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印]七世魔皇本纪》风过碧梧枝

2、星魔宫的预言

　　事实上，阿瑜并没有让恪敏等太久。
　　只是几次呼吸之间，那种笼罩着阿瑜的踌躇与纠结便褪得一干二净——然后，他如此问道：“皇兄是想问对万兽关用兵的结果吗？”

　　“嗯。”
　　恪敏噙着笑，点点头。
　　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恪敏状似无意地说道：“调动兵马总是需要些时间，用不着太着急。咱们出来有段时间了，你这次便在心城多住些日子也无妨。”
　　“毕竟出来久了，母后不免担心。”

　　“……是。”
　　对于恪敏体贴，阿瑜却并未表现出什么感激。
　　他颇有几分不自然地抿了下唇角，连应承时的声调都显得低了一点。
　　再次以手按住心口，阿瑜微微欠身。
　　“皇兄，阿瑜先退下了。”

　　“去吧。”
　　恪敏这么说着，看阿瑜转身离去。
　　待门合上，他眉眼间的暖色也随之一清。
　　想到刚才阿瑜的踌躇，恪敏轻轻地念了一遍继母的名字：“……莫伊拉……”而后，他嗤笑了一声，以指尖压住自己的下唇，眼里流露出那么一股子的轻蔑与得意。

　　对于恪敏这个反应，阿瑜当然看不到。
　　不过，他多少猜得到一点。

　　数日后，阿瑜站立在母亲宫殿门口，正在等待着通报的结果。
　　他显然并没有丝毫耽搁。
　　虽然恪敏与他说不需太过着急，可他依旧在交代好手头事务后，便即刻动身返回了心城。此时，他身着一袭淡金色的衣袍，是逆天魔龙皇族常用的款式，却是星魔偏爱又无法随意使用的颜色。

　　在心城，会穿这种衣服的就那么几个。
　　于是，往来经过的其他魔族在认出他的身份后，隐晦瞧向他的眼神里，便多少带了点异样。

　　阿瑜目不斜视地站着。
　　他静气功夫好得很，权当那些眼光不存在。

　　片刻之后，殿门敞开，走出个身着橙色法袍的女性星魔来。
　　她正是方才进去替阿瑜传话的侍从。
　　此时，她眼里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怜悯，面对阿瑜看过来的目光道：“小殿下，莫伊拉殿下不见您。”话音刚落，她就见对面阿瑜嘴唇轻轻一颤，微微垂下眼睫，连那对晴空般美丽的眼眸也仿佛黯淡了下来。
　　于是，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立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但不说也不行。
　　眼前这位小殿下，显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就走的意思——于是，在稍微斟酌了那么一会儿措辞后，侍从最后还是无声一叹，不敢违抗自家亲王的命令，完完整整地把话带了出来。
　　“殿下说……让您，滚出星魔宫。她没有上赶着给人当狗的儿子。”

　　这话着实太过刻薄。
　　果然话一出口，阿瑜就几乎立刻抿住了唇角。
　　侍从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殿下要对小殿下说这种话——毕竟，如果只是因为跟储君殿下的关系。那即使殿下自己，明面上不也是一团和气吗？
　　想到此处，她看向阿瑜的眼神同情愈甚。

　　另外一边，阿瑜对母亲的厌恶并不意外。
　　他对侍从道了声谢，又多在母亲门前站了会儿后，转身离去。

　　当然，他没有遵从母亲的意思立刻离开星魔宫。
　　从一开始，阿瑜就不指望母亲能配合。所以在接下命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诚然，作为星魔族的王，莫伊拉对自己族群的掌控力度不容小觑。不得到她的许可，整个星魔族没谁敢在明面上给他预言。

　　但事无绝对。
　　星魔宫中，还有一位在星王之上的超然存在——星魔神，瓦沙克。

　　要说这也是个极其特殊的现象。
　　历来有魔神的种族，其族长必然是魔神。虽然这确实没有明确规定。但在现在这位星魔神和莫伊拉之前，对于整个魔族来说，这都不是要不要按照规定行事的问题，而是一个类似于自然规则的铁律，没谁会往这种可能上想。
　　这种荒谬的结果，却偏偏就在这时的星魔族成为了现实。
　　整整七百三十二年间，星魔族的魔神之位与王权两分，开了魔族先河。

　　可不管怎么说，魔神到底还是魔神。
　　莫伊拉能压得住整个星魔族，却管不到星魔神的头上。

　　没过多久，星魔塔的轮廓近在咫尺。
　　却又有两个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那是一男一女，都是典型的星魔族装扮。与阿瑜一样的淡金服色，彰示出他们的王族身份。只是女子的一头乌黑长发，却又使得她有些不同寻常。

　　远远见了阿瑜，那女子边先开了口。
　　“阿瑜，你回来啦。”

　　“加莱，逐星。”
　　阿瑜站住，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他们阿瑜的同母兄姊。莫伊拉在与魔神皇成婚之前，已育有三子一女。其中加莱和逐星，与阿瑜的关系颇为亲近。

　　“来找星魔神殿下？”
　　加莱侧身站着，笑着对幺弟开口：“来得真是时候。刚才为了等殿下冥想结束，我俩可是活活在偏殿里坐了两个小时，差点给自己坐成一对活石头。”
　　在他身边，逐星也微笑道：“半年不见，这次在心城待多久？”

　　“只是回来办些事，皇兄那里还等我复命。”
　　面对兄姊，阿瑜如此回应。

　　“那真是可惜了——逐星过阵子也得出去。”
　　闻言，加莱十分遗憾。“好吧，等下次。阿瑜你回来找哥哥，哥哥带你去喝……”说到这里，加莱的一个“酒”字还没出口，就被身边逐星的死亡瞪视给吓了回去。
　　连忙咳嗽两声，加莱强行改口。
　　“哥哥带你去吃小酥饼！”

　　对此，逐星满意地收回目光。
　　她伸手为阿瑜整理了一下耳边有些松散的头发，然后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去吧阿瑜。回头跟姐姐坐坐。注意身体，别太操心。”

　　阿瑜抬眸，正对上逐星的眼睛。
　　他与姐姐对视一眼，而后了然点头。

　　几句话说完，加莱与逐星离开。
　　阿瑜来到星魔塔门口，这次倒是没等什么功夫，很快便得到了许可进门。

　　一脚踏入了星魔塔，便犹如踏进了银河之中。
　　在宽阔的殿堂之中，似乎没有实地的存在。地面与周围的墙壁，都是一个个巨大的魔法阵。它们互相堆叠组合、共同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立体法阵。
　　不计其数的符文互相勾连攀扯，每一笔暗金色，都似乎在流动。
　　仿佛有生命一般。

　　在这塔内的正中，正是魔族排名第三的那根魔神柱。
　　那根高可通天的巨柱四围，无数星子组成变幻莫测的星图，正围绕着魔神柱缓缓转动。
　　这仿佛是命运之河在地上的支流。
　　只要一眼，就如同漩涡一般，吸引着旅人飞蛾扑火般地跳入其中。

　　阿瑜轻车熟路地收束心神，沿着一贯的路径来到魔神柱下，低头行礼。
　　“三叔。”

　　在魔神柱前，星魔神盘膝悬空而坐。
　　他穿着明黄色的长袍，外罩一层雪白薄纱，将衣服上古老星图的纹样笼盖得影影绰绰，令人看不真切。
　　在阿瑜行礼后，他睁开双眼——眼前没有星魔一贯的薄雾遮挡，那一对橙金色的瞳子便尤为锐利。让人只是站在他面前，便不自觉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恪敏想知道什么？”
　　略有些许沙哑的嗓音响起，咬字的尾音却比常人轻上些许，让语调多了些许不着边际的缥缈。
　　星魔神没有任何的铺垫和寒暄，直接了当地如此言道。

　　阿瑜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态回答。
　　“若对万兽关用兵，是何结果。”

　　没有声音。
　　却有星光亮起。

　　星魔神右手抬起，掐出一个奇异的手诀。
　　随后，他眼中没有了焦距，目光放空，似乎直接看向了时间的彼岸。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放下手，回复阿瑜。

　　“大胜。”
　　“但你告诉恪敏，孤不赞成他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