轻笑,声音忽然放低,【也没有很久吧,月初我们还在酒店……】
蒋南哽住,脑海里闪现一些暧昧片段,【你别说了!】
她只是单纯的想见他而已,怎么每次都拐向那个话题。
陶思远却依旧维持本性,【怎么又哭了,上次在酒店还没哭够啊?】
【挂了吧。】
她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一提到那种事他都是快乐的,他的快乐那么理直气壮,显得她的委屈莫名其妙。
【好啦,对不起。】
陶思远认错很快,收起轻浮的笑意,【礼物收到了吧?】
蒋南‘嗯’了一声。
【喜欢吗?】
【喜欢。】
陶思远笑意更浓,【下周我定餐厅,你想吃什么菜?】
蒋南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中药,说【随便,尽量早点吃吧。】
【早点吃我没时间,怎么也得六点以后。】
蒋南没办法,只能说【行,听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