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传说中，精灵是一个强大而美丽的种族。他们有着尖尖的耳朵，金色银色或是棕色的长发，无论男女都俊美非凡。传说中，他们能活上几千年，天生爱好和平，举止优雅如同贵族，拥有与一切生物沟通的能力。传说中，每一个精灵都善于魔法跟射箭，英勇善战。
但一切都只是传说而已。
事实上精灵一族在两千多年前对魔族一战胜利之后就集体迁入了洛克大陆北面的遗忘森林，不与外界往来。
曾有好奇的旅人和冒险者试图闯入遗忘森林一探究竟，但都迷失在迷样的森林里，在森林外圈兜转了几十天都不得而入。
两千年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洛克大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精灵一族也就从人们的认知中迅速地消失，成为只有在国家图书馆里才能找到些许痕迹的传说。
没有人再记得两千年前对魔族一战中精灵们矫捷善战的身影，更没有人记得这些美丽的生灵为了大陆的和平曾经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一
洛克三纪913年，遗忘森林迎来了又一批客人。
几个佣兵模样的人类已经在遗忘森林里走了整整八天，这是他们第三次绕回原地。
“真是见鬼了！这该死的森林！”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狂战士大声质问队里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把我们带进遗忘森林见精灵王吗？你不会现在才告诉我你不认识路吧？”
“哦，马鲁，相信我，之前我跟着精灵就是这么进去的，我敢向光明神发誓肯定我没有记错路！”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我们在原地转了八天！难道我们还要再在这里转八天吗？这该死的森林！这该死的路！还有该死的精灵！”
马鲁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贴着他的耳朵闪过，传来了一阵炙热。落到地上，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支羽箭，箭身上刻着精致的魔法图案。
“大个子！你在骂谁？信不信我一箭射掉你的鼻子？”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从阴影里闪出来，站在高高的树枝上俯视着他们，手里的弓拉得圆满，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马鲁。没有人怀疑他下一箭是否会准确地插在马鲁的鼻子上。
精灵！几个佣兵心头一颤。
那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上前挤出一脸笑容，点头哈腰：“尤瑟大人，好久不见了，不知你还记得我吗？”
“莱恩，是你啊？”精灵手里的弓箭微微松了一些，“你这个月不是已经来过了吗？货物也已经收到了。你还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他们身上带着诺密拉大人的信物，想要见精灵王一面。”
“诺密拉大人？”精灵尤瑟倒吸了一口冷气。
“胡说！”一个精灵从另一棵树上轻快地跳了下来，对着陌生人拉紧精灵弓：“诺密拉大人已经两千多年没有离开精灵村了，你们怎么可能有他的信物！”
“这就是诺密拉大人的信物，你们可以拿去看看。”站在后面一直没有开口的瘦小男子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过去。
精灵疑惑地放下手中的弓箭，把小包接了过去。尤瑟也从树上跳下来，好奇地凑过去。
小心揭开包裹的油布，强大的生命魔法气息扑面而来。一个小小的银色胸针露了出来，白色的荀魔藤纠缠节结成别致的望阳花，胸针背面还刻着几不可见的小字：诺密拉制。
两个精灵对望一眼，神情莫名，说不出的复杂。
“这个别针看起来确实像是我们族人的手艺，但是否是诺密拉大人的信物，恐怕需要交给族里的长者才能确定。你们随我走一趟吧。”
几个佣兵大喜，跟上前去。
尤瑟和另外一个精灵西维尔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跟在佣兵们后面。尤瑟走的还是莱恩之前走的方向，只是当他前行的时候，前面的树木飞快地变换位置，收敛枝叶，主动敞开一条平整道路。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接近了精灵的聚居地，树木渐渐少了一些，花木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精灵小屋。有的建在树上，有的由巨大藤蔓盘结而起，有的跟人类的居所相似，无一例外都雅致精巧，与森林融为一体。
所有的精灵都修长美丽，站在自己的小屋前好奇却不失优雅地看着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微微点头打着招呼。
“尤瑟！西维尔！”一个棕发精灵从远处跑过来，看了一眼跟在尤瑟身后的外族人，换了种语言奇怪地询问着什么。
莱恩回头小声跟边上地人解释：“这是古精灵语，虽然我能听懂精灵语，但是这种语言我一点都不懂。”
尤瑟也换了同样的语言一边回应着，一边将那枚荀魔藤制成的别针递了过去。
棕发精灵沉默了一下，向他点点头，回头向几个佣兵行礼道：“几位请稍等。”然后回身往精灵村中央的世界之树走去。
世界之树枝叶张扬伸展，盖住了整片天空，守护着整个精灵村。生命的能量从枝叶间散发，整棵树发着微弱的荧荧绿光。浓密的枝叶间隐约可见大大小小的发着光的绿色果实，其中尤以树枝中央果实最为硕大，足有一人之高。
这棵充满了生命能量的世界之树正是孕育了精灵一族的真正母亲。那些大大小小的果实都是一个个还未成型的精灵。精灵们一旦相互有了好感，想要孕育孩子，就会到这棵世界之树的前选择一个饱满的果实，滴入双方的血液。经过世界之树五十年的孕育，果实就可以成熟落蒂，带给他们一个血脉相承的孩子，带给精灵族一个鲜活的生命。
现在树前站了一个修长的金发精灵。一如族人的俊美面孔，只有眉目间历经千年的沧桑才显示他并不像外表这么年轻。
“王。”棕发精灵像怕惊醒什么似的慢下脚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什么事？”金发精灵转过头，一身素色长袍的袖口和领口隐约可见绣上的银色翅膀，正是精灵一族唯一的王者格瑞.维亚。
“尤瑟跟西维尔从森林里带了几个外族人进来。他们带着诺密拉大人的信物，说要见王一面。”棕发精灵视线在世界之树中央停留了一下。
“诺密拉的信物？”
“是的。”棕发精灵将胸针呈上。
格瑞.维亚的手指抚过胸针的每一个细节，闭上眼睛感觉着诺密拉的气息：“这确实是诺密拉的东西。”
“你带我去见见他们。”
就在格瑞.维亚离开的同时，一个黑影从树木间闪过。
“这个饰物确实是诺密拉的作品。但孩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格瑞.维亚支着腮优雅地坐卧在荀魔藤盘结成的白色王位上，声音温柔低哑。
“是我的先辈传下来的，说是如果有解决不了难题可以找精灵一族帮忙。”站在殿下的是拿出这个别针的瘦小男子伊凡.吉姆亚。
“你叫伊凡.吉姆亚？”格瑞.维亚回忆着往事，“菲尔.吉姆亚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她第六十八代玄孙。”
“我几乎忘了你们人类的寿命也就百年。”格瑞.维亚愣了一下，但并不因此感觉尴尬。“如果你真的是菲尔•吉姆亚的后代，我们精灵一族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呢？要知道你们人类可是最擅长说谎了。”
“我没有办法证明。”伊凡.吉姆亚低着头。
“这就难办了……”
看精灵王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狂战士马鲁暴怒地叫道：“什么要证据！我看就是这些精灵想赖帐，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
格瑞.维亚皱了一下眉，想要再说什么，心头却突然一紧，一种血脉相连的不妙感觉浮了上来，猛地站了起来：“围住他们，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什么？”不等佣兵们有所反应，已经被精灵战士们以弓箭团团围住。
“让大家赶往世界之树，恐怕有些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格瑞.维亚说完，一对透明的翅膀从身后张开，用尽全力地往世界之树的方向飞去。
几个祭司和战士跟在他后面也展翅飞起。
停滞在世界之树前的空中，格瑞.维亚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场面惊得身体颤抖。
世界之树上已经没有一个果实。
所有的果实都跌落在地上，脆弱的果壳摔得粉碎，淡绿色的汁液流了一地，甚至能从破碎的果壳间看到成型的精灵。
所有的精灵果实都碎了！
所有快要出生和还未成型的孩子都死了！
停滞在空中的精灵越来越多，大家都静寂无声。
“谁？是谁？凶手在哪里？把他找出来！”格瑞.维亚俊美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精灵们愤怒地四处散开，寻找杀害了自己孩子的凶手。
格瑞.维亚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愤怒，收敛翅膀，落在遍地都是族人尸体的地面上，找寻着那个原本挂在世界之树中央的硕大果实。
“诺密拉！诺密拉——”
树下的果壳和汁液间有个赤裸的男子蜷缩着，占满淡绿色汁液的修长身体单薄苍白，银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脸上身上，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面目。
诺密拉的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但还活着！格瑞.维亚抱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声叫他的名字：“诺密拉！诺密拉！醒醒，诺密拉！”
“诺密拉大人！”跟在精灵王身后的大祭司高举手中的法杖，一个个高级治疗魔法准确地投到垂死的精灵身上。
“格瑞？”
格瑞.维亚狂喜地抱紧他：“是的，是我！你醒了？”
诺密拉缓慢地睁了睁眼睛，又无力地闭上，虚弱地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格瑞.维亚苦笑。两千多年了，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
两千多年前，魔族入侵洛克大陆，所有的种族为了赶走魔族的同一目的结盟抗战，而诺密拉当时是精灵族最强大的守护者，责无旁贷成为了领导族人抗战的第一人选。而诺密拉也确实做得非常出色。战事连连告捷，魔族步步后退，魔族之王答应签署永不入洛克大陆的契约，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不料在所有种族都计划着庆祝胜利的时候，魔王突然再次发起了攻击，联盟军在无准备之下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战火再起，洛克大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为了尽快结束战争，诺密拉不顾格瑞在内的族人反对，在一次正面对战中使用了精灵族的禁咒——时空之刃，将魔王在内的八骑打入时空乱流之中，加快了战争的结束，但他自己也因耗尽法力，奄奄一息。
精灵族的祭司和人族的光明魔法师用了大量的治疗魔法想要挽救他濒死的躯体，但他使用禁咒后的身体，竟不接受任何魔力。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精灵族的英雄微笑着一点点死去。
最后一位活了近万岁的精灵长老建议让诺密拉回到精灵的生命起源——世界之树，看能不能让世界之树再次给予诺密拉一个精灵之身。
这一试，便是两千多年。
“诺密拉，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我先带你回去休息。”格瑞.维亚抱起虚弱的诺密拉，展翅往回飞去。
沉睡千年的躯体沉重到不像自己的，垂眸抬眼间都格外疲惫。诺密拉靠在藤床上，半阖着眼睑聆听精灵西维尔诉说两千年来发生的一切：精灵族的长者们合力将失去精灵之身的他封印进世界之树的果实里，精灵一族迁入遗忘森林，退出洛克大陆的历史……
这个年轻的精灵战士看着诺密拉，心中充满了崇拜和敬畏。他才一千七百多岁，刚成年不久。他与年龄相仿的精灵们一样，都是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的。父母们常常指着世界之树上的巨大果实，告诉他们这个勇敢而聪明的少年为了精灵族的和平安静付出了所有的一切。而现在，这个传说中的英雄就躺在那里。连面对精灵王，西维尔都不曾如此紧张。
“西维尔，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似乎听见……”森林的悲鸣……
“魔族！该死的魔族！”精灵王从外面进来，咬牙切齿地咆哮，“一些人类佣兵带进了魔族的暗杀者！他将我们所有未出生的孩子都谋杀了！可怜那些还未成熟的幼小身体连同精灵果一起被摔得支离破碎……”
“有魔族混进来将精灵果都打碎了？”诺密拉微微坐起身，瞪大眼，露出他微带着湿意的蓝色瞳孔。
“魔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掩藏气息的魔法道具，居然骗过了精灵守卫和树人。若不是世界之树周围残留着一丝黑暗魔法元素，我宁愿相信是那些愚蠢的人类佣兵又接了什么可怕的任务！”
精灵族很长寿，但这也代表着每一个精灵战士的成长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更多的照料。世界之树上的果实全被打碎，至少让精灵族未来五十年都得不到新生力量的补充。
“看来过了两千年，魔族又蠢蠢欲动了。”诺密拉自言自语。
“那些只配生活在黑暗里的野心家永远不知满足现状！贪婪、邪恶和杀戮才是他们的代名词！”
诺密拉微笑。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倒想嘲笑这个好友成为了精灵族之王还是千年不变的孩子气。
“西维尔，你先出去吧，诺密拉大人有我照顾。”
诺密拉看着那个年轻的精灵离开，低声问：“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我们族里有背叛者！”格瑞.维亚无奈地苦笑，“这次魔族暗杀者的目标恐怕是你，而不是那些无辜的孩子。”杀死那些未出生的孩子确实让精灵族元气大伤，但精灵族的寿命实在太长，这次暗杀的效果起码需要上千年才能看得出来，魔族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魔族并没有对我补上致命一击不是吗？”
“也许他认为你死定了，又或许他被我们惊走了。谁又知道呢？”
诺密拉靠回藤床上，沉思：“这并不代表族里有背叛者。我当年受伤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将你封印在世界之树的果实里，却是我们族人才知道的事。”格瑞.维亚的声音优雅近乎冷漠。
诺密拉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刚才说是一些人类将魔族带了进来？”
“我已经让人把他们监视起来了，就算抓不到逃走的魔族，真实之眼也会让他们吐露实情。”
“你确定他们参与了这次残杀吗？”
“不，我不确定。但就算他们跟魔族不是一伙的，也间接造成了惨剧的发生。”
“好吧，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格瑞.维亚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于武断霸道了，坐到床沿轻轻推推装睡的诺密拉：“嘿，诺密拉！我很抱歉。我只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只要想起世界之树下的一幕，我的愤怒就像火焰一般燃烧。”
“我明白。”诺密拉轻声道，“我也很难过。”
“那几个人类身上带着你制造的荀魔藤胸针，自称是菲尔的后代，或许你想见见他们。”
菲尔的后代吗？那个人类少女的一颦一笑还清晰可见，却原来已经离开人世那么多年了吗？“格瑞，我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会客，暂且将这件事情押后吧。”
“你刚醒来，是该好好休息。”
诺密拉点点头，倦怠地闭上眼。
随手施了个能让他睡得更安稳的催眠魔法，格瑞.维亚转身离开。
刚离开诺密拉的精灵小屋，精灵王不意外地看到精灵族五位长老齐齐围了上来。
“王，听说有魔族混进了森林……”
“王，那些人类……”
“王，诺密拉大人……”
“好了，还是由我来说吧！”唯一的女长老艾娜止住其他长老的发言，上前一步，向精灵王行礼：“王，月之泉充满了森林的悲鸣，远行的风元素带来可怕的讯息。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我们失去了从容和镇定。请王原谅我们先前的失礼。”
格瑞双手环胸，微微躬身以回礼：“魔族的所作所为让每一个精灵都悲伤愤怒。”
“不知混进森林的魔族是否已经抓住？那些将他带进森林的人类王又打算如何处置？”
“森林里的树人们已经加入了追捕的行列，虽然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我相信抓到这个占满血腥的刽子手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些将魔族带进森林的人类固然可恶，但他们身上带着诺密拉的信物，与我们的英雄有些渊源。诺密拉希望能亲自见他们一面，我们很难拒绝如此合理的要求。”
“当然。”艾娜长老点头。“不知诺密拉大人目前的情况如何？”
“世界之树的恢复效果并没有我们预计的那么好，大祭司的高级治疗术只能对他起十分微弱的作用……”格瑞担忧地摇头。“我正打算去拜访一下大祭司，相信以大祭司渊博的学识，一定能帮助我们解开更多疑惑。”
“精灵神会为我族的英雄祝福。”
二
遗忘森林中的搜索仍在继续，但以精灵们如此敏锐的感官和树人们如此广阔的视野都不曾发现魔族丝毫痕迹，精灵王不得不相信这个狡猾的魔族已经使用某种未知途径离开了森林。
“王，也许我们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误的。在世界之树周围留下黑暗魔法元素的并不是早已退出洛克大陆的魔族，而是一个修习黑暗魔法的人类魔法师。我们都知道除了魔族之外，人类是唯一可以修炼这种邪恶魔法的种族。如果那不是一个弱小的人类，我们那些敏锐的精灵战士是不可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
“杰洛芬！身为精灵守卫队的大队长不应该为自己的失职找寻借口！要知道洛克大陆颁布禁止修炼黑暗魔法的法令已经两千多年了。”
“尤瑟，你应该去亚夫巨熊的树洞里忏悔，而不是站在殿堂上与我强词夺理。我可没有将一群陌生的人类带进森林……”杰洛芬嘀咕。
“够了！”精灵王头痛地扶额。“杰洛芬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虽然洛克大陆上几个帝国联合发布禁止修炼黑暗魔法的法令，但两千多年来都有黑暗魔法师在各地出现的消息。上层的法令并不能制止那些居心叵测的阴谋家。”
“王，我想现在是时机可以见见那些自称是吉姆亚家后代的人类了。”
格瑞.维亚侧头看了一下一直坐在边上不曾说话的诺密拉，点头：“把那几个人类带上来吧。”
过不久，精灵战士带着几个佣兵进来了。这几个人类除了神色紧张，精神有些颓靡外，衣着整齐，气色也算不错，狂战士马鲁甚至还有力气骂骂咧咧。
“都说精灵是最友善的种族，我看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呆过精灵族的牢房！吃饭居然连块肉都不给！真是太小气了！”
诺密拉有些好笑地看看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修狂战士的壮硕人类，咳嗽了一声，开口：“我是精灵族的诺密拉。听说几位是带着我的信物前来的，不知哪一位是吉姆亚家的后代？”
“伊凡.吉姆亚见过大人。”马鲁身后走出一个瘦小男子，单膝着地向诺密拉行了一个非常隆重的骑士礼。
眼前这个自称是吉姆亚家后代的男子整个人包裹在斗篷中，连脸都不得见，只能从身形大致辨别出性别，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
“恕我重病初愈不便回礼。”诺密拉微微点头示意。
伊凡.吉姆亚却跪在地上并不起身，斗篷后的眼睛鬼魅一般盯着诺密拉，视线从他银色的丝般长发游移到他虚弱单薄的身体。
纵使诺密拉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经历过很多人或无礼或崇敬的打量，都没有这么坐立不安。
正在诺密拉神色尴尬，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伊凡.吉姆亚低下头去，抓住身上的斗篷一角用力从身上扯了下去，大声道：“请大人看在与先代的情份上救救吉姆亚家！”
一股类似于尸体腐烂后散发出的恶臭弥漫了整个精灵宫殿，扯落斗篷后露出的可怕身体让所有精灵都倒退了一步。
没有人能想到斗篷下会是这样的景象。惨白的骷髅上带着腐烂的碎肉，肋骨森森的胸腔里面只剩心脏还悬空而挂，心肌是腐烂的黑色，却还在不甘地努力跳动。
精灵是亲近光明的一族，纯净的灵魂让他们天生厌恶黑暗厌恶死亡。而这个人类身上却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亡灵法师！”原本与佣兵站在一起的供货商莱恩惊恐地大叫，倒退几步远远躲开。
不！那并不是亡灵法师，而是一个活着的亡灵！诺密拉未恢复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让他无法继续思考。
“看来吉姆亚家受到了可怕的诅咒。”随着精灵王的声音，几株望阳花从地下钻出，快速生长，很快就将伊凡团团围住。而那边美丽如同月光的白色花朵却在吸收从他身上渗透出的死亡之气。
诺密拉微微松了口气，幽白的脸却因此染上了更浓重的倦意。他将视线投向正在望阳花包围中直直望着他的骷髅人：这个被死亡俘虏的可怜男子连眼窝里的肉都摇摇欲坠，却拥有一双清澈的褐色眼睛。
“伊凡，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悲伤，也很想帮助吉姆亚家的后代做些什么，但是和你们同时到来的还有巨大的灾难，我们因此受到的伤害是你们无法想象的。”精灵中传出低低的抽泣声。
“你们必须通过真实之眼的考验，证明自己与此无关，对精灵族毫无恶意，才能得到精灵族全然的信任。”
狂战士搔搔头，模糊不清地小声嘀咕。在场的精灵听觉都拥有敏锐的听觉，听在耳里不外乎是一些诅咒遗忘森林诅咒精灵之类的话。精灵们怒目而视。
“我们愿意经受精灵族的考验。”马鲁身边的佣兵走上前拾起掉落的斗篷越过望阳花扔到伊凡.吉姆亚的身上，然后指着角落里早被吓傻的供货商莱恩说：“不过莱恩并不是跟我们一起的。他只是个普通商人。整个洛克大陆只有他进过精灵村，所以我们才找他来带路。在场应该有大人能够为他证明。”
“王，我可以证明。他就是这些年与我们交易的商人，叫做莱恩.切斯卡，住在离森林最近的伊戈城。”
格瑞.维亚还未来得及对尤瑟的话做出回应，一位长老焦急地开口：“狡猾的人类诡计多端，只有真实之眼才能证实他们的清白。”
“莫利克斯长老，我和你同样明白这一点。”精灵王为他的失礼不悦地皱眉。“我想几位可能对诺密拉的话有了一些误解。真实之眼只不过是一种窥视别人记忆的高级魔法，并不会对人产生任何的伤害。”
狂战士大大咧咧地道：“要是精灵有这种魔法就应该早点用出来！我可没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的！”
这个人类的率直让诺密拉心生好感，微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记忆与他人分享。何况使用这种精神系的魔法必须得到本人的配合。”
“乔！伊凡！莱恩！你们就说肯不肯吧！反正我是没什么意见！”
佣兵乔抬头对上精灵族这位传奇英雄微带笑意的眼睛，苦笑。这个马鲁脑子也简单了。他们现在是最有可能杀害了人家孩子的嫌疑犯，接受真实之眼的考验也就罢了，若是拒绝，再善良的精灵都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我们愿意接受考验。”
“大祭司！”精灵王从王座上站起，走到诺密拉身边伸出手：“真实之眼的考验就交给大祭司和几位长老，你的身体没有复原，还是回去休息吧。”
诺密拉知道他的好意，扶着他的手起身，向在场的精灵们胡乱点了几下头，一边由精灵王牵引着慢慢往外走，一边轻声问：“你不在场可以吗？”
金发精灵王的脸色有些苍白，压低声音说：“有时候窥视别人的记忆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尤其是那个被诅咒的人类，亲眼目睹那些可怕的经历将是一场灾难。
吉姆亚家所受到的诅咒让诺密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想象着那个在草地上快乐奔跑的美丽少女瞬间化成一个白骨森森的亡灵，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凝结，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诺密拉？”友人毫无血色的脸让格瑞.维亚有些不安。
“没什么。”诺密拉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惊骇。“格瑞，如果这些人类与此事无关，恐怕我们失去了最后一条搜寻真相的线索。”
“如果那些人类没有参与屠杀，我们除了加强戒备，还能做些什么？”格瑞.维亚也在为此烦恼。
诺密拉微微闭了下眼又慢慢睁开，没有吭声。
未完无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