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夷四杰的粉月光》萤师

20、第二十章

　　“上回坂本解释得粗枝大叶的，这回我终于搞明白了，所以现在附身在德川茂茂身上的妖刀醍醐景光的能力是洗脑，让所有国民认为他就是必须尊崇的英雄，他把攘夷的功劳都捞去了，真正出力的假发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越说越觉得离奇的银时吐槽道：
　　“什么玩意儿，我们是活在博尔赫斯的小说里吗？”

　　露世坐在银时小电瓶的后座上，一只手扶着银时的腰带，懒散地回道：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不是说被洗脑了就完全变成机器人了，他们平时与常人并无二致，但只要一谈论到某些特定话题，就会像突然打开某种开关一样变得逻辑尽失……等等，你这种文盲居然知道博尔赫斯？”

　　“你很失礼啊喂！是你自己把他的书扔在我那忘记拿回去的！”

　　露世面无表情地开始迎风读报纸：“……伟大的征夷大将军，此次发言balabalabala……不腾道，不封路，不铺红毯……吃住行从简，只为多谋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忧……”

　　“别读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不铺红毯我们还得谢谢他呢。”

　　露世扑哧一声。憋笑这方面她是专业的，除非忍不住。

　　“外头还有你的通缉令，你这么去露面不要紧吗？”

　　“但凡大将军演讲，所有重心都会放在他身上，我稍微做下伪装就没事。”

　　“你说的伪装……不会就是……”
　　银时从后视镜看着露世一身魔法少女小圆的COS装，用脚想都知道是屠蜘部的蜘蛛出品，精致得可以申请高定水平了，果然不能小瞧二刺螈的力量。
　　粉头发还能这么联动的。

　　“我这也是被迫，要不委屈你COS一下晓美焰？”

　　“要不送你个QB直接缔结一下契约得了，反正你现在也算是拯救世界的真·魔法少女了。”

　　百鬼丸突然出现在银时小电瓶的前面，一身QB的COS服。银时差点一个没控制住翻车。
　　当年百鬼丸要是穿这身被他召唤出来，说不定他还真就签约了，因为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银时和露世到了德川茂茂将要发表演讲的高台下。

　　周围的安保工作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方圆十米都不许有任何人踏入，所有人的随身物品都要进行安检。可能这将军是特殊肤质，一碰到空气就疼，不让别人喘大气，还不肯穿衣服，非要别人夸他的新衣服好看。

　　银时也是好久没亲眼看见征夷大将军了，尤其是这几年，和百姓站在一起的照片都得追溯到几年前了。

　　“这几天北边雪灾那么严重，将军咋在这边演讲呢？”有天真的观众小声发出疑问。

　　露世回头瞪道：“放肆，敢让我们万岁爷去灾区的一线，不要命啦？”

　　德川茂茂正式开始发表讲话，主旨无非是什么心系苍生、为解倒悬的官话，毫无营养，但是神情倒是演得入木三分。
　　一副辉光所烛，万里同晷的明君典范模样；百姓们恍若身处童话镇，额手称庆，满怀希望。
　　真是讽刺。

　　到后面露世终于明白这次演讲的目的了。将军不止一次提到正在加速推进长生药的研制过程，明显是在给自己的终身就任铺垫。

　　人群散去后，银时推着小电瓶，和露世一边散着步一边往回走。
　　尴尬的是这一路上都是人们的喜庆祝贺声，他们两人显得格外安静。

　　“真不能听太多这将军的废话，要得疝气了。”银时打破沉默。

　　正巧有基督教徒敲着铃鼓经过身边，将露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的神色难得如此认真。

　　“在基督教教义中，「骄傲」是一切罪恶的根源。银时，你觉得独//裁者最大的罪恶的根源是什么？”

　　银时抠了抠耳朵，并未回应，但默认洗耳恭听。

　　“人类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虽说可以锻炼但需要一个过程。独//裁者将苦痛秘而不宣，将其堆积到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程度，然后再露出冰山一角去待人发掘，触碰到巨大黑暗的常人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这种黑暗，只能开启大脑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实现自行美化，难听点说就叫愚者的最高境界——自己愚弄自己。而独//裁者只需要坐在高处享受地看着这一切就可以了。在我看来，世上最大的恶并不是骄傲，而是制造愚蠢。愚蠢本身不是恶，却可以把恶放大无数倍，很多纳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纳粹的一份子。很多人小心翼翼捧着虚假数字的册子，看着对方的窘迫和欲言又止，深以为这是自己的无可奈何，与自己无关。

　　“就像慕〇雪/村写的——「那些善良而单纯的人们，那些一生受苦、一生不曾作恶的人们，我一直想大声问你；……现在，在这里，我大声问你：你如此朴实，如此善良，可你怎能如此无知？」——无知到去为纳粹开脱，被纳粹欺负了却主动帮他们美化行为，甚至因为内心的空虚和孤独就轻易与之为伍，毫无尊严可言。

　　“但是不禁转念又想，真的是怪人们无知吗？想要秘而不宣有多重手段，除了控制媒体外，还有个重要的手段那就是控制教育窗口，同时最重要的是切断与外界的接触，立一道很高很高的墙。也许是人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而这当中最高明的点在哪里你知道吗？就是他故意不让这堵墙密不透风，是的，他故意让墙上有零星点缀的小孔供有办法者自行接触，就像柏拉图的理想国中第一次把头探出洞穴的那群人，他们内心涌出一种优越感，自觉变成了另一支队伍。可当他们翻越高墙后，马上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那道墙变得更高了，他很难再翻回去，更唤不醒里面的人。独//裁者的目的其实很明确，那些小孔就是为了能让这群无法控制的人出去，经过筛选，出不去的人便成为浓度更高的忠诚者，他的地位便更稳固。”

　　“这道很高很高的墙，就是假发说的照夜船，对吗？”

　　“嗯，他们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飞船真正飞出地球，而是要把地球所有的通讯与外隔绝，成为封闭的局域网络。我想他们的初期磁场的展开实验已经成功了，所以现在用什么仪器都检测不出照夜村的位置。解决景光当然是第一要务，同时也不能放弃任何寻找照夜村的机会。”

　　银时看着露世认真思考的侧颜陷入了沉默。他有一种很真切的感觉，那就是吉野露世真的能达成自己的使命。
　　醍醐景光早已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鬼神，自己也成为了鬼神的化身，而吉野露世只是签订了完成使命的契约，并没有真正将自己的命数、□□或是灵魂作为抵押。为了弥补这份巨大的差距，露世才会不停地吞噬其他妖刀，为的是汇聚更强的力量。

　　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假设……我是说假设，未来有一天，人类再一次陷入这种困境，但那时没有了百鬼丸这把解决根源的刀，人类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
　　没有想到露世毫无犹豫就开口回答了。
　　“把那些堆积的痛苦，可能过去到现在所有的伟人加起来一起谢罪都偿还不起的巨大痛苦，全部都还予人民——他们一开始可能会难以接受，有的人甚至会疯掉，但是没办法，那就是现实，哪怕承受不了也只能直视它，总有一天会从这荒唐的梦境中醒来……”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露世和银时的对话：“放开我！！”

　　穿着白色制服的巡回组成员押着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女孩从不远处经过，再仔细一看，这不是机器女仆小玉吗？

　　本性不乐意扯上任何麻烦的银时抽搐着嘴角准备无视，结果听见小玉机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开启自爆模式，第一阶段，曝光雇主的所有黑历史——”

　　“喂喂喂喂喂喂喂！”银时回身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巡回组的面前，“我算是这个家伙的半个监护人吧，所以警官大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把她抓起来？”

　　“她擅自拍摄征夷大将军的照片。”

　　小玉辩解：“我只是受朋友所托帮忙拍报道的照片而已，也有其他人拍摄，这不是违规行为。”

　　“但是你没有将征夷大将军的丑照删除。”

　　很喜欢银时的一句话：“啊？”

　　所以小玉被抓是因为把大将军拍出丑照了。

　　另一个巡回组成员看上去有些苦恼：“现在监狱里关满了记者，把她带回去有没有位置拘留都是个问题。”

　　不愧是地球，宇宙中关押记者数量排名第一的星球。

　　露世帮小玉出了保释费用，问道：“你们关押的记者里面有没有一个姓斋藤的？”

　　“那个金融骗子的侄女？……疼疼疼！你踩我干嘛！”

　　其中一个巡回组成员挂上应酬的微笑：“无可奉告，人还给你们，告辞。”

　　银时与露世分开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扔了句建议：“如果对警察局有所求，去找真选组，别找巡回组。”

　　“谢了。”

　　“等等。”

　　“还有事吗？”

　　“你的书还在我这。”

　　露世笑了。
　　“我会回来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