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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我很生气 ...

  •   徐树励在医院里躺了足足一个月,前三周眼皮都没张开几下,属实是睡了个顶饱儿。

      每天,到了平时该起床的时间,经年久月的“生物钟”告诉他,应该醒了,应该起来去做点事情了,这时,总是会有一个人坐在他的旁边,一下,一下,轻柔地描摹着他手心的掌纹,把他因为虚弱而温凉干燥的皮肤搓得热热的、暖暖的,将他好不容易稍微清醒点了的意识又给摁了回去。

      徐树励感觉,自己简直把过去几年没睡的懒觉都睡回来了。

      终于再次醒过来时,他安静地慢慢地睁开眼睛,身边依旧坐着一个人,不用看,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张凤慧。

      张凤慧也一声不响地坐在他床边的一只木凳子上,盯着眼前的一片虚空看,好像在发呆。

      “.......”

      徐树励也盯着白的反光的天花板呆了一会,默默松了一口气,率先开口道:“妈……”

      张凤慧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飞快地解释道:“小蒲刚出去没多久,我刚来!”

      张凤慧飞快地瞥了儿子几眼,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措地搓了搓。

      她大概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或许觉得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特别的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又解释道:“平时都是你妹妹来的多,但是她学习忙,今天正好大联考,我就来了。”

      解释到最后,徐树励都从她那里咂摸出了一丝丝腥咸的委屈,只听她又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嗯。”徐树励冲她轻快地笑笑。

      张凤慧看着他的笑脸愣住了,嘴角飞快地颤动了几下,眼睛迅疾滑向一边,不看他了。

      徐树励知道她是怎么了,想哭。

      当然,她其实应该更想问徐树励: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又为什么会走到当初那个地步?为什么会想死?又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坚强又僵硬地活着?

      对于关系亲密,甚至血浓于水的人来说,只能体会情绪,却不能共情灵魂,是一种极其痛苦的事情。

      知道他在难过,知道他在生气,知道他在快乐,却完全理解不了、也赞同不了引起他这些情绪波动的现实,不仅如此,还对这些她也同样体会到的、来自孩子的这些情绪嗤之以鼻、觉得累赘,这些都让谦卑在雷霆雨露皆是的“母爱”神恩下的小信徒痛苦不堪。

      现在,徐树励对此有了更深的感悟,母爱实在伟大,但人到底还是人,张凤慧到底也是人。

      张凤慧可以选择做自己,选择自己要不要把母爱做的完美,那都是她张凤慧,而他徐树励没有理由强求这个生养他的女人把对自己(徐树励)有利的部分做到极致,哪怕他是她的孩子、她是他的妈妈。

      人,总是要先做自己。

      “妈......”

      徐树励叫来张凤慧的目光,说了一句很早之前就想对张凤慧说的话:“妈,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你不需要愧疚任何东西。”

      终于憋不住了,霎时,张凤慧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泪水豆撒一样倾注而下。

      “呜呜呜呜呜.....”

      她抬起手接了一捧又一捧,全碎了。

      徐树励又给自己松了一口气,道:“妈,你抱抱我吧,像小时候一样。”

      “嗯。”

      张凤慧也笑起来,绊了一脚凳子,站起来,轻轻扑在床上,搂住了徐树励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脸。

      张凤慧柔软的头发涌进徐树励的脖颈,母子两人肌肤相贴。

      这一刻,两个人只剩下了刻在基因里的亲近。

      这时,单人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徐树励透过病房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脑袋闪过。

      “是小蒲回来了。”

      张凤慧抹了一把脸,起来去开门。

      “阿姨。”

      门开了,蒲钰站在门框里,笑得很浅,徐树励感觉他的头发愈发长了,已经长过了双肩,后脑勺松松地半扎着一个小丸子。

      “嘿嘿。”徐树励也努力冲蒲钰一笑,撑起上半身,艰难地坐起来,因为他看见蒲钰提溜了一兜吃的,还有小米粥。

      只要醒了,徐树励就不用再吃流食、打葡萄糖了,躺了这么久,没有用嘴吃过任何东西,徐树励感觉自己喉咙都快长在一起了。虽然肚子并没有很饿,但是对咀嚼和吞咽有一种莫名的渴望。

      然而,蒲钰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好似对徐树励方才的“努力”无动于衷。

      徐树励:“......”

      他心虚地吞了一口唾沫。

      小钰。好像生气了。

      “给我吧,我来吧。”

      张凤慧显然捕捉不到两个人之间的情绪波动,只觉得作为病号的母亲,应该亲自照顾孩子,伸手想要去接蒲钰手里刚从外面买来的餐食。

      “不用啦阿姨,您刚才不是说要去学校给月梢送水壶嘛,您去吧,我来照顾徐树励。”

      蒲钰没有给她,边说着,边用眼睛深深剜了徐树励一眼。

      “......”

      徐树励选择先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显得自己忙一些,他赶紧眨了眨眼睛。

      “那.....”

      张凤慧有些犹豫地瞥了徐树励一眼,心中难以取舍,眼神示意徐树励,想他来给自己个意见,可怜徐树励也在想现在有谁能来帮帮自己,也给自己个意见,帮不了她一点儿。

      没办法。张凤慧只好自己做了个主,道:“行,这里有小蒲,我也放心,那我先走了,月梢一天到晚都在学校考试,没有水杯喝水可不行。”

      “.......”

      “.......”

      张凤慧走后,两个人就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蒲钰静静地走进徐树励,把装着餐食的袋子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打开袋子,把里面的透明餐盒一个个拿了出来,打开盖子,摆在桌子的空闲处。

      最后的时候,蒲钰打开了那盒小米粥的盖子,徐树励难以自抑地用力嗅了嗅,发出来声音不小的吸气声。

      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馋小米粥的那一刻,徐树励对自己感到无语。不就是一碗金灿灿、香喷喷的小米稀饭吗?除了小米粒就是白开水,有什么值得他出这个洋相的。

      但是看到张凤慧走后,一直忙东忙西、再也没有看自己一下的蒲钰终于分目光过来,徐树励决定把这个“洋相”继续下去。

      徐树励深情地看了小米粥一眼,飞快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蒲钰。

      蒲钰很容易就被触动了。

      徐树励今天能醒,蒲钰是完全不知情的。

      早上张凤慧来,蒲钰把病床旁唯一的凳子给她坐,她坐下后,一动不动盯了徐树励两个半小时,一句话没说,蒲钰想着张凤慧肯定想和自己儿子单独待一会儿,就借口出门透透风,想着快到饭点儿的时候再上来。

      结果,蒲钰在楼下小广场看了一会儿光头穿病号服的小孩放风筝,就收到了张凤慧发来的短信,说:徐树励醒了。

      他当即就有点手足无措了,摁灭手机,和手一起慢腾腾地放回外套口袋,又突然把空荡荡的手拿出来,慌乱地摸了摸衣摆,感觉自己的手长得竟然如此的无地自容,真是多此一举,只好又插进了口袋。

      “嗷,对了。”

      蒲钰也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这不,买了一兜餐食。

      “饿了?”蒲钰看着徐树励的嘴唇道。

      “很饿。”徐树励不是诚实地道,他其实是馋了。

      徐树励哀怨地道:“小钰,你看我都饿瘦了!”

      确实是瘦了,太瘦了。蒲钰叹了一口气,先给徐树励的后面塞了一个大靠背,又拉过凳子坐下,单手捧着小米粥,一手捏着汤匙,插进粥里搅和搅和,吹凉,决定这个账还是之后再算吧。

      蒲钰舀了一口汤,递到徐树励的嘴边。

      徐树励抿紧嘴,有点不自在,他其实更想自己捧着大口猛灌,或者自己慢慢吃。

      徐树励抬手夺勺子:“小钰,我还是自己吃吧......”

      蒲钰躲开,不容置喙地道:“就用我的手吃。”

      徐树励还想再挣扎一下的:“还是我自己......我自己可以.......”

      蒲钰黑了一下脸,冷冷地道:“我非常的生气,那我也可以先生气,是吗?”

      徐树励:“.......”

      徐树励乖乖张开了嘴,把蒲钰递过来的粥含在嘴里吃了。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默默地干掉了一小碗小米粥。

      解决了比较急的嘴馋,徐树励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的本质显露了出来,他看着一桌子的肉和菜,心里很愁。

      徐树励:“小钰,你先吃吧。”

      蒲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很饿?”

      徐树励看着那一盒盒的小炒菜,胃里一阵恶心,鼻子里甚至反出了一股浓烈的油腥味。

      他无力地道:“现在不饿了。”

      蒲钰:“很饿很饿,喝了几口粥就饱了?”

      徐树励蹭着大靠背,懒洋洋地滑进了被子,哼哼道:“嗯,饱了。”

      蒲钰料他刚醒,一直没正经吃东西的胃肯定也盛不了什么东西,就没有强迫他再吃。

      蒲钰就收了东西,坐在徐树励旁边。

      蒲钰:“阿姨这几天,经常跑教室给月梢送水杯。”

      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徐树励心中一松,笑道:“月梢早上经常忘记带水杯的,我每天早上都要提醒她好几遍呢,哈哈哈哈哈。”

      不过,曾经的张凤慧是肯定不会跑学校里跑教室里,专门给女儿送水壶。

      蒲钰:“张阿九的病房在正楼上,魏咏一直在陪房,何春经常楼上楼下来回跑,今天他没来,如果你想上去串门,我们可以一起去。”

      徐树励笑:“好呀。”

      蒲钰:“罗不凡,他现在可红了,接了一部悬疑电影,全国各地做宣发,哼,你知道吗?他和你那个朋友在一起了。”

      徐树励马上就想到了是谁,但是还是很意外地道:“阿飞?”

      蒲钰又“哼”了一声,道:“我不喜欢他。”

      徐树励笑:“小钰,阿飞他不是坏人。”

      蒲钰:“不,在我这里,他就是坏人。”

      徐树励笑笑:“好吧,那他就是了。”

      蒲钰:“还记得Heartloss的盒子吗?酒吧倒闭后,他去做自媒体了,搔首弄姿一天,就涨了十万粉丝,现在已经有五十万了。”

      徐树励:“搔.....不是,好厉害,盒子在自媒体什么?”

      蒲钰淡淡地道:“表演调酒杂技呗,他几乎半辈子都在酒吧里干这个,还能有什么别的活法。”

      徐树励觉得蒲钰说的话格外的呛嘴,道:“小钰,你嘴好毒。”

      蒲钰无声地瞥了他一眼,起身把门反锁上了。

      徐树励:“?”

      然后,徐树励两只本来就搭在一起的手,被蒲钰用一只手,紧紧地摁在了徐树励的胸口。

      “?!”徐树励望着逐渐逼近的蒲钰,下意识地长开了嘴。

      蒲钰侵略一样,猛地咬了进去。

      一边吻,一边找徐树励的眼睛认仇人一样地盯,含混且恶狠狠地道:“现在就毒死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5章 我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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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番外正在建设中! 推推已经开坑的主受古耽克苏鲁《肉生花骨生香》,欢迎各位老板来看(。-ω-)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