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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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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简南是《东方都市报》社会评论部的专栏作家,有个跟她若即若离的母亲,还有好朋友木离与柯静,唯一缺的是一个疼她的男人。可她从不寂寞,因为有过太多故事的人,光是回忆,就足够一辈子了。何况,她积极生活的目的,是为了更重要的一件事,查清父亲车祸的真相。
自从父亲死后,她有些酗酒,每晚都会喝上不上才能顺利入睡。也因为这个,她常常令同在一家报社工作的木离很无奈,凡是早上的约会,不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的,简南从来没有不迟到。
今天,也是一样。
简南坐在木离红色的酷派里,看着窗外灿烂的秋日下午阳光,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同时说道,然后相视一笑。
“让你白辛苦一场了。”简南勉强振作精神。
木离只问:“昨晚喝了多少酒?”
“不知道,大概也就大半瓶红酒。”
“酒鬼,不知道像谁?!”
“总不会是你!”
“那可说不定……”
“怎么,难不成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切,好好的,又错过一个优秀青年。”木离有些可惜。难得简南完成了手上的稿子,周末有了空,木离不迭地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可惜简南习惯性地睡过头,等木离在门外敲得邻居都要投诉了,她才披头散发地起床开门。结果,等她们到约定地点时,已经迟了三个小时,对方早就走了。
“我们是有缘无分!”
“你再给我卖弄,小心下次绑你去!你就这么不待见别的男人?”
“顺其自然好了。”
“狗屁,你根本就是心里还有那个臭男人!胆小鬼!”
简南苦笑,胆小,懦弱,她没有资格!
“怎么,我说得不对?”
“谢谢你。”
“噫,你都在想些什么,思路转这么快,我都要跟不上了。”
简南侧侧头,木离看上去轮郭鲜明,肤白如雪,化妆似有若无,恰到好处。
“看上去真是漂亮,连女人都要心动了。”简南开玩笑道。
“咄,别转移话题。”
“我承认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我就是看不惯!”
“谁?”
“你们所有人!”
木离握着车盘打了个弯,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简南手肘抵着车窗,一路无语。
一出闹剧,猛然间,将她从六年的自我枷锁中拉了出来。
六年,也够久了吧。
多少爱情与思念,经得住六年的风吹雨打?
钢铁也生锈了,仙人掌也枯萎了,少女也熬成了女人。特别是在上海这个节奏飞速的城市里,走在路上,已经不会有异性再多看她一眼。
简南苦笑,原来,她已经主动被动地接受并习惯了一切时间的无常。
然后有那么一天,有另外那么一个人,许她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会有吗?她一直怀疑。
其实她不爱回忆,不知是谁说的,一旦开始回忆,人就已经老了。
“刚才那个饭店男,你认识?”木离突然问。
“哎,什么?”简南恍惚。
“就吃饭时,坐我们隔壁桌的。”
“噢。”
简南隐约记起那一对父子,男人正对着她坐着,衣着简单,仪表堂堂,细微的几根胡茬,一张有着岁月痕迹却并不显老的脸,看不出什么出身,但成熟稳重,风度翩翩。而那个小男孩,浓眉大眼可爱得很,穿着迪斯尼的T恤、李维斯的牛仔裤、耐克的球鞋,想必家里条件不一般。
简南以为这样的孩子必然娇气,可没想到,小小年纪便乖乖自己吃饭。
简南投去赞赏的目光,对面的男人好像感觉到了,抬起头,与简南的眼神相撞,他很有风度地朝她一笑。人中龙凤,简南心想,也朝他微微一笑。
“喂,喂,简南,听见没有?”木离从洗手间回来时正好看到“眉来眼去”这么一幕。
“什么?”简南反应迟钝,拿起边上的一杯水,故作镇定。
“我说……”木离刚想说什么,正好一眼瞥到小男孩不屑的表情,有些气短, “喂,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简南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说什么呢,跟个小孩子斗嘴。”
小男孩倒是丝毫不受影响,冷冷地说:“只要是个女人都说自己是美女,没创意!”
绝,简南在心里喝彩。瞬间觉得心里的阴霾都扫了个空,忍不住嘲笑起木离,“平时威风惯了,今天栽到小孩子手里了,以后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
木离气结,“喂,我……”
“对不起,”她还没来得及发火,男人先开了口,“这孩子从小被他爷爷奶奶宠坏了,说话没规矩,请不要介意。”
温文尔雅,简南对他的评价是。
小男孩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木离当没听见,人家家长既然道了歉,她一个大人总不好意思跟个小孩子置气,“没关系,小孩子嘛。”
简南放下水杯。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她也该有个这样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叫她“妈妈”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每天的生活里总是不期期的会有这样那样的偶然,然后归于陌路。
“噢什么噢啊,问你呢,又傻眼了?”木离的声音传来。
“不认识,怎么了?”简南回过神来。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木离若有所思。
简南笑,“大概以前他追过你。”
“说不定还真是……”
突然间《一路向南》的流转铃声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简南拿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喂,你好。”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都没动静,木离不耐烦,一把夺过了电话吼了起来,“喂,是雌是雄,要财要色的,给句痛快话,哪只乌龟憋着屁不放,本姑奶奶找人拆了你的龙王庙。”
简南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算是对电话里人的抱歉。
一个苦涩又带些调戏的声音传来:“耳朵聋了,真不明白简南怎么还跟你厮混呢,也不怕被你带坏了。”
木离一惊,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电话扔给了简南,“是柯静这死丫头。”
简南好笑又好气,“她怎么你了,你要吓成这样?”
木离作惊恐状,“我昨晚做梦拿刀砍她,她肯定是来寻仇来了,你千万拦着她。”
简南大笑,真是拿这对冤家没办法,但显然柯静也是听到了,“亲爱的,本宫在机场了,赶紧带人来接啊,想死你了。顺便告诉一下西宫那位,哀家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计较了,只要晚上好生伺候就是了。”
简南还没来得及接上话,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把电话掉地上了,原来是木离的急刹车,这急躁的性子,早晚要出事。
木离抢过电话便是劈头盖脸,“姓柯的,现在是应该是美国时间凌晨三点吧,你在梦游呢?”
柯静也大叫:“姓木的,我在浦东机场A出口,你爱来不来。”
简南又将电话接了过来,“静静,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南南,今天不是愚人节,我现在很累,没有心情开这种开玩笑……嗯……钱包里只有美金,想打车都打不动,还被一司机骂崇洋媚外。”
“你等着,我们就来。”
人生何处无戏剧呢。在这出戏里,她们都不过是一个戏子,导演说action就action,说cut就cut,毫无理由,没得选择。
简南挂了电话问木离:“你现在又换了哪个男朋友了,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木离理直气壮,“人生得意须尽欢。”
简南笑着靠到车座后背,“你妈昨天又打电话给我了,叫我好好关照关照你。”
“别理她,她根本不知道我们谁关照谁。”
“所有的妈妈都觉得自己的女儿会受人欺负,除了我妈。”
“南南……”木离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有没有烟?”简南问。
木离一怔,左手从方向盘上挪开,伸进了车内的一个小抽屉里,摸出一包递给她,叹了口气,“少抽点。”
简南“嗯”了一声,忽然感觉像一阵漩涡袭卷而来,压得喘不过气来,侧身拉下一半车窗。
简南和柯静,是从十年起,在一个里弄长大的密友,那时候都爱叫“死党”。一起长大,各处恋爱,一起毕业,毕业后,简南留在上海工作,柯静出了国,出嫁随夫,随的那个叫沈剑的人,从一出生就是简南家邻居的一个老实男人。
而木离,是简南在《东方都市报》的同事,娱乐版记者,工作时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这六年里唯一的一个关系很密切的同事皆朋友。
柯静每年回国,她们仨聚在一起就彼此都熟悉了。木离也渐渐从她们的对话里听了一些名字一些事,比如凌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