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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城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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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守没有喝酒,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夜色,直至天空露出鱼白。
他晃了晃昏沉的头,拿出手机,望着通讯录里面的名字发呆。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按下了莫言的号码。
手机不再关机,响了几声之后,对方接通了他的电话。
皇甫守没有说话,莫言也没有说话,扼杀期待的静谧,一秒恍若百年。
无声持续着,通话时间的数字不停往前走,听筒里始终不见丁点声响,最后,莫言挂断了电话。
皇甫守耷拉着脑袋,手机从手中落下,掉在地毯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上午,服务生送来一封请贴,邀请皇甫守进入皇宫会面,邀请者是岛国的三王子,夏于戎。
见皇甫守的情绪还算稳定,林洛不便多问,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皇甫守出了门。
酒店门外,停着一辆深蓝色雅致加长型轿车,侍者恭敬地打开车门,等待客人上车。
车在沿海的宽阔道路上飞驰,远处,是历经几百年沧桑的城堡。
身着制服的皇家卫队守卫着偌大的宫殿。
车穿过面积广阔的花园,停在一幢灰白色的建筑前。侍者引领皇甫守和林洛来到了会客厅。
推开镶嵌金边的白色大门,一股暗香扑面而来。暗红花纹的地毯,雪白的墙面挂有历代皇室的画像,木质长桌,桌上放着一套精美的瓷制茶具,银色框架百花锦缎的欧式座椅。
皇甫守坐等片刻,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迈步进屋,他身旁跟着两名保镖。
刚进屋的少年就是夏于戎,他长得眉清目秀,肤色略微偏白,浅褐色的眼眸,量身剪裁的衬衣严谨中又有一丝随意。
他在皇甫守对面坐下,保镖寸步不离地站立一旁,下周的登基大典,夏于戎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与夏于戎的谈话内容远比意料简单,却与暗杀息息相关。
夏于戎是委托人要求除去的目标。
皇甫守收到邀请函时,也不禁有些疑惑。
“岛屿南延线尽头有一大片荒地,我想把它建成大型疗养院。”夏于戎缓缓说道,“我对土地开发不是太懂,想找置业公司的老板商量商量,又不知哪家公司可靠。素闻皇甫置业向来诚实守信,故邀皇甫先生过来。事出突然,皇甫先生不会介意吧。”
“承蒙王子厚爱。”皇甫守笑答,“如若不嫌弃,皇甫置业很荣幸与王子合作此项目。”
夏于戎的视线移去林洛那儿,他扬起笑,笑容很浅:“这位就是皇甫先生此行的翻译?”
“林洛,鼎盛翻译公司的高级翻译官。”皇甫守介绍道,“此次出行访问地点众多,不少偏僻的部落简直难以沟通,幸亏有翻译在。”
“皇甫先生这次是专程出来旅游?”夏于戎问。
皇甫守点点头:“准确说来,是在旅游中招揽项目,拓宽公司的合作领域,比如说和王子的合作。”
夏于戎若有所思,他命令一旁的保镖:“叫颜墨过来,我要和皇甫先生详谈疗养院的事。”
十五分钟后,颜墨走进会客厅。
他约莫二十五岁,个子不算太高,深灰色的西装更显纤细的身躯。细长的眸子掩于无框眼镜之下,看不透黑眸中真实的情绪。
他拿着一叠资料,站在夏于戎身侧:“殿下,你找我?”
“这位是皇甫置业的皇甫先生。”夏于戎说道,“我正在和他商量南区疗养院的事。”
颜墨闻言微微皱眉:“南区荒岛附近有海蛇群,每逢繁殖季节,海蛇绵延几千米。不仅如此,海蛇的聚集也导致海鹰的聚集,它们成群扑食海蛇。恳请你三思。”
“两栖海蛇虽数目众多,上岸产卵,但它们性情温和,对人没有攻击性;完全水栖的水蛇,蛇毒每克市场售价则非常可观。这样的小问题对皇甫置业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吧?”夏于戎一挑眉,笑了,笑里藏着十七岁的年龄不应有的深意。
皇甫守回应了一个笑容:“既然王子如此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建造一所令你称心如意的疗养院。”
夏于戎微笑颔首,对皇甫守的答复还算满意。
“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子批准。”皇甫守说,“我想去南边的荒区看看。”
“这个当然没问题。”夏于戎扭头看了一眼颜墨,“颜墨对那一区比较熟悉,就让他陪你们过去。”
随后,他站起身,和皇甫守握了一下手:“提前预祝合作愉快。”
海岛南延线尽头是一大片荒芜的区域,不同于这座小岛的繁荣,这里冷清得过度。荒区临海处居住有大量的海蛇,它们沿海嬉戏繁殖。
水栖海蛇有剧毒,以致延绵几千米以内鲜有人烟。加上国家政策对海蛇的保护,令猎杀者对利用价值颇高的海蛇可望不可即。
车停在沿海公路,皇甫守走下车,海风迎面而来,有一股咸涩的味道。风钻入深蓝色的西装,带走了略微烦闷的气息。
颜墨走在稍微靠前的位置,领着皇甫守走向海岸。放眼望去,广阔的海面宁静又隐藏着不安定。
“颜先生,”林洛跟上前,“我曾听说过一个有关南区的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颜墨眼底闪过一丝未知的情绪:“什么故事?”
“这座岛国现在的皇族是外来入侵的民族,战争中,原来居住在小岛的居民被驱赶到岛屿最南边。大部分人死于战争,一部分人被俘虏沦为了奴隶,剩下的人在海域集体自杀,变成了氏族的图腾崇拜,海蛇。
大量的海蛇攻击了居住在海岸附近的商民,没有人敢靠近这里。日子久了,这儿变成了死亡海岸,荒废了一个又一个世纪。
岛国的统治者渐渐忘却了这儿,在其他地区都走上繁荣现代的时候,小岛的最南海岸,它的存在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颜墨笑了笑:“很凄美的故事,但毕竟只是故事罢了。”
“是吗?”林洛也笑了起来,他伸伸腰,看了一眼身后远去的喧嚣城市,又望去海面,“不过,这样的故事很适合这么孤寂的海岸。”
“这个海岸被荒废了太久,传说变得特别多。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海蛇。一则,水栖海蛇有毒,再加上数目庞大,发展这里存在不少难题。二则,在这个国家,时至今日,仍把海蛇视为国家的保护神,没有去打扰它们的生存环境。”
颜墨沿着海岸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指向海面,海面不时有浮出海面换气的海蛇,转个圈又消失了。
皇甫守拿出一支烟点燃,火光迎着风燃烧的很快,他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问个冒昧的问题,大王子和二王子是否参加三王子的登基典礼?”
颜墨一窒,随后轻轻地缓了一口气:“大王子自幼身体状况不好,几乎不过问政事,三个月前去了海外疗养,暂时不会回来。二王子去年遭遇了车祸,至今仍处昏迷状态。”
“看来这个问题确实冒昧了。”烟灰从烟头坠下,卷入风中。皇甫守又往海边走近了些。
“皇甫先生,再往前走海蛇聚集众多,不安全。”颜墨制止道。
皇甫守不介意地挥挥手:“你陪林洛聊聊吧,他对民俗民风的故事非常感兴趣。我四周走走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开发商总得先研究要开发的土地。”
说完,皇甫守往前走去,颜墨欲上前拦下他,却被林洛拉住了手腕,林洛微微笑道:“不用担心,那个人不怕蛇毒。”
“可是……”颜墨犹豫。
林洛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个人百毒不侵,海蛇奈何不了他,相信我。”
颜墨依旧犹豫,但还是陪着林洛走回车边,他望了一眼皇甫守远去的背景,心事重重。
皇甫守径直走往南边最边缘的地段,沉默的大海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危机,对于过去,对于未来。
思考片刻,皇甫守拿出手机给莫言打了一通电话。
“资料收到没?”皇甫守的声音低沉至嘶哑。
“不要再监视林洛。”莫言说。
对方一如既往的冰冷语调令皇甫守不由轻叹:“我会为你收集信息,我答应过。”
“你不需要这样做。”
“我先把能搜索到的人员资料全部分类整理好,以便你查询疑点。日后若是出了状况,我会给组织一个交代,不会把你卷进来。”
“皇甫守,”莫言的声音低了些,“林洛比你想象中更聪明,你没必要去他那儿收集资料,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皇甫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也争执不出一个结果。他把手机转向大海,按下拍摄,景色从手机传到了莫言那儿。
“这片海有点怪。”莫言说。
“海边居住了大量的海蛇,海蛇攻击了附近的居民,导致这里荒废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皇甫守顿了顿,接着说,“这个国家的准国王想要开发这里,建成大型的疗养院。”
“这不是一个好项目。”
闻言,皇甫守无奈地扬起嘴角:“从生意角度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项目。”
“不要靠近那儿。仅仅是第一眼的直觉,海透出死亡的味道。”
“这块土地是我在这个国家的第一笔生意。”皇甫守抬头望向天空。变天了,乌云低低地压在头顶,闷热的空气伴随每一次呼吸窜入体内。暗沉的海水混杂着血腥,弥漫天际的浓烈杀气,压抑在寂静中等待爆发。
“莫言,”皇甫守的话语又轻又温柔。
半晌,对方才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轻轻的几个字转瞬被风吹远。
“前天才见过面,不是吗?”
“我想你。”
莫言没有搭话。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冲向海平线,狂风骤起,一层高过一层的浪花冲向岸边,领带被吹得在风中乱舞。
“这边变天了。”皇甫守说。
“嗯。”莫言应了一声,“快点回去吧,别耽误了任务。”
磅礴大雨顷刻而至,声音落下的同时,雨点砸向地面,雨雾迷糊了视线,将海天连接成一片。
皇甫守没有挪动步子,他站在海边,海浪冲到脚下,雨水打湿了西装,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他拿起手机贴近耳边,电话意外地没有挂断。
“莫言,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傍晚,夏于戎命人安排了皇甫守的住宿,让对方暂居皇宫内,除去项目原因,他还顺势邀请了对方参加自己的登基典礼。
换了套舒适的衣服,皇甫守为自己倒了一杯芝华士,他端着酒杯站在镶有彩色琉璃碎片的玻璃窗前。雨还没有停,窗外的世界朦胧不清。
敲门后,颜墨走进客房,他恭敬地问道:“皇甫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皇甫守摇摇头:“一切都很好。今天辛苦你了。”
颜墨退出客房,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去了夏于戎的寝宫。
夏于戎刚洗完澡,半湿的头发有点乱,他侧躺在床上看书。宽大的浴袍,腰带松散地系于腰间,露出胸口的皮肤,水珠迎着柔和的灯光沿着青春满溢的线条滑下。
颜墨迟疑片刻走上前:“殿下,皇甫先生的住宿已安排妥当,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过来。”夏于戎合上书,抬眼看去对方。
颜墨一惊,很快又平静下来,他推了推眼镜,缓步走上前。他在床边停下,半弯下腰:“时间很晚了,请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是很多登基的事宜要处理。”
猝不及防,夏于戎猛然伸出手,一道比这幅瘦弱身躯不相匹配的力量,将颜墨拽到床上,压在身下。
他的吻封上了颜墨的唇,舌交缠在一起。
“很晚了,陪我睡吧。”夏于戎伸手探入对方衣内,他感觉得到颜墨急促的呼吸。
下一秒,颜墨推开了这个身份高贵的孩子,他慌忙地拉住扣子大开的裤子:“殿下,女侍已在卧房等待许久,是否传她过来?”
夏于戎不乐意地皱眉,抓住颜墨的手腕将他带回身边:“我不需要别的女人。”
“你是这个国家的希望,请不要过分任性。”颜墨挪了挪,双手手腕被对方束缚,想逃也逃不掉。
“为什么二哥可以,我就不可以?”夏于戎瞬间红了眼,“因为他比我优秀?因为我年纪比你小?”
“不是这样的。”颜墨垂下眼帘。
“我知道,你就是喜欢他,讨厌我。就算他现在昏迷不醒,你心里还是只有他。”夏于戎松开手,如若受伤的困兽,背过身去。
“殿下……”颜墨迟疑地伸出手。
“别碰我。”夏于戎跳了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连连后退,“车祸的事你一直在恨我对吧?恨不得我死。觉得是我害了二哥,害他变成了植物人,害他不能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颜墨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够了,骗人的话我听了太多,我不想再听。”夏于戎捂住耳朵。
颜墨低下头,他整理好衣服,恭敬地站在夏于戎身旁:“要不要传女侍过来。”
“我不要。”夏于戎大吼道。
“那请你早些休息,明天很忙。”颜墨说完,鞠了一躬,退出房间。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恨我?”
离开前,颜墨隐约听到夏于戎喃喃一句,回过头去,又发现对方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什么也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