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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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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酒店房间安顿好,洗了个澡,方知语一路过来的隐隐浮躁才终于平息了。
她很难精准具述这种浮躁的来源。
或许是想到因为SUMMER,她与顾赫平今后难免会有更多交集;
或许是顾赫平要吞下SUMMER的计划会妨碍她的计划推进,最终两人会无可避免地成为正面角力的对手;
又或者,是顾赫平毫不犹豫地建议她退出,叫她又一次想起了过往,想起他一次次驳回她出去独当一面的请求……
但无论哪种,最终的结果就是激起了她更多的斗志。
台湾昌盛公司作为SUMMER的第三方,每年佣金就高达几百万美金。相较于大陆的供应商们拼死拼活卷价格,赚那点辛苦钱,昌盛可太轻松了。
不过,方知语很早之前就打探过,SUMMER高层对于昌盛近些年的服务质量也稍有微词,只是苦于暂时无人可以接替昌盛
——昌盛已经是宝岛最优质的服务商,而相较于内地,SUMMER又更倾向于港台的公司,但湾区于SUMMER而言,又多了一层文化障碍。所以综合下来,昌盛依然是最优解。
而上回在科隆,Emily带SUMMER客户到她展位短暂交谈,方知语也隐约察觉到,巴西佬天然地就更信任港台人,这源于他们骨子里的某种刻板印象。
所以除了拼性价比让自己走进SUMMER视野里外,方知语知道自己最需要攻克的,依然是人心,是信任问题。
这么一想,她便反应过来,任顾赫平家大业大实力雄厚,当下情况,他与她面临的困局其实是相似的。
他们要争夺的就是时间,取得SUMMER全权信任的时间。
方知语心中大致有了底,悠然吹干头发后,又去收拾行李,将几套会客要穿的衣服都提前熨好挂进衣柜。
收起行李箱时,里头的证件收纳袋不小心掉了出来。
袋子没扣好,各式证件散了一地。
方知语哎一声,忙蹲到地上去捡。捡起驾照时,她却微微一顿,视线些许游离。
忽然想起,她考驾照还是顾赫平叫她去的,费用也是顾赫平报|销的。
依然是她刚转正那会,他们从闽省出差回来后不久。
那天温师傅刚好被顾赫平派去送一个客户到机场,中间顾赫平又有急事带她出去处理。
到了车边,顾赫平就问她会不会开车。
方知语摇了摇头,老实道:“我没有驾照。”
顾赫平也没说什么,直接叫她一道上了车。不过车子开上大路后,他还是问她:“怎么不考?驾照不是还能加学分?”
方知语嗫嚅一下,低声说:“我胆子小,不敢开车。”
其实是考驾照太贵了,她虽然有勤工俭学,但还是承担不起学车的费用。
不过,她莫名地不想跟顾赫平承认这一点。
顾赫平侧眸瞧她一眼,忽然说:“我要求你去考,记得让驾校开发|票,不然没法报|销。”
方知语满脸震惊地侧头看他。
刚好前面红灯,顾赫平踩下刹车,扭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约莫是她眼中的惊讶太明显,他浓眉轻挑:“怎么,难不成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还想叫我给你当司机?方知语,你还知道谁是老板么。”
虽然他语气轻嘲,但方知语还是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好意。
她心底忽地生出一阵难以名状的涌动,为他某种程度上成全了她的自尊心。
于是,方知语也就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应下来:“好,谢谢老板。”
后来她拿到驾照,第一次正式上路,开的就是顾赫平私下开的那辆黑色卡宴——顾赫平非要让她给他做临时司机。
在那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上路练手的车竟然会是卡宴。
方知语从回忆中醒神,眸光暗了暗,迅速将驾照塞进收纳袋。
当初离开他时,她分明决定要铭记他的坏。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好好坏坏总是彼此痴缠着,涌现在她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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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与她约好的面议时间是她到花城的第四天下午,所以方知语把与其他客户的会面都安排在了前面几天,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第三天,她先前加的一个这次同来花城的行业群里,有人提议晚上聚餐。
方知语看了看群里的风向,正好她晚上也没事,便跟着大部队应了声好。
聚餐在一间知名粤菜馆,一个容纳二十几人的包厢。晚上六点,方知语准时出现。
与几位相熟的老板打了招呼,其中一位老板娘与方知语年龄相仿,便单独拉着她聊了几句工作之外的事。
正聊着,门口突然又进来一人。
不等方知语看过去,包厢内早有人迎上去:“顾总,幸会呀。刚才老张信誓旦旦跟我说你也会来,我还不信呢,说你怎么看得上我们这种聚餐。”
顾赫平与他握手,笑道:“黄总说笑了,张总能邀请我过来,是我的荣幸。”
张总就是这次聚餐的发起人,闻言也凑过去跟顾赫平握手寒暄。
包厢内其他老总们有认识顾赫平的,也有知道顾赫平但不认识本人的,见状纷纷涌过去打招呼递名片。
一圈寒暄下来,倒只剩方知语站在原地没动。
正思忖自己要不要随大流,免得在这一包厢巴结的人中格格不入,那头顾赫平却仿佛没看到她,直接让张总招呼大家入座了。
好巧不巧,挨个坐下后,方知语的座位刚好在顾赫平对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知语感觉顾赫平似乎快速且短暂地瞥了她一眼。
可不等她辨别,坐在顾赫平左手边的张总便笑着插科打诨:“瞧瞧这座位安排的,哪能让我和老黄两个老男人坐顾总边上。”
他环视一圈,桌上女士不是明确已婚的,就是年纪太大或者长相不怎么亮眼的。
最终,他把目光停在了方知语身上,眼睛一亮,笑道,“方总,我跟您换个位子?”
今晚包厢里都是天南地北聚过来的同行,加之方知语都已经从顾赫平身边离职三年有余,在场自然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的上下级关系。
而张总这话难免有桃色之意。
方知语心中不适,不动声色地笑笑:“张总,还是别了,我怕回去后不好跟我先生交代。”
顾赫平眉梢几不可察地轻挑一下。
张总一愣,说:“方总已经结婚了?”
“是啊。”方知语坦然应下。
张总笑笑,不甚在意的样子:“那倒是我不合时宜了。”
顾赫平这时也看向张总,笑道:“张总,你可别为我费心思了,我也怕家里那位不高兴。”
他这话一说,显然比方知语有分量多了。
张总当即神色一僵:“顾总也结婚了?”
说完,不等顾赫平回答,他又拿起酒杯,带几分讨好道,“瞧我,这是好心办坏事,我自罚两杯。”
方知语垂头无声翻了个白眼。
顾赫平视线扫过她,但并没有任何异常停顿,淡淡转开了。
饭局过半,手机上来了个工作电话,顾赫平说了句失陪,起身出去了。
他在外面找了个安静角落接听,又低声同对方交代几句。
通话结束,正准备回去,他忽然听到有两个中年男人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其中一人在说:“那个方知语长得可真有味道,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他吞了吞口水,嘿嘿一笑,“就是气势太强硬了点,也不知道她老公睡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么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
另一人听笑:“自己想办法睡她一回不就都知道了。”
“你这说得我心痒痒……”
两人猥琐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顾赫平悄无声息地从角落走出来,望着前面勾肩搭背的两人,走廊明亮的灯光都无法驱散他眸中的森冷。
等他再回到包厢,赵总第一个招呼他:“顾总,可算回来了,正说你呢。”
顾赫平若无其事去位子坐下,笑道:“说我什么?”
赵总说:“当然是说你年轻有为,「探险者」可是现在国内市场份额最大的户外品牌。”
方知语正与身边一位女老板闲谈,闻言一时微滞,朝顾赫平那边侧了眼。
顾赫平只笑着说:“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身边人一起努力。”
方知语嘴角轻抿,忽略心口淡淡涌起的复杂情绪,继续若无其事地与身边人聊天。
也是这时,刚才在外面嚼方知语舌根的两个中年男人,也双双过来找顾赫平敬酒,满脸巴结地说要认识一下,今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顾赫平从容起身,一手举起酒杯,不动声色道:“两位老板客气了,我资历浅,今后还要二位多多照顾才是。”
两个中年男人忙异口同声说“哪里”。
其中一位钱老板又道:“顾总,这杯我们干了,您随意。”
顾赫平面上笑容依旧,可眼底却没一丝暖意。
他单手拿着酒杯,只淡声说:“我哪能随意,二位干了,我也必须干了呀……不过听说二位是良城人,良城人性格豪迈,二位只干一杯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钱老板与身旁孙老板对视一眼,觉得顾赫平颇有礼数,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气。
孙老板忙接话:“那我跟老钱就各干三杯!”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引了桌上旁人看过去,方知语也不例外。
只不过,与其他人觥筹交错后的松弛不同,她眉心微微一蹙,心中倒生出几分疑惑。
顾赫平这人通常心中越是藐视,面上就越对对方客气有礼。看他此刻的状态,分明是要将这两人一军。
她不知这两位老板哪里得罪了顾赫平,但转念一想,他们的恩怨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便不声不响地继续当个看客了。
那头钱、孙二位已经一人干了一杯,顾赫平端着酒杯不动,见他们满上第二杯,他便清浅笑道:“二位的酒量,这杯子好像小了点。”
一旁张总黄总敏锐嗅出苗头,当即二人转似的一唱一和起来。
“是啊二位总,都说良城人大气,咱们换个大的。”
“来来来,钱总孙总,干了这分酒器。”
分酒器里装的都是满满的白酒,钱孙二人互看一眼,终于察觉不对劲。
可已经被架到了这里,加之他们实在不敢得罪顾赫平,也只能各自拿起分酒器,硬着头皮干了起来。
桌上其他人很快也闻风而动,纷纷明里暗里站队,抓着两人往死里灌。
饭局结束时,钱孙二人已经连胃痛都喊不出来了,只趴在桌边捂着肚子呻|吟。
顾赫平连余光都不屑奉送,面无表情与其他人一道走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