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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雅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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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猎将近,这日,季旷柔身着一身骑装,正在马场骑着青铮满场子遛红韶。
骑服是玄红色,胸口腰腹还有肩胛处还带着软甲,乌黑的长发被一条红发带高高束起,鬓两边还分别编了两条精致的小辫。
整个人骑在金色的马上,飒爽中又难掩一丝俏丽与风流。
季旷柔牵紧了缰绳,一夹马腹,叱了一声。
青铮随着她的一声令呵,当即矫健地跑动起来,金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恍如一条流动的锦缎。
它身形修长健美,胸部以及四肢在跑动的时候,都能看到虬结鼓起的肌肉,青铮跑得极快,可骑在它背上的季旷柔身形确是稳稳的。
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当真是匹通人性的宝马。
覆雨赶过去时,正见自家主子驾着青铮自马场一角急速奔来,在跨越一个高达两米的护栏后,季旷柔扬臂将手中的蹴鞠丢了出去。
随后,食指曲起抵在唇边,一声直穿云霄的响亮呼哨过后,只见一直追在青铮后面的红韶猛地一窜,飞身而起,在空中用嘴接到了那个被投掷出去的蹴鞠。
季旷柔一直这样训练青铮与红韶,有时候是蹴鞠,有时候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公羊。
不同的哨声,代表不同的含义。
一旦红韶和青铮很好地配合着完成了任务,她便会适当地奖赏它们,这种训练方法成效显著。
正当红韶衔着那捡来的蹴鞠飞快地摇着尾巴像递到主人手上时,覆雨趁着这个当儿再也等不及,推开马场的栅栏,对着自家主子说道。
“郡主,相府托人来报,小小姐生病了不想喝药,现下正吵着想见您呢。”
闻言,季旷柔朝着相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思考片刻后没有犹豫直接骑着青铮便出了马场。
一路疾驰到相府。
相府人得了消息,已经敞了大门迎接她。
当她驾着青铮跑进内院时,青铮一声嘶鸣,差点没将刚踏出门的曹氏吓个半死。
抚着胸口缓了半天才好。
紧随其后的彩川则目光定定地一直随着季旷柔的身影,直到她闯进晴然所在的内室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川儿,瞧什么呢,快些去南大街将少爷吩咐的药材抓来。”
曹氏见儿子在身后一直磨蹭,不满地皱眉催促道。
听到老爹这话,彩川本就有些愤懑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借着小小姐生病的由头盼来了明昭郡主,他躲在房中打扮了好长时间,可少爷转头却让他出门去抓药材。
那南大街与相府隔着好几天街,一来一回下来,兴许明昭郡主都走了。
等到下次再见到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彩川心里不想去,但又不敢公认违抗自家少爷的命令,就只能听命行事,只求明昭郡主这次待得久些,他回来的快些,能有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还未等青铮站稳,季旷柔便翻身跃下了马,几个大步撩开了门帘进了内室。
床边,一袭月白衣袍,头上只简单挽了个玉簪的相泊月手中正端着一碗药,在耐心地劝躲在锦被中为逃避喝药不肯出来的晴然。
见到季旷柔走了进来,相泊月冲她微微颔首简单行了一礼,随后便敛了眉看向她身后的刘管事。
刘管事自觉做错了事,刚想下去领罚便被季旷柔喊住了。
季旷柔定定地看向相泊月,出声解释道。
“她没多事,晴然自小就有这个坏毛病,生了病不好好喝药,用寻常哄的方法根本制不住。”
说完,季旷柔伸手从相泊月手中接过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对着蒙在被子里逃避现实的晴然沉声说道。
“出来喝药。”
兴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被晴然撑得圆鼓鼓的被子有了动静。
可也只是动了动。
季旷柔见状,继续说道:“那既如此,看来你病不好也不能再玩我让翻云给你买的东西了,我这就让她退回去。”
她说着,作势要走,还没起步,床上的被子便被晴然猛然掀开了。
许是在被子里捂得久了,又兴许是本来就有些发热,晴然的脸颊有些红扑扑的,只听她焦急地大喊道:“好姨姨别走,晴然喝、晴然乖乖喝还不行嘛。”
她说着,还冲季旷柔瘪了瘪嘴,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些哭腔,神情还有些委屈。
看到晴然这般可怜模样,季旷柔无奈地叹口气,回身吩咐刘管事将药热热再拿些蜜饯来后,才靠近安慰她。
季旷柔用有些冰凉的手心贴了贴晴然有些发热的脸,确认没多大碍只是有些咳后,才放下心来。
她看了眼一旁的相泊月,柔声对着晴然言道。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在这里要听你舅父的话,不能惹他担心。”
闻言,晴然听话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见季旷柔神色不像方才那般冷硬后,便眨着乌黑晶亮的眼睛试探性地说道:“姨姨,那翻云姐姐给晴然买的......”
季旷柔轻哼一声,不回话,只拿眼觑她良久才笑骂道:“你这个鬼机灵,只要你乖乖吃药,等病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
一听这个,晴然立刻便开心了起来,坐得离季旷柔更近了些,她双手托着下巴,呲着一口小米牙眯着眼笑得像朵小太阳花。
“那晴然再多喝几服药,姨姨能不能在院外给晴然搭个秋千?”
话毕,她好似怕季旷柔不答应似地,连忙指着一旁静默坐着的相泊月说道:“舅父也想坐秋千,我见舅父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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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天,在季旷柔的每日监督下,晴然只得乖乖喝药,不敢再耍些小心思。
身体好得差不多时,季旷柔也兑现了她的承诺。
在相府后院的小花园里给她打了个秋千。
秋千的形制也和市面上常见的有所不同,比起两根麻绳拴着一根木板,季旷柔给晴然做的这个要更加大气和精致一些。
千架由两根碗口粗被刷成红色的树干做支架,麻绳也不是市面上能随意买到的,而是用的马革制成,有弹性的同时坚韧耐磨又不易损坏。
而千凳不是单纯的一个木板,而是一个同时能容纳两三个人坐的雕花躺椅,椅子上还铺了柔软的毯子和靠背。
最绝妙的是,这个秋千的千架还可以折叠,按上特制的轮子时还可以随意移动。
这已经超越了儿童玩具的范畴,成了一个工匠艺术品。
晴然只看了一眼,便被它吸引了目光。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几根撑起秋千架的柱子上还刻了许多图案。
图案像连环画一般,生动又有趣,吸引得晴然一时竟忘记了她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打秋千。
等她津津有味地看完后才跃跃欲试地爬上了秋千。
见晴然坐好后,一直候着的翻云便在她身后轻轻地推了起来。
秋千椅随即荡了起来,虽然荡得越来越高,但依旧很稳。
晴然坐在上面,一开始只敢牢牢地抓住榻背,待适应了那种凌空的快.感后便大着胆子松开了手。
她忍不住兴奋地呼喊着,还不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而季旷柔则双手环胸斜倚在身后的木樨树下,眉眼带着笑意。
接着,她的目光便懒洋洋地掠过正在玩闹的晴然还有翻云二人,落在了她们身后亭下正在品茶赏菊的相泊月身上。
只见他端坐在那里,正用三两根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盏清茗,相泊月的手生得像他的人一般极其精致,手指关节修长利落,甲床饱满圆润还带着浅白的月牙,指尖纤细微翘,白中还透着粉。
十分玲珑好看。
此时,午后的一束金阳透过亭台的镂窗正正落在他的眉眼处。
昔日漆黑如墨的眼瞳里,竟折射出幢幢乌金色的光影。
季旷柔见他垂头抿了口清茶,透珀般的茶水瞬间便将他殷红饱满的唇瓣滋润得水光淋漓。
这一幕,看得季旷柔微微眯了桃眼。
今日的相泊月内里穿了件月白锦袍,外衣则是乌纱罩衣,纱衣袖口自下摆还用银线钩了几朵残菊。
长至腰际的如海藻般柔顺乌黑的墨发尽数拢起,仅被一根银白发带松松系着。
额前几缕发丝滑落,无意间给他疏离清贵的气质上更添上了几丝慵懒与雅正。
不得不说,他今日的穿着也甚合季旷柔的眼缘,京城也有很多世家公子钟爱梅兰竹菊,也喜爱在衣袍处绣上几朵。
但为了彰显身份,大多用的都是金线,金线绣金菊,颜色倒是合适,但很多时候都会失去了菊风霜高洁的品味。
瞬时间,人就由大雅变成了大俗了。
可相泊月却反其道而行,用了银线,又用乌纱底衬托,竟意外的美观又合适,十分巧妙且别出心裁。
这下,季旷柔对照顾相泊月起居的人又感兴趣了一分。
正玩得酣畅的晴然,刚想转头唤自家柔姨姨一起玩,便见柔姨姨倚在一棵树下正全神贯注地望着什么。
晴然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坐在亭下的泊月舅父。
十岁的孩子已经粗通感情,早在前几日野炊时她便瞧出了郡主姨姨对她这个泊月舅父的情谊。
在晴然眼中,二人女才郎貌,般配极了。
灵动晶润的杏眼略略一转她心中当即便有了个注意,柔姨姨待她好,怎么着她都要回报一下柔姨姨。
随即,晴然便拍了拍翻云搭在榻背上的手臂,示意自己要下来。
等她跳下来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朝着亭下飞快跑去。
一直跑到相泊月的身边,抓住了他搭在膝上的手臂。
接着,晴然仰着脸笑得眯起了眼睛。
“舅父和柔姨姨一起陪晴然打秋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