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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倪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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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见元淇讥诮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元浩,道:“太后与雅皇妹我自然不会怠慢,要见她们不过瞬息之间。陛下,臣已然说了,要杀要刮,臣毫无怨言。此事全是罪臣一人所为,蜀王他毫不知情……”
得~都自称“罪臣”了,看来吴王殿下也不是不会服软,却要看是为了谁服软……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蜀王,两个人质在手,再软语相求,就看元浩心中怎么想了……
元浩静立在上,好一晌,视线才从元濯身上移开,定定地盯着元淇,两眸如冰,寒气逼人……
元淇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忽然“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虽不服于你,断不会与妇孺为难……还是,你定要我以死谢罪?”说着哈哈一笑,道:“如此也好,与其活着看着……受罪,不如死了眼不见为净!”
“三弟?!你要做什么?!”元濯大惊,挺身欲起,怎耐两膝跪的时间太久,又是缚了双手在后,这一挣几乎扑倒在地,幸亏一旁的章若谦及时伸手扯住,才免去蜀王东西一头磕地,头破血流的惨状……
我有些尴尬地退回原处,说实话,刚才若不是章若谦出手,我也会上前的。
再看元澈,居然比我还踏前了两步,啧啧……
唯一没有动作,没有表情的只有上位的元浩,不过如果起我没看错的话,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的身子绷得很紧,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放松下来……
“王爷小心。”
章若谦托起元濯的身子,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腿,不禁暗暗皱眉,看了元浩一眼便默默地替元濯松绑。
刚获自由的双手勒痕宛在,一时半会难以动弹,元濯哪里顾得了这许多,扶着若谦勉力挪到元淇跟前,厉声道:“你既无谋反夺位之心,便应听从皇上发落!!太后与北绒王妃乃是受本王之邀,去了越王别苑……何来禁锢一说?!”
说罢又回身勉强向元浩拱手道: “吴王冲撞柳才人一事,是臣之过,御下不严之罪,臣责无旁贷!!然不知者不罪,望陛下从轻发落。”
元淇望着努力替他脱罪的人苦笑着喃喃道:“大哥,原来你已经找到她们了……看来我真的没什么用处了,呵呵……”言未毕,嘴角蜿蜒流下一缕黑血,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顿时黯淡下来,绝美的五官微微扭曲。
“三弟,你?!”元濯猛的挣脱章若谦的双手,才跨出两步,脚上便一软,恰恰跌坐在元淇身旁,刚刚解缚的双臂还有些麻木,勘勘架住摇摇欲倒的弟弟:“你…你居然还有这东西…你……”
“呵呵,大哥,你想不到我很早以前就偷偷藏下了一粒吧……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血,随着元淇嘴的一张一合,不断地涌出来,雪白的银甲不一会儿就暗红一片……
章若谦招来一个影卫,嘱咐:“快去请严医正。”
影卫领命后,一闪就没影了。
我用力回握元澈的手,因为他握得我很痛,也因为他在发抖,虽然很轻微……
“为什么……皇上他根本就不会杀你的……”元濯根本无暇顾及周遭如何,他不停地帮元淇拭去嘴角的血污,修长素白的手已经粘腥不堪。
“我知道,可我也不想被圈禁……离了军营,我就是个废人……大哥,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只能远远地看着,插不上手,帮不上忙,我,我心里难受啊……咳咳……”
元淇抓住兄长血迹斑斑的手,猛的一阵咳嗽,秀丽的双眉绞成一团,眼中隐隐坠下泪来:“大哥,大哥……你为什么就不……”气息渐弱,后面的句子犹如耳语。
“三弟?三弟!……”元濯把耳朵凑近弟弟的唇,却惊觉那只拉着他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了……
此时,方才那个影卫拉着个绯衣人冲了进来。
“殿下,恕臣无礼!”绯衣人推开元濯,扣住元淇脉门,半晌叹道:“吴王殿下旧疾沉疴,本已是朽木中空之相,今又服此剧毒,臣亦无力回天……”
豆大的泪珠无声地夺眶而出,元濯紧紧地抿着唇,脸色越来越苍白。
“请殿下节哀……”绯衣人拱手退到一旁,叹息不已。
“殿下……”章若谦伸手欲搀元濯起来,却被他抬手格开了。
章若谦凤眼微动,叹了一口气,退到一旁。
元澈向前跨了两步,却又停住了。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见元浩从堂上慢慢走到厅中央,俯身扶起元濯:“大哥……朕没想……”
元濯置若罔闻,推开元浩的手立稳了身子,而后慢慢跪下身去,打横抱起元淇,踉踉跄跄向府外走去……
“大哥……”元浩伸手揪住元濯的衣袖,后者一顿,抬眼看了看元浩,缓缓道:“皇上放心,待臣料理完三弟的后事便来领罪……”
“……”元浩面色铁青,猛的撒手,任那人一步一步缓慢而有力地从他身边走过、走远……
双手握成了拳头,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破碎了、成灰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大概是旧伤复发了吧。
看着元澈与元浩如出一辙的动作,是否该感叹一下那两兄弟心有灵犀呢。
我走上前,再次拉住元澈的手,等待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捏开他的拳头,把手放进他的掌中,用行动告诉他,我们以后都要携手在一起,不要再企图挣脱我的手了……
如月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从元浩放开她的手到他走到蜀王身前,她都是沉静地看着一切,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即使是眼前鲜血满地、悲声盈耳……
这样的她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在我与她分离的这一百多日里,也许有许多东西都变了吧,我和她大概都回不了那无忧无虑的时代了……
“等等!”元浩一声断喝,缓缓松开双拳,面色也恢复了常态。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元濯闻声止住了步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背脊挺立,笔直地如一支标枪,颀长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
“传朕口谕:吴王元淇因病薨逝,朕不胜悲痛,着辍朝三日……吴王战功彪炳,忠贞不二,是为朕众兄弟之楷模,奈何英年早逝……谥号‘烈’,京中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祭奠……”
元濯听着圣旨,双肩剧烈地颤抖,终又恢复平静,末了沉声道:“臣代三弟谢陛下恩典……”说罢缓缓走出大门,消失在拐角之处……
“陛下……”章若谦趋步上前道:“秦王殿下已在承天门候驾多时了。”
元浩摆摆手对他道:“爱卿先去礼部拟旨吧。”
元澈望着青衣消失的方向,眉头始终没有舒展,我拉拉他,示意某人正等着他回话。
“二哥……”元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大哥他,身上有伤……”
“严爱卿,”元浩凝眉看向那个绯衣人。
“臣在。”
“敏卿何在?”
“回陛下,小犬刚从云中游历而回,后日可到京城。”
“你先下去吧,好好照顾蜀王。待敏卿回来了,让他立即来见朕。”
“臣领旨。”
元浩回头看了元澈好一会儿,忽然笑道:“很久没听你这么叫朕了,以后就这么叫吧。”
说着又望了望门口方向,眼中的光芒渐渐又复犀利。
“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