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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寒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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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暖玉一把瘫软在莞莞的小榻上,哀号道:“老娘快憋疯了!”
“你那哥哥跟块石头似的,换我早疯了。”莞莞感同身受,她虽然与梁寒珏只见了区区两面,却次次饱受此人嘲讽挖苦,由此觉得这人极难相处,对暖玉格外同情。
暖玉抬头看向她,柳眉微挑,凉凉道:“莞莞先前叫‘暖姐姐’叫得可真欢。这装模做样的功力竟是与我不遑多让。”
莞莞一笑,“暖暖那一口一个‘世女’可不也叫得顺溜得很么。倒是我这声‘暖姐姐’亲切多了不是?”
暖玉一哆嗦,啐道:“得了吧!莫叫我姐姐,我听着就觉得自己沧桑。”又美目一转,忽地摆正脸色,“你和容尚书是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我可是一点风声也没听着。”
莞莞闻言一僵,支吾老半天,道:“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不就是前几日赐的婚么。”
“少糊弄我,我问的不是这个。现在整个长安都在议论这事,连茶楼说书的都天天在说“宁王容尚书殿上抢婚”的段子,谁不知你是长安第一美人啊?”
长安第一美人?真是顶高帽!坊间传说向来夸大事实,这侯府以外,见过她样貌的人屈指可数,真不知道那些素未谋面的人是如何将她意淫成长安第一美人的。莞莞干笑几声,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暖暖,我冤枉。”
“得了便宜还卖乖。”暖玉瞪她一眼。
莞莞见她不信,大致将前因后果给交代了一遍,她被容狐狸吃得死死,心中憋屈之余,又觉大大丢了面子,抬眼偷看暖玉,果见她娇柔的五官纠结着,显然是忍笑忍得辛苦。
莞莞没好气地捏了她的脸一把,“不许笑不许笑!说起来,我可是为了替你出气才把我自己给搭了进去!”
暖玉揶揄道:“可不是我叫你去跳马车的,说起来还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莞莞仰天哀号:“梁暖玉你没良心!”
“要怪还是怪祁家吧。还有,”暖玉顿了顿,语气蓦地一转,肃容道,“那宁王求娶,不也是祁相做的好事么。况且,容尚书,已是你夫郎的最好人选。”
莞莞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如今倒真是想好好折腾折腾祁大公子了。”
一提及祁洛生,暖玉神色蓦地一凛,咬牙道:“我倒是想呢,你知道么,他近日纳了个名唤玉暖凉的小妾。”
莞莞抬手掩住了脸,窃笑了一阵,才清咳一声,道:“这个……祁大公子原来对暖暖这般相思。”
“相思?哼!这是存心辱我来着吧!若不是哥哥近来看我看得紧,我会让他逍遥到现在?我这口气憋了这么久,迟早有一天让他加倍还回来!”梁暖玉神色愤愤道,言罢她默然垂睫,转而又缓缓道:“之前说要夜探祁府,那是太天真了些。后来景墨告诉我,祁府守备森严,比起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叫我趁早打消念头。而且,哥哥没有爹爹那么好糊弄呢。”
“那你打算如何?”
暖玉没好气道:“还能如何,老实等我哥走人呗!倒是莞莞,你得空了便也来将军府陪陪我吧,这日子太难过了。”
“不是我不想,只是你那兄长明显就不待见我。咳咳!并非人人都如世女这般闲暇,还望世女往后莫这般拿人消闲。”莞莞故作正经,拿腔拿调地学起了那日梁寒珏的逐客之辞。
暖玉见她学得颇为传神,眼里透出笑意来,“我这哥哥就是这么个冷硬的人,你莫理他便是。再说,你世女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还能怎么着你了不成?”
莞莞前些日子在容则处落尽了下风,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蓦地听梁暖玉一言,觉得大有道理,又思及自己先前做的一点小手脚,赫然笑开了花,她杏目流转,熠熠地闪着狡黠的光,“好的,暖暖,我必定来的。”
梁寒珏自小随军,这些年来苦吃过不少,受伤虽多,生病却是几乎没有。这回从侯府归来,却不知为何嗓子痛哑难耐,若一开口说话,咽喉处便痛如火烧。瞧过的几个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又找了宫中太医,却也毫无头绪,只开了些清热解毒的方子,既算不得对症下药,自然也没得起色了,这几日只得告了假闲居在将军府。
他向来严于律己,又哪里是个闲得住的人?这日一大早,他就在院中练剑。
将门梁氏,向来最精剑法,一招一势,简洁素练,凛冽狠辣,招招可中要害,传闻梁氏剑法一剑可斩一魂,故梁氏剑法又名一剑断魂。
梁寒珏手执寒铁剑,身若闪电,剑风凌厉,隐然有破空之势。他每一剑都狠厉非常,仿佛招招沾血,虽是在将军府的内院,却似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闪身如豹,剑穿云空,恍然似闻得角声阵阵,而他身后已是白骨成堆。
须臾,剑势渐弱,招势渐合,他简练地在空中划了个剑花,凝练地收了剑,昂然站定,气息一丝不乱。
“好!梁少将军这一剑断魂确是使得出神入化!莞莞好生佩服!”蓦然闻得一银铃般翠生生的女声,梁寒珏蹙了眉循声望去,只见梁暖玉领着骆莞莞进得院来。
这日仍是暑闷难当,骆莞莞又是着得轻薄,银丝纱衣下只着了件葱绿儿抹胸,胸前肌肤大片露在外头。梁寒珏冷眼扫过她胸前,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看她,开口道:“世女当真是闲得慌了么?”他原本低沉好听的声音此时却是沙哑粗嘎了。
莞莞闻得他声音这般,暗暗得意,面上大度地笑道:“少将军既说莞莞闲得慌了,那莞莞自是要将这闲人做到底了。何况,莞莞是来看暖暖的,可不是来瞧将军的,可莫会错意了。”
“暖暖?寒珏却不知暖玉何时同世女有了这等交情?”梁寒珏目光一寒,眼风扫了梁暖玉一眼。
梁暖玉尴尬笑了笑,柔声道:“承蒙莞莞不嫌弃……”
梁寒珏瞪向莞莞,冷笑道:“世女到底也是金枝玉叶,这穿着打扮,可还是同那些个烟花女子区别开来得好!何况世女不日便要大婚,暖玉却是待字闺中,还是莫这般过从甚密得好,免得旁人以为你这就急着替容则纳妾了。”
言下之意倒是怕她带坏了他家的好暖玉了?哼!你家妹妹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呢!莞莞早料到他出言必定将她讽刺贬低一番,加上之前几回你来我往,已大约摸清了这梁寒珏的性情,因此压根也就没打算为他的三言两语置气,甜笑不改,故作惊道:“哎呀!少将军前日不是才替梁老将贺我娶得好夫郎么?怎地就忘了呢?若论起齐人之福,那也定莞莞这等金枝玉叶去享用的,暖暖,你说是吧?”
梁暖玉还得日日受兄长管束,自是不敢接了莞莞的话的,再见莞莞眼中流光溢彩,分明兴致极高,心中明白:莞莞你哪里是来看我的?你就是故意来找哥哥茬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若是再呆在此处,也就是个炮灰命了!她心思暗转,故意踉跄了一下,抬手抚了额,皱眉道:“兴许是昨日睡得不好,恕暖玉不能继续奉陪了。玲珑!”
玲珑很是伶俐地扶住了梁暖玉,未等梁寒珏表态边扶着她退了出去。
“暖玉既已走了,世女是不是也该告辞了?”梁寒珏见暖玉告退,冷声下了逐客令。
莞莞恍若未闻,只恬静地浅笑,缓缓道:“梁少将军,这嗓子坏了好些天了吧?可瞧过大夫没有?”
“不劳费心。”梁寒珏面如寒冰道。
“都这么些天了,竟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呢。”莞莞盈盈垂睫,面上隐含忧色,转而又抬眼瞧向他,双瞳剪水,竟让人有些不忍拒绝,“莞莞也算药王的后人,不若便让莞莞替将军诊一诊吧。”
梁寒珏瞧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心中瞬间一软,讷然说了声“好。”
莞莞正待上前替他号脉,却不一不留神踩着了自己的裙摆,一个重心不稳堪堪向梁寒珏倒去,梁寒珏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来,已是温香软玉在怀。
莞莞心中暗恼,这纱裙轻薄归轻薄,偏生这裙摆拖得老长,害得她出了大洋相。
薄纱轻然滑落大半,莞莞的整个肩膀生生暴露出来!肌肤莹然,凝脂如玉,好生惹人爱怜!
梁寒珏目光一凛,怫然把她用力推开,莞莞本就整个重心倚靠在他身上,骤然失了支撑,竟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梁寒珏凛然怒道:“这便是世女所打算的齐人之福么?我梁寒珏岂是这种人!还望世女自重!”
莞莞本就懊恼自己这一摔,加之梁寒珏出言呵斥,心下大是委屈,泪水已在眼中打转,却是死活不肯在梁寒珏面前示弱,麻利地站起来,咬牙狠声道:“好你个梁寒珏!本世女大发慈悲想替你解毒来着!你这张嘴这么讨人嫌!活该你哑一辈子!本世女就不给你解药!”言罢提起真气施展轻功,蓦然便没了踪影,徒留得梁寒珏一人,怔怔半晌,面上表情喜怒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