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轶闻录》琉轩

7、天剑星芒 4

　　4-1
　　许是因为头天被燕儿说得太过，石繁一整天都有些没精打采。蜀娘似乎也不愿意与石繁这傻小子多话，只是一言不发地赶路，却没说要去哪里。直到走出安乐集，石繁才发现蜀娘竟是往山谷的方向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石繁终于忍不住开口。
　　"去看你师父。"蜀娘头也不回地道，"顺便看看你有没有铸剑师的能耐。"
　　石繁不由愣在原地："我们不去找剑么？"
　　蜀娘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剑自然要找，但不急于一时。难道你觉得那个骗了你的相术师会把剑一直带着？我看未必。"
　　石繁不解，怔怔地看着她。
　　蜀娘叹了口气："我看你八成把自己七八岁了还在尿裤子这件事都告诉人家了，剑的来历估计你也全都说了出去。那相术师的脑袋若还在脖子上就不会把剑留在身边，定会找个买主迅速出手，但这天剑可不好卖。神器来之不易，若有魂魄，不论谁拿着都是祸患。而你那柄偏偏又是无魂之剑，即便如此寻常侠客也是买不起的，真正愿意买的人又不会要一柄无魂之剑，如果那相术师没有门路，剑是卖不出去的。"
　　"我们为何不去寻那个相术师？"石繁急道。
　　"他骗了你的剑，说不定昨天就已经出了安乐集了，哪有那么容易找？"蜀娘道，"让我先看看你这小子手艺如何。倘若你有铸剑之能，我也不白帮你这一回。"
　　石繁默而不语，蜀娘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不会铸剑？"
　　石繁道："师父有教过我，但我笨得很，平日也只是给师父打打下手，并未曾亲自炼过什么东西。"
　　蜀娘沉默片刻道："你师父收你为徒定然有他的道理。"
　　石繁摇摇头："我是师父从山上捡来的。师父说我不是铸剑师的料子，日后若能开间铁匠铺子养活自己，便很好了。只是师父过世了，我不能不把那柄剑炼成。"
　　蜀娘盯着他，哼了一声转身向山里走去了。石繁一惊，连忙追上去。
　　"蜀娘，你还是要去么？"
　　"你若想炼成天剑就滚过来。"蜀娘冷冷地道，"倘若你想做一个普通的铁匠，就在那儿站着吧。"说罢转身便走。
　　石繁虽然不解，却不敢逆了蜀娘的意思，连忙追过去。许是对石繁不满，蜀娘走得极快，石繁追赶不上，只能远远跟在后面。石繁对蜀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认识这个女子，而他确信自己在去到安乐集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不过蜀娘似乎并未打算把石繁丢下，中途歇了歇吃了干粮，接着又是赶路。不知蜀娘是从何处知道这个山谷的，当第一颗星从天边升起的时候，石繁认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们竟然只用了一天就进了山谷，而且没有触发任何机关和陷阱，这让石繁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色，石繁越走越惊奇，那蜀娘似乎比他还熟悉这里。
　　"就是这里吧。"蜀娘在石繁住了十五年的棚屋前停下，看着身后的少年，"你把你师父葬在哪儿了？"
　　石繁引着蜀娘走到棚屋不远处的一块平地边上，只见一个孤零零的坟包立在那里，坟头上的土还很新，显然是不久前才立起来的。
　　蜀娘在坟前站了片刻，也不祭拜，回到棚屋里检查还剩下什么吃食。石繁见到由铁的坟不由悲从中起，磕了三个头后才慢慢地踱回来。
　　蜀娘也不安慰他，从屋里找了还能吃的东西开始做饭。石繁一言不发地给她打下手，不多时饭菜的香味从锅里飘了出来。
　　"石繁，剑不在你手上未必是坏事。"蜀娘道，"据我所知，全天下只有化金谷的铸剑师有引魂入剑的法子，天剑必定会回到你手中。"
　　少年的眼神黯了黯："可我连剑都不会铸。"
　　蜀娘轻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是由铁的徒弟，就算是看也该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石繁转过头去，见蜀娘表情不像说笑，便点了一下头，随即又皱起眉来："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路？"
　　蜀娘笑笑，十分神秘地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不可说。"

　　4-2
　　石繁睡了一个好觉，睁眼之时天已大亮了。石少年心里一惊，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往门外奔，只怕太迟了要被师父责罚，然而冲出门后才想起师父已经去世好几天了，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起来啦？"蜀娘把柴火在厨房外堆好，拍了拍手招呼石繁过去吃早饭，"别磨磨蹭蹭的，今天可由不得你浪费。"
　　石繁定了定心神，乖乖地去厨房里吃了东西，然后抬眼看着蜀娘："你要我做什么？"
　　"先打个东西给我看看。"蜀娘道，"就做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吧。"
　　石繁点点头，从放矿石的屋子里捡了几个石块，向屋后的山洞走去。石繁见蜀娘跟在后面，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师父不让女人进山洞的话。
　　"既然不方便，我在外面等你便是。"蜀娘看出少年犹豫，柔声道，"莫要我等急了。"
　　石繁点点头，背着石块进了山洞。
　　蜀娘等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见到山头上升起烟雾来，知道石繁已经开工，转身向由铁的坟冢走去。蜀娘用手指在墓碑前虚画了个符，轻声道："既然不放心那个傻小子，怎得还不出来见我？"
　　空气似乎抖了一下，接着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坟包里升了起来，正是已经死去的由铁。
　　"你！你怎会来此？！"鬼魂十分震惊。
　　"二十年过去，我以为天剑已经铸成，没想到你那好徒弟出山第一天就把剑丢了。"蜀娘道，"而且连剑都没铸过，你收徒弟是用来做什么的？"
　　鬼魂不安地动了动："那你来此又是为何？"
　　"化金谷的手艺失传的话未免有些可惜。"蜀娘道。
　　"我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现在知道！"鬼魂紧张地看着她，"阿繁还是个孩子，你别害他！"
　　"害他？这孩子必然能成大器，可惜前途被你毁得一干二净。"蜀娘淡淡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用得着问我为何而来？"
　　"……唉。"鬼魂最后叹了口气，"我已经死了，你想怎样，我都只能看着。"
　　"我我不过想问几个问题罢了。"蜀娘道。
　　"你想问什么？"
　　"引魂入器，到底要怎样做？"

　　石繁用了两个时辰打了一柄匕首出来，只见蜀娘正拿着一根五尺长的黄色竹杖在棚屋附近的地面上戳戳点点，不知在做些什么。
　　"蜀娘，匕首打好了。"石繁走到蜀娘面前，把匕首递给她。
　　蜀娘接过匕首细细查看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样子不错。"
　　石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蜀娘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匕首切着空气："跟师父的手艺比还是差远了。"
　　"你那小气师父若肯多传你点东西，你能做得更好。"蜀娘道，突然把匕首丢在地上。石繁不解，正要问蜀娘打算做什么，却见蜀娘抬了抬手，一块磊在屋外的沉重铁石竟然随着她的动作飘了过来，然后重重地砸在匕首上。
　　"啊！"石繁惊叫一声，蜀娘移开石块，只见匕首已经被砸成了三段，完全不能用了。
　　"只是样子好看完全没用。从今日起，你就在谷中好好炼剑。"蜀娘冷声道，完全不是之前还算和善的模样，"谷口已经被我布下法阵，你若铸不出能够经得起这石块敲砸的剑，就不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