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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江流云与童小目 ...

  •   江童
      峰峦叠嶂的千诛山就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断了幽州与惠州。除了翻山而过,没有别的捷径。从山脚下绕过去?不可能!山脚下的树林终年缭绕着瘴气,就算有解瘴气的药也无用,没有人能活着穿越有着沼泽的断魂林。
      江流云背着自己的母亲,跟着父亲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们想翻过千诛山,回到幽州的老家祭祖。没想到途经此处王妃让蛇给咬了。虽然放了毒血,但她脸上依旧呈现青紫色。长年行军打仗的重山王知道,如果不赶快找大夫清除夫人体内的余毒,怕是要三人来,两人回。
      刚走到半山腰,从树林后杀来了二十来人。他们穿着粗布的衣服,手上拿着各种武器。长枪、短棒、大刀、锤子几乎是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重山王将母子二人护在身后,他一人挡在前面。江流云心里顿感不妙,这是遇到山贼了呀!
      刀疤脸的中年男人对重山王说:“把钱财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命。”
      重山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道:“官府早有布告,山贼该是被剿除的对象。”
      刀疤脸将锤子抡起仰天长笑,“就凭那几个废物?”
      重山王这个人应该算得上宅心仁厚,除了战场杀敌他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一滴多余的血。现在,他要救他的妻子,没有人能阻止。吩咐江流云好生守着他娘,自己则拔出佩剑与之对抗。
      面对十余人的围攻,纵然少年得意,江流云功夫再高也难以招架。加上要保护母亲,没一会儿就被一个瘦高个儿给擒住。对方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并卸了他的兵器。江流云被对方完全压制住,没有反抗能力。重山王也因担心妻儿而失手被擒。
      山贼没有绑了他们,只是封住了他们穴位,防止他们反抗。至于王妃,山贼还算有些人性,找了顶竹轿将她抬回了山寨。
      金风寨的大堂上,那刚劲有力的楷书“义”字高悬在首座之后。那座上铺着一张黑白相间的虎皮。江流云觉得那应该是这寨子大当家的位子。
      和他们一起被抓来的还有几个商人打扮的男人。大堂中央放着几口箱子,箱子里面是金灿灿的黄金和珠宝。
      大堂两侧是山寨的山贼,江流云本来想找个缺口好杀出去。可惜,不太可能。刀疤脸和瘦高个分别坐在下首的位置,看上去在这寨子里很有威望。在他们身边有一个身穿青衫儒生服的男子负手而立。在接触到江流云的目光后,微笑点头。
      身边额几个商人头顶已经冒出冷汗,江流云皱着眉头听他们说:“这下惨了,落在金风寨手里,别想活着回去了。”
      杀人越货,还真是山贼干得出来的事。
      这时,大堂上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江流云听到山贼中有人说,大当家要来了。
      江流云原来以为金风寨的大当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没有想到是一位妙龄少女。那姑娘生得清丽可人,一身劲装又显得干练。她从珠帘后缓步走了出来,在看到几位商人时,眉头不由拧起,她看向刀疤男,“二叔,这就是你说的肥羊?”
      刀疤男那张凶恶的脸上带上了爽朗的笑容,“小目,你来决定怎么处置他们。”
      金风寨的大当家姓童名小目,二当家是那刀疤脸胡城,瘦高个儿是三当家叫杨峥。
      童小目坐上自己的位子,轻轻瞥了他们一眼,对胡城说:“那就按照老规矩处理,至于那几箱金银财宝,随你们怎么处置。”
      说完这句话,她又看了看江流云,不解地问胡城和杨峥,“他们是谁?”
      杨峥咳了一声,“路上正好遇上的,看衣服穿着应该是有钱人家,所以……”
      “所以就把他们劫上来了?这不合规矩吧。”童小目打量着几个人,琢磨着他们的来历。
      重山王语气平和地开口,“我们从京城来,打算回幽州老家祭祖,途径此处便就被请了来。”
      他说他们是被“请”来的,这说法算是客气的。童小目了然于心,他们金风寨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但这并不表明他们胡作非为,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哪怕是她这个做大当家的也不能破坏。
      “二叔、三叔、你们看……”
      “那可不行。”胡城摇头,“那老家伙可扬言告官府,我们不能放他们走。”
      童小目点头,就算她有心放他们一马,如果对方想报官,那只能说句对不起了。她垂目思索了一会儿,抬头对上王妃青紫的脸,不由问道:“夫人这是……中毒?”
      江流云年轻气盛,对他们的作为早已不满,想到对方是山贼,他心里就觉得烦躁,如果不是母亲中毒,现在在他们手上,他会让金风寨的人一个不留。而对童小目的问话,他没有作答。重山王却开口,“在山脚下被蛇咬的。”
      无论从对方的穿着还是说话时的神态,童小目都可以断定对方非富即贵。他们说他们来自京城,这来自京城的人不好惹,说不定和官府的人有关系。前些日子官府发出公告,要剿尽天下所有的山贼。对此,童小目从来不怕,他们金风寨占尽地理优势。官府的人要攻上来没那么容易。不过……
      她又看了一眼王妃,打消了放他们走的念头,“我二叔和三叔办事糊涂,我代他们说句对不起,尊夫人的情况看来不妙,如若不尽早消除体内的毒素,怕是不好。”
      江流云一听,急道:“那就让我们走,我要尽快给我娘找大夫。”
      “这位公子莫要着急,敢问令慈可是被通体黑色的蛇咬伤?”见江流云点头,童小目继续说,“到下一个镇子还要走上三天时间,我看令慈的病托不了那么久,何况那里的大夫未必能治得了这黑玉蛇的蛇毒。”
      母亲都这样了叫江流云如何能不急,他想上前好抓住童小目逼山贼们就范。重山王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手扣住他,并对童小目说:“听大当家这话的意思,黑玉蛇的毒你能解。”
      童小目摇头,“我没那本事。不过请放心,我们寨子里有能人异士,他会让尊夫人平安无事。”
      从以前开始,重山王与山贼打过不少交道,哪一次不是被他带兵全剿了。过往他遇上的山贼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哪一个不是罪该万死。如今见到这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姑娘,看她说话的神态和谈吐,怎样都无法让他将她和山贼联系在一起。这姑娘分明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可又为什么成了金风寨的大当家?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这辈子自己最爱的人,看着她越发青紫的脸,他不敢用妻子的命去赌。想想就觉得可笑,自己征战沙场数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却偏偏在现在拿不定主意。不要说现在童小目不放人,就算让他们离开,他未必能找到医治妻子的大夫。要不要相信童小目,就好比一场赌博,赢了比什么都好,输了他会失去一切。这场赌博,赌注是自己的妻子,他没有胆量去赌。
      “好!”他的儿子江流云替他作出了回答,“我相信你一次,如果我的母亲有事,你也别想逃脱关系。”
      其实他的母亲被毒蛇咬伤,危在旦夕,这事本不该迁怒于童小目。江流云也绝不会用自己的娘去换一个未知的结果。说这句话不是赌气,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告诉她,如果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重山王看着自己的儿子,“流云,你这是……”
      “爹,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他的父亲不敢去赌,他也一样,但母亲的伤势不能拖下去,一个犹豫可能让他们抱憾终身。
      童小目对上他那双冷静平和地眼睛,心里对他多了一份好感。她笑道:“好。”
      童小目亲自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并让人好好医治王妃,自己先行离开。
      为王妃治伤的人,江流云方才在大堂上见过,是那青衫男子。他带着谦和的笑容对江氏父子作揖道:“在下英雄,就住在对面的屋子里。若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便可。”
      说完就为王妃把脉,良久,他对江氏父子说:“好在夫人的毒先前做了处理,虽然现在稍有恶化却不致命。我会为她配服药,每日三次加之金针刺穴,相信十日后,体内的余毒就能消除。”
      江流云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默不作声,重山王道:“有劳。”
      这个叫作英雄的人笑道:“无妨。”
      施针过后,王妃有了些起色。重山王道过谢就留在房中陪着她,而江流云则送英雄出去。
      刚走到门口,英雄转身对江流云说:“我并不清楚你是怎么看待我们,也许是罪大恶极,这也没什么,山贼嘛,世人都这样看。但我要说的是,刚才你说的话我能理解,但不能接受。我们大当家算得上是一个豁达的人,她并没有加害令慈的意思。”
      江流云道:“我明白,我会亲自向她道歉。”
      如果之前还有犹豫和防备的话,现在已经放下大半的戒心。
      英雄笑道:“我想她并不在意这些。待会儿我会送药过来,还会送饭菜来,不知公子想吃什么?”
      面对他的友善,江流云也客气道:“随意就好,只是家父口味偏淡。”
      英雄了然点头离开,在回廊尽头,他看见童小目在花圃中练剑,不由走上前问:“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书房,难道曾夫子又病了?”
      童小目一剑刺出,正从树枝上悬挂的银环穿过。银环质地轻,稍一拨动就摇摆开来,形成一道重影。这是练眼力和剑法的方法之一。对童小目而言已是熟能生巧,在银环摆动的那一刻就能刺中。
      她收回剑道:“曾夫子年事已高,近来又惹上风寒,实在不宜再继续教我念书。倒是雄哥,你若有空替我去看看他吧。”
      英雄笑道:“不用你说,我也会。”
      “其实曾夫子那年纪应该在家中颐养天年,弄孙子玩乐,真不该来教我。”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不是那块料,学了也没什么用。”
      “二当家和三当家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多学些东西,不用像他们那般不识一个字。”
      童小目点头,“也是。”
      自从父亲过世后,胡城和杨峥及肩负起养育童小目的责任。他们是大老粗,是山贼,可童小目毕竟是女孩子,不可能让她终日过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两兄弟一合计,找了一位学富五车的夫子,来教童小目学字。
      童小目又道:“唔,那几位可好?”
      “我正准备煎药,一会儿给他们送去。”
      童小目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给曾夫子看病去。我来煎药,再给他们送些饭菜去。”
      到底是相处很多年,英雄一会儿就明白她的意思,“二当家和三当家这次做得确实不妥,我们金风寨的规矩不该破。方才我为那夫人探脉时得知那家子姓江,你可以让人准备一些清淡的菜色。”
      童小目负责煎药,她让厨房额张婶做了三道清淡的菜和汤,并让张婶熬了一锅粥,切了些酱瓜。她觉得,如果江夫人醒的话,喝些粥也不错。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和张婶一起去了江流云所在的厢房。
      王妃还没有醒,重山王守在她身边,而江流云则坐在一边,脸色并不好看。
      “黑玉蛇的毒素虽强却不霸道,我们寨子里的兄弟也时有被黑玉蛇咬伤的。后来我们走在山里会戴些驱除蛇蚁的药包。莫说不会被咬,就算不幸被咬上一口,我们寨子里也有解蛇毒的药。”说完她放下手中的托盘,从衣袖里的暗兜里拿出三个药包放桌上。
      江流云依旧忧心,“可我娘至今未醒。”
      “不碍事的。令慈的毒不深,估摸着最迟今天半夜就会醒,再施上几回针,喝上几服药,应该就能痊愈。我小时候贪玩,在山里乱走时也被黑玉蛇给咬过。等昏睡了五日后醒来,爹爹还说我中毒太深,怕醒不来了。你看,就连中毒深的我都没事了,何况是令慈。”童小目一边安慰,一边往碗里盛饭,“所以呀,你们且宽心,还是先吃些饭。”
      说话间,王妃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悠悠转醒。童小目见了拿起药走到床边,对重山王说:“江老爷,还是让我喂夫人喝药吧,您先去吃些饭。身子要是先垮了,夫人可就没人照顾了。”
      重山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离开床边,他因担心妻子的病情吃不下饭。江流云勉强吃了几口,就像童小目说的不能让自己先垮了。就目前而言,他什么也不能做,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以便未来几天可以照顾好母亲。
      童小目让张婶扶王妃起来,自己吹凉了药一口一口地喂她。良久,一碗药才喝下去。她说:“等粥再凉一会儿,就能喂夫人喝了。”
      许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重山王看着她:“多谢姑娘。”
      童小目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本就是她的二叔和三叔不好,她为他们善后,理所应当。

      今天的夜晚,明月高悬,点点繁星嵌在墨色的天布之上,璀璨而美丽。
      江流云睡不着在院子里走动,他发现巡逻的人并不阻拦他,他就往金风寨别的地方走在。
      金风寨的一个院子里种上了几株桃树,晚风送轻,卷起几瓣桃花瓣落到他肩头。他抬手轻轻拂去那粉嫩的花瓣。
      “你头上还有一片花瓣。”
      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江流云抬头看去,童小目坐在屋顶,抱着酒坛看着他。
      远处传来嘈杂声,正逐渐向这边靠近。
      童小目开口道:“这里是我的院子。你来我这里要被人瞧见了终究不好,要不要上来避一避?”
      江流云也没多想,是他不好没问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来。三更半夜的,误入姑娘家的院子确实有损人家的清誉。只是他不明白,那么晚了她不睡做什么。
      当江流云跳上房顶不久后,胡城带着人举着火把院门口给围了起来。闻讯赶来的杨峥打着哈欠,“我说二哥,三更半夜你是干什么呐?”
      胡城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下尤为狰狞,“小目,你这死丫头给老子出来!”
      英雄不解,“这时间她该睡了。二当家,你这把院门口堵上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胡城面露尴尬,支支吾吾道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总之先叫那丫头出来。
      躲在屋顶上的童小目捂住嘴偷笑,顺便拉着江流云往后挪了挪。江流云看了看她,又看了她手里的酒坛,心里明白了大半。
      果然……
      杨峥了然道:“那丫头,又把你的酒给换了?”
      胡城重重叹了口气,点头,“那丫头的鼻子比狗还灵,我这酒藏哪里都能被她给摸出。以前往我酒里兑水,现在她胆子大得包了天,直接顺走了去。”
      “她可是大当家,胆子能不大嘛。”杨峥笑道,“好了,二哥,你也知道,那丫头是为你好。”
      胡城抹了一把脸,“我这不就想喝那么一口。”
      “是啊,大当家怕你喝酒伤身。你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从来不克制自己。”英雄也劝着胡城。
      胡城被众人劝着,仍不死心地往院子里看去,似乎是在希望童小目能快点出来,好把酒还给他。
      而在屋顶上偷笑的童小目借着夜色把自己好好地隐藏起来。她只希望他们快点走,这样趴在屋顶也不好受。
      英雄看了眼院子,又不着痕迹地看向屋顶,开口道:“大当家最不喜欢有人吵着她睡觉,你们也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抄书。
      胡城还想说什么,看着众人不赞同的神情只好作罢,悻悻地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童小目才安安稳稳坐在屋顶上,她抱着酒坛看着远去的火星对江流云说:“刚刚真不好意思。”
      江流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童小目一愣,没明白过来。
      江流云道:“早上,我不该对你说那句话。”
      “哦。”童小目回想早上的事,顺口就说,“无所谓,反正习惯了。”
      江流云沉默了,他在想童小目口中的“习惯了”到底是经常有人以她的性命作筹码,还是习惯了被人将她与“穷凶极恶”划等号?
      “江公子。”童小目轻轻唤了他一声,“唔,你不把头上那片花瓣拿下来吗?”
      经她这一说,江流云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粉色的桃花花瓣静静躺在他手心中,不稍片刻,轻风带走了它。
      月色醉人,有风轻拂。童小目看了看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又望了望他完美的侧脸。大姑娘,第一次明白脸烫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江流云坐在屋顶上看着周围的风景,灼灼的桃花在月色下更是迷人。他开口道:“这桃花开得真好。”
      “爹爹当年亲手种下的桃花本想等它们长大,我们一家好一起赏花,还能吃桃子,可惜娘看不到了。”她抱着双膝,看着它们,“后来爹爹就更用心打理,他对我说,他要是半途而废,娘一定会很失望,他相信娘一定能看到他亲手培育的桃花绽放。前些年爹爹也离开后,我就继承下来,总不能叫爹爹心血白流,让他失望吧。”
      “我家里的花从没这般美丽。”
      桃花的美丽并不是只在于它的本身,人们的感情才是最美的。
      童小目有些不解,“我看你们非富即贵的,府上的花怎会不美。”也许还有许多是她不曾说过,不曾见过的。山下李员外家的牡丹那真叫漂亮。
      江流云只是笑笑不回答她的话。童小目也没在意,只是觉得他的笑容过于苦涩,也许他还在担心母亲的身体,也许他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光鲜亮丽。
      事实上,童小目完全猜对了。江流云在京城中见得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和朋友、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稍显舒心。从小他就生活在争斗的环境中难免疑心重,哪怕是出门在外对人也是堤防着的,这个世界能让他信任的人很少。今晚听童小目那样说,他突然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感人的温情存在。以往对事情的认知,似乎也有些改变。

      往后的这些日子里,王妃依旧在寨子里养病,她的气色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童小目得空的时候就会来看望她,王妃和她似乎很投缘。每一次童小目来,王妃总拉着她说好些话。
      而江流云也从山贼们平日聊天中知道了不少事。
      童小目三岁的时候跟着父母途径千诛山,当时胡城和杨峥就已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山贼头目,他们看童家“膘肥肉厚”的,决定把他们的家产都抢过来,没想到童小目的父亲武功高强,不单保护住了家人,还击退了金风寨的山贼。胡城和杨峥都是豪爽的人,对其佩服不已,愿让他做自己的大哥,成为金风寨的大当家。
      没有人知道一身正气的童父如何想,他欣然接受了大当家这一位置,并立下许多规矩。往后那些年里,山寨的人多以童大当家马首是瞻,山寨迅速发展起来。直到童父过世,山寨众人因感念他,一致推举童小目为大当家,胡、杨二人倾力相助。
      江流云想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远比其他同龄的女孩子更成熟些,想起自己骄纵的妹妹,再看看童小目。就算胡、杨两人相助,她的压力也不小吧。
      那一天,重山王在江流云的陪同下一同去找童小目,这些日子以来,重山王都寸步不离地守在王妃身边,就算童小目来也是被王妃拉着,自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对她当面道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江流云对童小目的作息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她的院子里练剑。
      她的剑法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带着独特的剑势,当剑扫到桃花时,仅仅是让其轻轻摇晃并未将其损毁。江流云赞许地看向她,像她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成就相当不易。而一边的重山王则紧缩眉头,待童小目一套剑法练完才走上前,“若童姑娘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剑。”
      童小目茫然地看着江氏父子,没多想就递出了自己的剑。重山王小心翼翼地接过剑,用手轻拂剑身的花纹并细细地查看。童小目不明白他脸上为何交错着各种她看不懂的神情,她用眼神询问江流云,但他也不明白。
      “爹?”见自己父亲像是沉陷回忆中,江流云试探地唤了一声。
      重山王如梦初醒,双眼锁定童小目,“令严可是单字一个显?令慈何氏,江南人氏?”
      “你认识家父家母?”
      重山王将剑还给她才说:“我与你父亲曾一同上战场杀敌,他是我的副将。你应该叫我一声江伯父。”
      一时间,童小目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曾听父亲提过一个人,那人是他这辈子最敬重的人。如果眼前的男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不就是夏国唯一的异性王,重山王?对一个身份显赫的人,童小目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跪下。她心里更是心惊胆颤,他们可是她二叔、三叔当肥羊抓回来的人呀!
      “王爷,我……民女的二叔和三叔固然有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可以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若是真要怪罪,民女愿一力承担。”说着她准备跪下。
      江流云皱起眉头来,其实她并不用这样,她一个女孩子没必要揽下别人的过错,何况他父亲没有那个意思。
      果然,重山王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我何时说过要怪罪他们?反倒是要谢谢他们这些日子来的照顾,你伯母若没有英小兄弟医治,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重山王的豁达和亲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有错在先,做这些是应该的。”
      他看着童小目,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江流云了解自己的父亲,见他那神情,心里隐隐浮出一股古怪的感觉。

      屋外还响着喜庆的曲子,童小目被眼前的红盖头遮挡着视线,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紧张地揪着衣角。十六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措,她更不曾想到自己的婚事来得如此之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都成了定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童小目看着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自己的面前,喜娘的声音响起:“请新郎官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红色的盖头缓缓被挑起,入眼所见的依旧是红色,还有江流云那张面无表情地脸。童小目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藏在衣袖里的手越发握得紧了。
      思绪回到三个月前,在她还没有消化重山王一家被他们劫上山寨这事后,又一个惊天霹雳传来。重山王夫妇希望她能随他们回京,做江家的儿媳妇。对于终生大事,童小目没什么主意,她的爹娘都先后离去,没有长辈的话,她不知该怎么是好。偏偏作为她长辈的胡城和杨峥立马拍案赞同,把童小目推出门,并告诉她山寨的事不用她操心,一切有他们。至于那几株桃树,也不用担心,还有一个英雄。
      就这样,童小目稀里糊涂地来到京城,她一度问自己,如果不愿意为什么犹豫呢?自己真不愿意,金风寨的人永远站在她这一边。想什么呢?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他啊!
      从重山王决定两人的婚事,到现在喝过合卺酒,江流云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童小目心里没底,不知道他是愿意的,还是单纯地听从父母之命。不过,看他不怎么样的脸色,真是让人忧心啊!
      喜娘带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屋子里剩下童小目和江流云。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她看着跳动的火焰,越加感到紧张。
      最终,江流云先开口,“你饿不饿?”
      童小目一愣,傻傻地点头。她只顾着紧张,完全忘记自己一天没吃过什么东西。
      江流云道:“现在太晚了,睡前也不宜吃后吃太多东西。不如就喝些粥?”
      童小目继续点头,江流云离开屋子,没多久为她带来了清粥和酱瓜。她低头默不作声地喝着粥,心里不是没有疑问,只是不好意思问。重山王府大摆宴席,大鱼大肉的,怎么就有粥了?
      却听江流云说:“知道你今天不会吃什么东西,我吩咐厨房备下的。”
      童小目点着头,把脸埋得更低,她不想让江流云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你的脸可要埋进碗里了。”
      “啊?”童小目下意识抬起头来。
      江流云看了她一眼,“今天太晚了,你喝过粥后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走向床边,将床上的枣子和栗子收拾干净,铺好床,想了会儿又转头看向童小目,“你是习惯睡内侧还是外侧?”
      “内侧。”童小目顺口就回答。
      江流云点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深夜,帷帐内,童小目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睡的,现在多了一个人,一个男人,自己的夫君,真的不习惯啊!
      同榻而眠只有新婚之夜,那一天什么也没发生,他们说是夫妻,可两人之间又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他们之间有过很多问题,争吵、闹脾气也是在所难免。那段日子里,童小目总是强颜欢笑,把所有的苦往肚子里咽。
      直到很多年以后,童小目出神地看着燕华城的第一场雪,而江流云则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想什么呢?”
      “我很好奇,当年你为何不肯和我同房?”
      被她这么一问,江流云的脸微红着,“胡说什么呢!”
      “不是吗?那为什么要分房而睡?我们是夫妻,不是吗?”她低下头去,“那时候我以为你很讨厌我,而且还喜欢……喜欢郑小姐。”
      江流云啼笑皆非,“不和你睡一起就是讨厌你?你都在想什么呢,更何况我与那郑小姐只见过几面,若不是你一直提她,连她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童小目双颊绯红,撇过头去小声道,“不是那样的……嗯,我记得,你说她秀外慧中,还称赞她漂亮。”
      江流云一愣,“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当然。”自己的夫君夸奖别的女人漂亮,她心里当然不痛快。
      “当时郑大人也在场,我说话总是有顾忌的。”江流云微微一笑,“原来你还是在意的。”
      童小目道:“不然哩?还真顺着郑家的意思让郑小姐入府?夏国就没有什么平妻,最后……最后我也只能……”
      “你那个‘最后’永远也不可能有。”江流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随后又问,“倘若真让她入府,你会如何?”
      “收拾包袱走人。”
      “你不留下?”江流云不太高兴。
      童小目叹息,“让我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其他女人举案齐眉,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回金风寨,做我的大当家又有何不好?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给自己找气受的,那是傻子。我问你呀,若是我和一男子交往甚密,你会作何感想?”
      江流云冷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童小目明知故问。
      江流云道:“娘子啊,为夫这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遭人背叛。娘子要是……”
      不用他说完,童小目已是汗毛竖起,她讪笑,“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福气。”
      “好了,天冷,关窗吧,小心着凉。”江流云把窗关上。现在他要注意的并不只有童小目而已,她的肚子里还有他们第二个孩子。
      “不对!”童小目叫了起来,“你都没回答我为何不与我同房。”
      江流云红着脸,“你那时不是骑马伤了腰,我又……”
      “不可能,我弄伤腰是在我们成亲一年后的事。”那时的伤过重,差点让他一辈子不能走路,她也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调养好。
      江流云万分尴尬,“当年我并未……但当我明白心意想要好好待你,你却伤了身子。”
      这话说得真,到底是有些伤人。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两人真心以对不就好。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蹬蹬”的声音传来,没多久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推门而入,小小的脸上带着得意,却又要刻意保持冷静,稚嫩的声音响起,“爹,娘,我刚练成一套剑法,贺二叔说我了不起,爹,娘,孩儿练给你们看?”
      江流云和童小目对视一眼,贺玉轩说话有时不靠谱,千万别把他们的孩子带坏了。不过那句“了不起”对他们还是很受用的。
      看着他们的长子那幼小的身子在雪地上努力练剑,童小目不由感慨,“前些日子收到阿舞的信,她在信中总是夸赞自己的徒弟,说那孩子天资聪颖,是医术方面的奇才,还说他将来的功夫不会比商鵺差。”
      江流云微微皱眉,童小目和玉飞舞之间的通信他偶尔也会看。玉飞舞的来信总是充满自豪地夸赞自己的徒弟。他道:“我们的孩子将来的成就会比我还高。”
      “你倒是很自信。”说着,童小目依偎在江流云怀里。
      江流云温柔地揽着她,“那是你和我的孩子。”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江流云与童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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