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壹小糖

1、第一章：静候君心

　　李承的美在于绝色，谓之绝色，并非如女子般柔弱无骨，花容月貌。论相貌，李承自是颇有几分清秀，然而，他的绝色尽显于战场之上。
　　黑云压城，兵临城下，阵阵阴风送来浓烈的血腥味，袅袅狼烟，号角连天，放眼望去尸横遍野的战场，一骑良驹“黑影”急驰而过，卷起尘土。
　　烟尘中，一名年轻男子执剑直入，坚实的银色铠甲难以护住消瘦的身躯，崩裂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炎国最年轻有为的大将军李承，曾成功击碎了邻国一次又一次的围攻，屡获战功。
　　然，先帝驾崩，储君年幼，奈何朝堂之上奸臣当道，炎国没能抵挡住再一次的进攻。
　　都城内，胆小的百官早已逃之夭夭。李承并非不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可是，新王的死讯让他放弃了最后的希望。亡国之痛，唯有战死沙场以祭天地。
　　与敌方将领大战三百回合，李承早已筋疲力尽，失血过多以致神经恍惚，好几次，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纵是面对敌军千军万马，他依旧神情自若，眉宇间凛然浩气。
　　不远处，一名男子坐在城墙之上，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静观这一切。银色长发坠地，金色的眸子透出王者的霸气，腰带松散的系于腰间，黑色锦衣外，银色锦袍绣有兽纹图案。
　　妖怪之王，寒天，他对人类改朝换代的战争毫无兴趣，此次出行路过炎国，顺手寻了些貌美如花的皇宫宠妃，带回山岭给手下解闷。
　　岂料，死守城池的李承吸引了他的视线，他细细打量着对方，这位眉清目秀的将军，眼中的倔强和不服输，深得寒天欣赏。
　　于人于妖，忠诚和永世的坚持均弥足珍贵。
　　寒天嘴角勾起一抹笑，继续观赏战势，他只是要看到一个结果，李承何时倒下，敌军何时入城攻占这座没有君王的都城。
　　仅此而已。
　　一支箭准确无误地穿过李承的右肩，手中的宝剑落地，马嘶鸣着停了下来。李承伸手扶住肩头，紧接着第二支箭穿过了他的胸口，他淡然一笑，终于走到了结束。
　　从马背滑落，李承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汹涌的人群踏过他的身体冲入城内，炎国大势已去。
　　李承挣扎着睁开眼，意外的发现一人来到身旁。对方金色的眸子瞬间看透了他所有的情绪，低沉的声音随风传来：“你的国家已经没有了，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
　　李承不明白对方话语的深意，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只是一名亡国奴。

　　李承醒来时，已不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耳边虫鸣鸟语，窗外阳光明媚。他动了动身子，霎时剧痛传来，虽不见伤口，但之前受伤的位置痛得真实。
　　模样娇美的女妖掩面而笑，她微红着脸，将浅绿色的药膏涂抹于伤处：“李将军，你的伤还没好，请安心休养。”
　　女妖话音刚落，就见寒天走进屋来，她行过礼，离开了房间。
　　李承抬眼望着面前这名帅气的男子：“你救了我？”
　　寒天没有答话，眼中不见丝毫情感起伏，他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抚过李承的唇，从颈项到肩头，沿着瘦弱的曲线往下移动。
　　“你这是做什么？”李承一惊，急忙伸手去阻拦，伤痕累累的身体承受不了过于激烈的动作，他难受地蜷了起来，痛苦地喘着气。
　　锦被拉至腰际之下，未着衣衫的身子露在空气之中，寒天的动作并未因为李承的羞赧而停止，他不急不慢的细细触摸着对方每一寸皮肤。房间内非常温暖，李承却连打了几个寒战。他瞪着面前的男子，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眼底的愤怒分外明显。
　　士可杀，不可辱。
　　寒天低下头，银色的长发从肩头滑下，落在李承胸膛，带了丝丝凉意，金眸直视李承的眼睛，唇边的笑令对方不寒而栗。
　　“我说过，你的一切从今往后都只属于我，包括这幅身躯。”寒天说道，他一手压在李承左肩，“我可以不碰你，只要你完成一名将士应尽之责。”
　　李承早已被寒天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他别过头避开视线：“你要我怎样？”
　　“妖界千年之战在即，我尚缺一名得力将领为我效力，必须绝对的忠诚。”寒天的呼吸落在李承耳畔，“赢得这场战争，你随时可以离开，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过区区人类，何以赢得妖界的战争？”李承一挑眉，不满地说着。
　　寒天浅笑，堵上了李承的唇，容不得李承拒绝，一股未知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身体。李承尴尬地挣扎了一下，却并未推开寒天。涌入体内的力量令他感到莫名的安心，沉重的身体渐感轻松，伤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暖流驱走了心底的黑暗，令心里暖和起来。
　　温热的呼吸扑在面颊，李承早已红了脸，加之寒天有意无意的触碰，他几乎羞愧而死。论及战争，他自然是坦然面对，可正因常年征战沙场，对尚无妻子儿女的李承而言，这般亲昵对待，实属首次。
　　他不懂唇的温度和心底的悸动。
　　寒天微笑凝视着他，伸手细抚黑色的发丝，是作为供人玩乐的人偶还是沐血战场的将领，寒天深信李承的选择。
　　第二天，李晨出现在寒天跟前，披上了戎装。

　　千年之战愈临近，寒天愈是日趋忙碌。起初，他还会和李承坐在庭院品茗闲谈，后来，两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的对话不涉及国家，也极少谈及家事。李承会坐在石凳，一边品茶一边听寒天说着稀奇古怪的奇谈。
　　寒天的睡眠时间锐减，白天有堆成山的大小事务，与李承讨论布局和兵法时常是深夜，久了，李承总会感到些许倦意，偶尔，他也能觉察寒天似乎也有些累了。
　　一次，李承命厨子准备了饭菜，待送去寒天房间时，竟发现寒天睡着了。李承没忍心吵醒他，就算是妖王，寒天也有疲惫的时候。
　　李承守在寒天的身旁，望着对方冷峻的侧脸，他说不出自己的心情。近来，他的情绪难以言语的微妙。
　　之后，李承在寒天身旁沉沉睡去。睁眼时，只见寒天已在挑灯夜读，自己身上则盖着对方的锦袍。一股熟悉的味道围绕在四周，李承轻轻拉住锦袍。他安静地望着寒天，什么也没有说。
　　有时，难得清闲的寒天会寻李承喝酒，秉烛夜谈。每当李承说起自己小时候，寒天总是笑着在一旁认真的听，待故事结束，他会伸手将李承拥入怀中，轻轻的吻他。
　　李承一直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吻，无关情感，寒天仅仅是为他补充妖力而已。若不这样想，他无法面对自己慌乱的心跳。
　　偶尔，李承会借着酒意回应寒天的吻。偶尔，寒天会轻轻扯开他的衣带，抚过他的皮肤。
　　但也仅限于此，终没有更进一步，寒天遵守着最初的承诺，李承为他打仗，他就不碰他。

　　战争伊始，李承将出征镇守北方，出行前夜，寒天备了一桌酒菜为他送行，李承换下了沉重的铠甲，一袭白袍前去赴宴。
　　月光映在白袍，李承的美静谧迷人，黑发披散肩头，黑眸含笑，他端起酒杯，喝掉寒天为自己准备的送行酒。
　　分别的酒，冰凉的从嘴里凉到了心里，凉的心里隐隐作痛。
　　寒天无心喝酒，他一把拉过李承，拥入怀中。李承没有问其原因，仍由自己倚在对方怀里，他能听到寒天平稳有力的心跳。
　　李承扬起头，月光铺撒在寒天的银发上，洁白的光芒宁静的令他心动。
　　寒天低头吻了他，他们都没有喝醉，也无需装醉。吻带着惊人的热度攻陷了李承所有的伪装，他明白萦绕心里的情绪，但他不愿承认，他说不出口，也没想明白为何对一个妖怪动了感情。
　　寒天的吻落在李承颈项：“北岭重山虽地势险峻，但却难以设防，因而防御薄弱，难守难攻。此地对双方而言，均分外棘手。对方不会用太多的力量攻打北方，等我结束其余三个方向的进攻，就前往北方和你汇合。”
　　“我会守在那儿，等你来。”李承伸手环住对方的脖子，点了点头。
　　“时间可能会很久。”寒天说。
　　李承扬起笑：“我会等到你出现，若是战争结束你都没出现，我就去找你。”
　　寒天面露难色：“如果我让你不要去北边，你是不是会留下？”
　　“为你赢得千年之战，是我们最初的约定。”李承轻轻推开寒天，他倒了两杯酒，他端起一杯酒，把另一杯递给了寒天。
　　寒天说：“千年之战结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那夜，寒天打破了自己的承诺，将李承占为己有，他早已置三千佳丽于不顾，全心全意待此一人。李承没有拒绝这件极其荒诞的事，他把自己交给了另一名男子，身心以及全部的情感。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天明。

　　千年之战异常激烈，火烧千里山林，熊熊火焰映红了天。李承并不知道，寒天过于担心他的安危，将自己一半的妖力给了他。妖力不足的寒天应对战争不再游刃有余，幸而战术得当，不至于位处劣势。
　　一场理应更快结束的战争，因寒天的反常弱势而持续着。
　　寒天几度重伤，险些死去，一次次他起死回生，他还有一定要完成的约定，他要去北方迎接李承的凯旋。
　　而李承也持着相同的期待，死死守护北方。
　　战争进入僵持不下的阶段，双方进退两难，就在这时，西方镇守的将领叛变。身陷重围的寒天元气大伤，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李承毫不知情，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他击退了一批又一批的妖魔，却始终没有等到寒天的出现。
　　终于有一天，一名寒天的属下出现，李承欣喜，询问寒天的消息，得到的却是惊天的噩耗。
　　李承不愿相信，继续留守北边，直到再也没有妖魔出现，直到新的妖王入住山岭，千年之战结束了。
　　了无牵挂的李承终结了自己的性命，人类的身躯进入转世轮回。他将等待千年后寒天的苏醒，他将等待新的千年之战，到那时，他会为他赢得千年之战的胜利。
　　殊不知，寒天早在他再世轮回之前苏醒，重获战争的胜利，再度成为妖王。
　　千年后的寒天模糊了对于李承的记忆，他忘却了对方的姓名，仅隐约记得自己要去北方寻找一个人，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景文帝十年，寒天在北方山岭遇到了一名人类女子，马车被妖魔袭击落下山崖，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赶走妖魔的寒天，她尚未道谢，就看见了寒天眼中的温情。
　　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子茫然。
　　“我记不起你的名字，但我知道，我寻找的人是你。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寒天如是说道。
　　景文帝十二年，女子选妃入宫，深得景文帝欢心，赐名若晴，封晴贵妃。来年冬，若晴产下一子，其名：李承。
　　景文帝二十三年，若晴离奇失踪，宫中谣言四起，谣言直指十岁的李承，称之为妖魔。而此时的李承结束千年轮回，恢复了对寒天的记忆。
　　冰冷的宫廷高墙，寒天出现在李承的身旁。阔别千年，李承终于等来了今世的相逢，他要将所有的思念告诉对方。
　　可，寒天已不是他认识的寒天，残酷且冷漠。
　　转眼又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