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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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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居,大不易。
秦珍出生在一个三线小城市,是家里的独生女,小时候模样就很惊艳,学习也还算拔尖。那时候不允许生二胎,幸运的是她父母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反而觉得自己女儿长得好学习好,哪哪都好。
父母在外人面前从不吝啬夸奖她,或许也是想证明,没有儿子怕什么,女儿同样可以很优秀。
越是想证明,越是引起别人的抨击。逢年过节是秦珍最讨厌的时候!
“珍珍呐,考了多少分啊?哎,可惜是个女孩子,将来嫁人了还不是待在家里生娃带孩子。”
“珍珍长得漂亮,将来靠脸都能过的很好。”
“珍珍以后要是嫁给有钱人,可得记得你爸妈,毕竟你爸妈也没有儿子,到时候可就指望你了。”
“是啊是啊,这还得找个好说话的老公,不然啊,人家说你倒贴娘家。”
那些儿子学习不如她的姨妈舅妈左一句右一句,字字句句都在秦珍心里钉下一根根的刺!
女儿再好也是要嫁人的!嫁人了,什么都是别人家的!跟娘家有什么关系!
秦珍那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努力!努力到自己能拥有赡养父母的能力!能成为父母的骄傲!能让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闭嘴!
大学机缘巧合接触了模特这行,她容貌艳丽,身形高挑,大长腿仿佛专为T台而生。
大二那年秦珍认识了胡先生,胡先生是IT专业,两人家庭情况差不多。都是靠着自己努力考上了大学,很幸运地在大学期间确定了自己未来的事业方向,各自在各自的行业里磕磕绊绊的创业。
毕业的时候,两人也算小有所成,秦珍有了固定的合作。秦珍过年回家,精心而隆重的打扮了一番,原本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回到家,却没有在父母的脸上并看到由衷的笑容,而是淡淡的隐藏起来的忧愁。
很快秦珍明白是什么原因!她太小看人性了!
当家里人知道她做模特,言语间更加难堪,带着有色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背后更是对她指指点点……
“你看到老秦家的女儿了吗?哎呦!你看看那打扮,据说啊,在外面可挣钱了呢!”
“是啊是啊!我听说啊,这些当模特的可乱了!”
“啧啧啧!我听说是在外面给有钱人当三!”
这些不堪入耳的语言深深刺痛了秦珍,当晚她在家卸掉妆容,换上朴素的睡衣,坐在自己房间想着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些人闭嘴!
秦母推开门,秦珍记忆里的秦母是温柔而坚强的,小时候总是用柔和的声音鼓励她。
“珍珍。”
“妈!”秦珍搂着秦母的胳膊,倚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秦母拉着她的手,“珍珍,咱们能不当模特了吗?”
旁人的千言万语有时抵不过至亲至爱的一句话!
那些艰难日子里的泪水和汗水,为了得到更多机会的委屈,那些从来没有跟父母说过的艰辛,在这一刻都化作汹涌的泪水!
泪水泄洪,泣不成声。
“我为什么不能做模特?我想要让家里的生活过的更好!我有什么错?”
“明明都是她们的错!为什么要我放弃我的事业!”
秦珍浑身颤抖,狠狠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可下一秒更多的眼泪流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我想证明自己!我想证明给那些人看!你生的女儿不比她们的儿子差!”
“为什么她们总有那么多闲言碎语!她们才是错的!才是该死的!”
秦珍想说的很多,最后她混着眼泪咽了下去。说了又如何,难道她妈妈不知道吗?现在只是她还不够优秀!不能给父母足够的底气!她会证明她自己的!
回到城市里的秦珍更加努力,那时她发现自己偶尔会感到莫名的沮丧,她以为自己是太累了。
模特行业竞争极其激烈,一个个容貌身材极佳的新人不断涌现。秦珍感觉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而这个时段胡先生从原本的公司离开,同两位好友一起创办了一家新公司。创业初期的胡先生几乎忙到看不见人影,晚上回家的时候也时常是醉醺醺!
好在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两人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直到有次胡先生出差,越发焦虑失眠的秦珍打算吃掉整瓶安眠药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过来……
第二天她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她病了。她左手拿着报告单,右手悬在手机拨通键上,最后她把手机放进包里,报告单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她觉得这就是闲的!所以才有时间矫情!
一年后,胡先生的公司慢慢步入正轨,两人用几年的积蓄首付了庄合隔壁的房子,举办了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可就在新婚后的第三个月,秦珍在走一场秀的时候腹痛难忍。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但是就在刚刚,她失去了。
这次意外让她一蹶不振,一切工作都停了下来,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她的病早就严重到无法自控,她依然没有告诉任何人。胡先生安慰她,孩子以后会有的。面临不得不去的为期半个月的出差,胡先生只能抱抱她,让她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那次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他出差的当天晚上我就想自杀,可是我扛到了他回来的前一天!他告诉我上飞机了,我就安心地踢掉了凳子。”秦珍讲述的时候语气平静,可眼泪却一直没有间断。
不管活着的时候病得多严重,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很多东西都随着生命一起消失。
秦珍是成功的从病态中逃离了出来,可她面对的却是更深更难平的遗憾。
“我在父母身边待了两年半的时间,胡胡把我的父母照顾的很好,我赚的所有的钱他一分没留全给了我父母。那时候我已经清醒了过来,我不断地自责,为什么我自杀的时候没想到他们!其实有想过,但是我控制不住。”
习夏:“珍姐,我觉得你当初不应该撕掉报告单。”
身后传来卧室门打开的声音,习夏回头,见庄合已经换上了衬衣西裤,“上班去吗?”
“嗯。”庄合目光落到习夏脸上,见他神色悲戚。
在主卧是可以听见秦珍说话的,在庄合看来秦珍的遗憾原本可以避免,但现实不能重来。无论逝者如何遗憾,旁人如何惋惜,活着的人总有一天会将旧时的回忆深埋心底,从那些悲伤痛苦中走出来开始新的人生。
庄合收回目光,并不想过多参与他们这个话题。毕竟每个人的成长经历,生活环境,造就每个人不相同的思维方式和处世之道。
“希望秦小姐早日放下执念,习夏,我去公司了,你们聊。”
习夏点头,提醒道:“你玉观音戴了吗?”庄合摸了下领口处,摇头。习夏刚准备跑进卧室帮他拿玉观音,被庄合拦下。
庄合眼神扫了下秦珍,“没事,我今天就不戴了。”
“可以吗?”玉观音可以帮庄合阻止鬼魂的靠近,说不戴是怕去拿玉观音影响到秦珍。
庄合已经走到玄关穿好鞋,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没事,一天而已。”
“那你小心的。”
庄合应了一声。
几分钟后,坐在窗前的习夏和秦珍就看见庄合的车出了小区。
片刻,习夏打破了沉默,“珍姐,或许我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不过我觉得两个人既然是相爱的,就不应该有秘密。爱人是相伴一生最亲密的存在,两个人选择走入婚姻共度后一生,就不该存在为了你好我独自承受痛苦这样的想法。爱人能分享快乐,也能彼此疗愈痛苦。很多事情往往越是隐瞒,最后整个事件越是容易被推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说胡先生在得知秦珍生病那一刻心情是担心忧虑,那听到她去世消息时,又该是如何悲痛欲绝。这些旁人都明白,清醒时的秦珍也明白,可是生病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就像是陷入了思维怪圈,直到她死亡,她才终于得以解脱。
“之前庄合看的一些电影,就是这样。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恋人,我不会隐瞒我的痛苦,我希望得到对方的安慰。更不希望我的恋人向我隐藏她的痛苦,那样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恋人。”
“当然了……我现在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习夏拍着秦珍的肩膀,鼓励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早日放下执念,投胎转世,开启新的一段生命旅程。”
“珍姐你半年前才来到胡先生身边,你的执念是……?”
秦珍继续说:“我走之后胡胡把我父母当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半年前,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没有隐瞒,而是选择告诉了我父母,我父母也劝他试着去相处看看。我想见见那个姑娘,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幸福。”秦珍掰着手指头,“还有两天就是中秋节,我想在那天看看那个女孩和她的家人。”
“看到了你就会释然吗?”
秦珍出神地望着窗外,过了很久才说:“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特别害怕,我怕胡胡看见我吊在屋内的样子,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后悔和恐惧几乎淹没了变成鬼的秦珍,她歇斯底里的哭泣。她一次次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次次试图将自己的尸体放下来。她希望她的胡胡永远都不要回来,不要看到这让人绝望而崩溃的一幕。
当胡先生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手里抱着了秦珍最喜欢的百合花。半个月不见,他将行李放在门口,愉悦地喊着秦珍的名字。
当卧室内的一切展现在眼前……
百合花束失魂地砸向地面,破碎的砖红色花粉溅洒在四周,洁白的花瓣瞬间黯然失色。
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秦珍徒劳的挡在胡先生身前,伸出手想去遮挡他的视线。
胡先生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倒映着秦珍悬在空中的双脚,几乎是一瞬间,红色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眼,泪水夺眶而出。他浑身颤栗,还维持着抱花姿势的右手,不断颤抖着,张开的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向前迈出一步,他以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能迈很大,能离他的珍珍近一些,事实是他只挪动了小半步!
小半步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手抓在胸口,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抬头向上死死盯着半个月前拥抱道别的爱人,他最喜欢秦珍柔软细腻的黑发,绕在手里的感觉再上等的丝绸都比不上,此时黑发无力垂着,挡住了秦珍大部分的面容。
“啊!!!!!!”当痛苦累计到了极限,胡先生绝望而痛苦,他撕心裂肺地尖叫,毫无章法地冲上去抱住秦珍,把她解救下来。
“我没办法忘记他那一刻的样子,更忘不了他那声尖叫。我只有看到他重新拥有了幸福,让他的笑代替他痛苦的样子,我才能放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