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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活着 ...

  •   “你是来杀我的吗?”
      身形庞大的污染者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与其说是说话,不如是用水声模仿,发音不清,还裹着回荡的水声。

      但叶姜听清了,神情微动,眼里起了一丝涟漪,回问:“你想死?”
      她那反应似乎在说,如果它回答一个“是”,下一秒她就会出手助力它的梦想,她就是这么的助人为乐。
      污染者:“……”

      它左眼的悲伤收敛了一点,此消彼长,右眼的恶念如同烈火添了助燃剂,霎时高涨,憎恨、失望、失落、恼怒等等负面情绪一涌而出,染上浓黑的恶意。

      “你也想我死。”
      “连你也想我死。”
      它的愤怒咆哮仿佛闷在一个水球中,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只有一个活着的机会,没有人选我。”
      “我很疼啊,我也想活着。”
      “只能活一个,只能活一个。”
      “我从来不在选择之中。”
      “活一个,活一个。”
      “我想活着。”
      “因为我不够优秀,所以不能活着。”
      “优秀的人才会被选择。”
      “没有人告诉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告诉我活着的条件。”
      “不对,不对……”
      污染者颠来倒去地诉说着它的愤怒,流淌在白玉台阶上的污染仿佛受到它情绪的支使不停蜷动翻滚。

      “不对……”
      “不对……”

      它念叨着,似乎陷入了一种混乱之中,突然,它抬了抬头,两只巨大的窟窿眼猛地钉住叶姜,仿佛叶姜是它的父亲,它的兄长。
      它恨声道:“你们从来只当我是一副活着的器官,我病了,你们嫌弃我没了用处!”

      豪华的私人病房里,他躺在病床上,病痛难忍,他抱着身体翻来覆去,咚,他一不小心滚到了床下。
      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他顺着这双脚看上去,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有人一直站在床边,漠然地看着他痛苦挣扎。
      他伸手想去抓那人的脚,病痛让他格外的依赖,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爸……”
      然而富态的男人把脚挪开了,嫌弃溢于言表。

      “怎么也是个病的?”
      “养了这么久,一点用也没有。”

      记忆猛地涌来,憎恨,失望,还有……委屈,它庞大的身体进一步失控膨大,身躯抵上墙壁天花板,挤压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墙灰簌簌掉落。

      “你也是,想要我死!”

      水箭激射而出,直指叶姜脖颈,无数怪手爬动着朝叶姜聚拢,带着怨怒,想要抓住她的双脚,将她拖入与它同在的嗔怨的深渊。
      射中了,尖利的水箭击中纤细的脖颈!
      啪,化作了一滩毫无杀伤力的水,沿着苍白的皮肤汩汩流淌。

      脚底的怪手争先恐后抓住了脚脖,层层叠叠,顺着两条腿往上爬!
      似乎觉得有点痒,被怪手爬满的脚晃了晃,搅动了底下的水波,奋勇向上攀爬的怪手一顿,下一秒全部破碎,淅淅沥沥回落水中。

      “说了,不要总是玩水。”
      普通人类说,仿佛用水箭取她性命的污染者只是一个有点顽劣的拿着水枪滋水的孩童,因为实在无伤大雅,所以可以被原谅,出口的责骂轻飘飘的。

      污染者:“……”

      又来了。
      那种明明很弱,但自己好像被对方身上的什么东西给无形压制了的感觉又来了,灵魂深处都在莫名其妙地战栗。因为这一战栗,恶念都退了不少,它被强行清醒了一瞬。污染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凝固,污染者左眼中出现一丝挣扎。
      然而。
      然而至亲的血气还残留,刺激着它本就薄弱的理智,只一瞬,它再次被拉入怨怒的深渊。

      “嗬——”
      它的喉咙发出一丝嘶吼,身体痛苦地扭曲膨胀,咔——天花板出现一丝裂缝,咔——墙壁也裂了,空间不稳地晃了一下。
      叶姜脚下的地板也被连带着一起晃了晃,眼见着病友要拆房,她眸光闪了闪:“那个……”
      “我好恨!”
      “我好恨啊!”
      污染者丝毫不搭理她,顾自一遍一遍地诉说着恨意。
      叶姜:“……”

      污染者膨胀的脑袋被挤变形,碾碎阶梯,碾碎桎梏它的墙壁和天花板,在簌簌的落石中不断膨大,膨大……阴影将叶姜笼罩,污染者膨大到了她面前,她需要高高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的窟窿眼了。
      叶姜默叹了一口气,这下有些生气了。
      原本听劝的病友变得如此的固执己见,不似当初。

      只动口已经不行了,她想。
      于是下一秒,她抬起手,轻轻握成拳,高高举起,她一拳捶在病友的脑门上,不重,提醒的意味更浓。

      病友,别再拆房了。
      她主要是想提醒它这个。

      然而污染者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顿,嘴里的怨恨卡了一下。
      “呃。”
      它喉咙里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庞大的身体像是遭受到了巨力攻击,跟受它碾压的墙壁一样出现了一道裂痕,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裂痕遍布其上,抵达一个临界点,分崩离析。
      水流如泄洪一样急。
      汹涌的水流冲刷着客厅,卷起数个旋涡,许久,水流平息下来,水中只剩下了丁点大一只污染者。

      它被强行瘦身了。

      污染者左眼里的悲伤和右眼里的恶意都静止了一瞬,它似乎有些茫然,迷茫自己强大的身躯怎么突然间瘦成了这样,一秒之后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虎躯一震。
      它缩了缩身子,嘴里仍然条件反射地念着“我好恨”,跟被植入了KPI指标似的,不念够数不行,但声音小了很多很多,细若蚊蚋,一边念一边还偷看叶姜,眼里的恨意少了,愚蠢多了。
      像当初的病友了,叶姜满意地放下了手。

      失去累赘的庞大身躯,汇聚的污染少了,污染者的理智似乎也慢慢回来了。

      叶姜垂眸静静地盯着它。
      污染者瑟瑟发抖,被她看得有点磕巴:“呃,我好、好恨。”
      叶姜盯它,打断它:“你什么时候去还书?”
      “啊?”污染者卡顿,什么还书?
      叶姜道:“你送我的书是你从医院里偷的吧?你偷偷跑了,是想让我给你背锅?”
      污染者一噎,脑子被杂事儿塞满了,顾不上什么KPI任务了。

      “我没那么想,我、我回去就还。”它头顶冒水珠,否认自己心存坏心思,但——
      “你真的不想当诗人吗?”
      它鼓起勇气问。
      叶姜:“。”
      “数学家呢?音乐家呢?我给你换换种类。”污染者嘟囔,有点苦口婆心,“还是要成才。”
      虽然它现在明白了,父亲抛弃它与它是不是废物这一点没有关系,但经此一事它也想过了,活着就要努力,奋进,成为有用之才,生命珍贵,得好好使用才行。
      叶姜:“。”

      她面无表情。

      污染者:“……”
      叶姜:“……”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法说服谁。

      沉默中,叶姜突然开口:“还恨吗?”
      污染者一怔。
      对面的人类看着它,脸上没有表情,她盯着它,询问异类的它:“你现在还恨吗?”
      仿佛它被关心了。
      它的想法被一个天然站在它对立面的人类在意了。

      污染者:“……”

      这个人类就是这样,偶尔会说一些让它的心情变得奇怪的话,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它摇摇头:“已经过去了。”

      叶姜看了它一眼,说:“你心思太重,这样下去病怎么会好?不是想好好活着?那就放下那些心思,安心养病。”
      污染者:“……”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仿佛有什么濒临干涸的东西被注入了生机。

      那一刹那,它身上的对人类的杀念消失了,污染被它完好地收束进了在身体深处,不泄一丝。

      如此同时,正在前门与鸟人污染者交战的秦岱川身形一顿,淡色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别墅里发生了什么?
      他快速闪过一丝思索,被逼近的声波割裂了西装一角。
      他停止走神,加快了进攻节奏。

      轰!
      雷光大作。

      叶姜带着隔壁病友从后门离开,她在后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能搭的顺风车,她的心情迅速低落下去。她嘴唇紧抿,不快地走进了夜色,透明人立刻紧跟上去。
      二人走在夜色中,不久,透明人察觉到了叶姜在为了什么不快,身体变成一张薄毯,裹着她,飞快穿越空间朝医院掠去。

      郊区别墅,一个高挑的女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别墅里,她走在别墅中,踩过砂石瓦楞,如闲庭漫步。别墅里,周家下人这里一堆那里一堆昏迷着,身上全是污染留下的瘤物脓包。异能者护卫们能抵抗污染一些,没有昏迷,中了迷障正在互轰异能,女子幽影一样从旁走过,来到别墅外,在别墅的一处墙根停下。
      她盯着墙根处的沾着烂肉的血迹,蹲下来认真观察。

      “啊,这个是老周。”
      她纤长的手指指着一块烂肉说,又指着另一根连着皮肉的头发说,“这个是小周。”
      她咯吱咯吱笑,“一家人整整齐齐。”
      “你们怎么都先死了呢?”她叹息,“哎呀,我来晚了一步呀。”

      别墅外,秦岱川将破烂的西装外套脱下扔在地上,松了松衬衫领口,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丝一边低头凝视地面的A级污染者的尸体,被烤得焦黑的尸体像是脱了水的干巴的碳,不复刚才的嚣张。
      他拿皮鞋蹬着尸体拨弄两下,确认它没有再蹿起来的可能,丢下它朝别墅里走去。

      夜色浓郁,周家庄园受他的雷击和鸟人污染者的破坏,到处一片狼藉,秦岱川对这一惨状毫无同理心,心里想着控水的污染者,它的杀念已经完全消失了。
      跑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庭院的喷泉处,一个女子站在喷泉的子母雕塑下,穿一身护士制服,仰头凝视着被轰掉了脑袋的子母雕塑,表情温柔,有灯光落在她脸上,光影交错,她脸上的温柔既神性又邪性。
      女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缓缓低头朝他看来,视线相对,没有污染,没有杀念,但一种无形的压制喷涌而来,不似人类,异控局的暴徒先生一下子紧绷了身体。
      女子手里碾着几颗包装闪亮的糖果,勾了勾唇:
      “晚上好,吃糖吗?”

      她偏转了一下身体,灯光照亮了她护士服的名牌——
      丁宣(A市一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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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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