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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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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年都平静得很,后宫的妃子安安分分的,就连前朝的大臣们也不再有所动作。
这宁静让我害怕。
这几年里我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公主,轩辕易遥说长得很像我,给她取名叫婉瑶,是我和他名字的结合,而我们的第三个孩子也在我的肚子里孕育着。
而嘉卓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轩辕易遥很看中他,但是重华宫里的老师人数不足,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一起上课,所以他说一定要从宫外的皇亲和权贵之中里找有能力者来担任嘉卓的老师,专门教导他。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虽然轩辕易遥的子嗣不多,但我还是希望嘉卓能有更好的老师来教育他,因为他以后要接过他父皇的龙袍,成为下一任轩辕家的明君。
那日午后,我在圣宸宫里和轩辕易遥挑选着合适的人选。
他翻着名册,指着一个名字问我:“聆晚可认识贺老将军?”
大名鼎鼎的贺老将军,我当然知道。如今都流传着北洛南贺的说法,我们洛家守护着北境,贺家就守护着南境,同为轩辕家守护着这天下。
只不过这贺老将军逝去已久,后代要么从文、要么就是平庸之辈,轩辕易遥早就收回了南方的军权,握在自己的手上。
“臣妾当然认识,在嫁给皇上之前,洛家和贺家在京城还是邻居。”
“那聆晚可知道贺丞歌其人?”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我又不太记得他是谁,思考了片刻我才想起来这是贺老将军的侄子。
“这是贺家那个文采出众的后辈吧。”我回答到,“我知道他,父亲常常夸他的文采不一般。”
轩辕易遥对我笑了笑:“聆晚的文采也很出众啊。”
“如此,那就让他来教嘉卓吧,而且他算是聆晚的旧识,朕也安心些。“
其实我和贺丞歌不算很熟,当时好像是我的亲妹妹洛清颜和他倒是常常玩在一块儿。
我们商量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嘉卓的声音:“父皇——母后——”
嘉卓一蹦一跳地进来:“父皇!母后!今天先生教了几首诗,诗中描绘的大好河山实在是让儿臣心潮澎湃,儿臣以后也想走遍千山万水,看尽天下风景。”
我和轩辕易遥相视一眼,我们心中一直在构绘的、关于嘉卓和轩辕家未来的画卷瞬间就被嘉卓的热情给燃掉了。
最后还是我忍着心痛,蹲下来对嘉卓道:“嘉卓,游山玩水虽好,但你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怎么能耽于享乐呢?”
嘉卓刚刚还开开心心的模样一瞬间就蔫了:“可是儿臣实在无心于权谋……”
我正想继续劝他,就看见轩辕易遥将嘉卓抱起坐在龙椅上。
“没事,现在嘉卓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我们先好好学习,以后再说好不好?”
嘉卓点点头:“是,父皇。”
说完,轩辕易遥就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书。
我走过去为这父子俩研磨,责怪道:“轩辕易遥,倒是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呗,永远是你当好人我当坏人。”
轩辕易遥抽出一本书,回过头来对我说:“朕知道聆晚受委屈了,前几日朕听冬儿说聆晚最近喜食酸口,所以今晚朕特地命御膳房做了些凉拌的菜,好好补偿一下你。”
“行吧,我原谅你了。”
我太容易为这样的温馨妥协了,虽然这平静的几年里我们的温馨时刻不少,但我总是很割裂,一边沉溺于这样的幸福中,一边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会破碎。
嘉卓好奇地看着轩辕易遥手上的那本书:“这不是《推背图》嘛,父皇要给儿臣看这个?”
轩辕易遥有些惊喜:“你知道这是《推背图》?”
“嗯。”嘉卓从他手上接过了那一本书,“儿臣在藏书阁见过这本书,可是儿臣看不懂便拿去请教老师,可老师说,这书非常人能读,故而没有教儿臣。”
轩辕易遥满意地看了我一眼,眼里还有些得意。
“先生说的可不对,我们嘉卓非常人,今日父皇就和你聊聊这奇书可好?”
嘉卓十分兴奋:“是!多谢父皇!”
轩辕易遥的言辞尽量放得没那么晦涩难懂,但此书实在深奥,嘉卓小小年纪仍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每个问题都有仔细问上一遍,轩辕易遥都一一耐心解答,幸而嘉卓一点就通。
“父皇,儿臣曾查阅过资料,这书在前朝可是禁书,父皇为何不禁?”嘉卓问道。
轩辕易遥慢慢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似乎是漫不经心:“政权交替、王朝变更,这乃天下之常事,作为一代君王,若是连失败都无法面对,又从何谈起去做一名明君。”
“天命已定,可人定胜天,《推背图》虽预告了许多的灾难,但也是提前给我们一个警示。作为明君,应该想的是如何去预防这些灾难的出现,而不是杞人忧天,消极对待。”
我在一旁听着轩辕易遥的话,这让我想起还在北境时我第一次见到的他。
就是这样一个不卑不亢、毫不畏惧的轩辕易遥,让我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因为成全了他,也就成全了天下,这样我的付出也不算是自私的。
我爱的是这样的轩辕易遥。
嘉卓有些动容:“父皇和母后……是也想让儿臣做这样的明君?”
轩辕易遥放下笔,笑着掐了掐嘉卓的脸:“正是。”
随即,他拿起刚刚写的那张纸,上面有他刚刚写的字。
——千千万万说不尽,不如推背归休去。
“事物变化瞬息莫测,不如回归本心,做好分内之事。”
这句话本就解释颇多,但是轩辕易遥却选取了最积极的一个告诉嘉卓。
嘉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是这样……”
“嘉卓以后若是还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父皇。”轩辕易遥说道,“但是嘉卓的天资过人,恐怕重华宫的先生教不了嘉卓,于是父皇和母后给你找了一个专门的老师来给你上课,嘉卓可否愿意?”
嘉卓眼睛一亮:“儿臣谢过父皇母后!”
……
过了一个多月,贺丞歌进宫了。
作为嘉卓的母后,我自然要去拜访拜访这个贺先生。
重华宫的书生领着我走到了后殿,这里是轩辕易遥特地安排的一处安静之地用来给嘉卓好好上课的。
嘉卓看见我,立马就跑了出来:“母后!”
我笑着说:“看来没有在认真学习,母后一来你就看见了。”
“哪有,先生说要考儿臣作诗,所以儿臣这不就到院子里来找灵感了嘛。”
“油嘴滑舌。”
我正跟嘉卓说着话,眼前就出现了一名男子。
“参见皇后娘娘。”
我站起身来一看,这名男子的面孔于我而言来说是陌生的,但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甚至还带着些缱绻。
“……你就是贺大人吧。”我客气道。
他的表情瞬间有些呆滞:“娘娘……不记得臣了?”
我莫名其妙:“洛贺两家从前确实是邻居,但那会儿本宫已经与皇上定了亲,鲜少出府,所以贺大人与本宫应该仅有几面之缘罢了,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本宫对儿时之事也记得不太真切了,多有得罪,贺大人。”
贺丞歌就这么看着我,最后落寞道:“是臣唐突了,还请娘娘恕罪,娘娘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臣也是应当的。”
嘉卓在我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母后,您和贺先生认识吗?”
“算是旧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不太忍心看见贺丞歌难过的样子,于是折中给了一个回答。
贺丞歌收敛了刚刚见到我的所有神情,恢复了君臣之礼,毕恭毕敬地对我说:“娘娘今日前来可是来询问大皇子的学业的?”
“正是。”
他跟我仔细介绍了一番他和轩辕易遥一同定夺的关于嘉卓的学习方式,我认真地听着,偶尔向他提提建议,等聊完之后,重华宫也放学了。
我牵着嘉卓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贺丞歌又叫住了我。
“皇后娘娘。”
我回过头,看着他手里紧紧拽着什么,欲言又止。
“贺大人还有何事?”
“聆晚……”他似是无意识地叫道,最后又反应过来,连忙对我道歉。
“皇后娘娘恕罪。”
我对他叫我名字感到有些不适,除了我的父母,那便只有轩辕易遥能这么叫我。
可我的心里却莫名感到一阵悲哀,我冷冷地看着他。
“贺大人,本宫和皇上都寄厚望于嘉卓身上,您若别有心思……本宫和皇上又怎敢重用你呢?”
说完,我便带着嘉卓拂袖而去。
……
这晚轩辕易遥没有来我的宫里,听闻宫里有个默默无闻的妃子被下了妒芳容,这两日掖庭查出了凶手,本来这事我来解决即可,但轩辕易遥说现在正值酷暑,我又怀着身孕,便让我好好休息,他亲自去处理。
嘉卓在复习着学业,婉瑶早早地就睡了,天气炎热,我不怎么吃得下饭,也不怎么想睡觉。
“本宫最近是不是还没请平安脉?”我问冬儿,“把容公子叫来吧。”
“可是……娘娘,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奴婢就去请容公子吧。”
“没事儿,就说本宫今日胃口不佳,想请容公子来看看便可。”
冬儿听了,很快便将容予叫来了。
“拜见皇后娘娘。”容予向我行礼。
我这些年在宫中的大小病症都是他来看的,按理说我们俩之间应该彼此熟悉了,但每次他来到我的凤仪宫时,总是要把礼数做得很足。
我其实不喜欢他这样,我从来都把他视为自己的知己,是和我一样,渴望着自由的知己,所以我很害怕看见他被礼数的样子,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也有的不幸。
“行了,不必多礼。”我伸出手,让他给我把脉。
“娘娘脉象略微有些虚弱,或是精神不济之状,酷暑难耐,臣给娘娘开几副消暑的药方,每日一用便是。”
说完,冬儿就已经拿来了纸笔,让他写下药方和煎服时的火候需求。
我把手收回来,撑着下巴看他写字,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眼神,写得流畅的笔画顿时一停,好好的一个撇硬是飘了出去。
我觉得有些有趣,想到了白日的贺丞歌,便问他:“本宫这样的人值得被爱吗?”
他的笔画又出错了。
“娘娘天生丽质,聪慧过人,自然招人喜欢。”
“既然如此,那轩辕易遥什么时候才能说一句爱我呢?”
容予将方子交给冬儿,似乎是借机琢磨了一下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才好:“皇上贵为天子,怎么能轻易表达喜爱,因为这可能成为皇上的软肋。”
“娘娘,您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不能太任性。”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比起害怕成为软肋而藏着掖着,我更希望能光明正大地赴死。
我让冬儿从案上拿过一本诗集:“那容公子读读看,这诗写得可好?”
容予随手翻了一页,念道:“月落满园心亦满,人寄相思念不安。”
“这是娘娘自己写的吧。”他肯定地说。
“无趣,你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但他没有再回答我,而是珍重地翻阅着我的诗集。
容予刚刚念的那句诗是我第一次见到轩辕易遥时作的,那晚的他一袭黑衣出现在我家的前院当中,从此以后我便不再害怕黑夜。
”唉,真想吃一些冰镇的甜品,这天气真是热。”我哀怨道。
“万万不可!”容予一听见我这么说,急了,“娘娘身怀皇嗣,过凉的食物吃多了,不仅影响龙胎,更重要的是会伤了娘娘的凤体啊!”
我噗嗤地一声就笑出来了:“知道了,本宫也就说说罢了。”
他这才放心地继续翻阅着我的诗集,嘴里小声地碎碎念道:“若是拿这诗集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念,他可听得懂……?”
“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
容予把我的诗集还给我,告辞离开:“娘娘早些休息,在下先回去了。”
“潇潇,去送送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