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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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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绵延山脉的绿色此时已经黯淡了许多，在仿佛充满着“魔性”的橙黄色夕阳之下，显出深深浅浅的黑影。
山路难行。
弯曲盘旋的的狭长小道，似乎是缠在山体上的一条条花蛇，茂盛的草木使其忽隐忽现。
寻常人若是在这样层层叠叠的山脉里探访，必定是很难的。
但在这逢魔之时前来的年轻人，并非寻常人。
不寻常之处，是他习得了一种从平安京时代断续流传至今的高深而玄妙的法术——如今被称作咒术。
咒术之中又分大小类目，他所掌握的，乃是较为生僻罕见的咒灵操术。
所谓咒，从来都与人的情感纠缠不清。
黑发年轻人想到“咒”，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了胸口——那一处好像仍旧在无止休地躁动着。他额前的那一绺刘海被晚风吹得左摇右晃，使得他整个人的面容上总是落着部分阴影。
“快到了啊……”
他身下是一头皮肤泛着青紫的雄壮生物，四肢强健，脚步如飞。借了这东西的光，这位好似有些忧愁的年轻人才能“稳如泰山”。
这好像是灰原雄殉职后我第一次出任务？
年轻人双手环在身前，呈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防备和警惕。
人类的生命……真是脆弱又短暂……这么宝贵的东西，居然只是为了那些……
“吁————”
那被当做坐骑的咒灵忽的一声长啸，随之猛地停下了脚步，脑袋转了一个完整的大圈，翻朝在上，一双无神的白眼看向了身上的“主人”。
目的地，到了。
在这样的群山怀抱里，那黄澄澄的太阳已经完全没了踪影。西侧的天空也被高不见顶的山峰遮了大半，只留几分薄薄的橙光，镀在山的边缘上。
这几分单薄的光亮在逐渐浓厚的夜色里显得十分凄楚，年轻人看着那模糊的橙绿交加的树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您终于来了。”
不等年轻人从自己高大的坐骑上下来，对面灰蒙蒙的老村庄里就已经徐徐走出一个瘦长的人来。
村子已经很老了，老得像人类一样，也弥漫着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味道。
“吁————”
年轻人身下的咒灵又一次长啸，不过这回的音调比之之前似乎略有不同。之前那一声平板无波，只为提醒。如今这一声里，倒好像多了几分兴致——
哗——！
那光着脑袋的咒灵猛地又一转头，冲着村子的方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随即闭上了双眼，露出一种类人的回味神情。
“还请您来帮村子里看看吧……”
走近了，黑发年轻人才发现对方是一个瘦弱的少女，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脚上踩着一双磨得发亮的木屐。
“还未向您自我介绍，真是抱歉……”少女的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很是拘谨地笑了笑，“您喊我托比欧就行。”
托比欧。
年轻人在心底念了一遍这名字，感觉它跟这个村庄说不出来的违和。多么西式的一个名字啊，哪怕是在东京那种大都市，想必也难找出几个这样的“洋名字”。
不仅仅是名字，就连这少女本身，也跟这个村庄违和得要命。
这地方老得好像每一根草、每一棵树，乃至每一栋矮小的房屋都散发着垂暮之气，可这位少女呢？
即使她白得好像是一个幽灵，却有着一头亮粉色的长发，好似生命的魔咒到了她的身前忽的倒戈，反而成了助长她青春活力的一大推手。她那双大眼睛亮得可怕，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年轻人也能看清她异于常人的粉色眼眸。
年轻人本不准备与任务对象有过多的交流。
他的心如今十分嘈杂，与自我的吵闹和博弈片刻不休。
但是看着那双闪烁着古怪光芒却居然带着怯懦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开了口：
“夏油杰，前来帮助你们解决村庄怪象。”
他一边说，一边从“坐骑”上站起身。等他站直了身子，那浑身都是肌肉的狰狞咒灵凌空消失，而夏油杰则是双手插在制服两侧的口袋里，悬空了半秒，施施然落地。
这样的举止从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夏油杰还是在校生，尽管常跟伙伴把学校闹得鸡飞狗跳，毫无宁日，但他还是个听话的好少年。
在遵守学校的外勤制度上，他从来都走在第一线。
如今科技腾飞，纵使偶有咒灵作乱，也难以将“唯物”的基石动摇半分。故而他这类身负奇才的咒术师，也极其体贴地尽全力维护着看不见咒灵的普罗大众的三观。
不论是内部比试，还是外部考核，咒术师们规定，必须要对现场设立【帐】，以防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伤害到本就脆弱的人类精神。
夏油杰从来都是举双手赞成——普通人的确脆弱，咒术不正是为了保护那些非咒术师而存在、而有意义的吗？
他不仅自己身体力行，还时时监督自己不受约束的挚友。
……
只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女孩因为愚昧的邪|教人员而丧生后，他内心的坚持和执着似乎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原则、制度、要求……
当他重新审视自己曾经遵循的一切时，一切都变得那样陌生。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带着荒唐的“理想”走到现在的？
夏油杰感觉曾经有过的精神满足都随着那少女的鲜血落在了地面上，被急不可耐的灰尘裹成了他再也认不出的肮脏模样。
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摒弃了原先的所有坚持。
因而，此次他才会满不在乎地骑着自己的咒灵登山而来。他才会毫不在意对面粉发女孩儿的承受能力，大摇大摆地做出这种超出一般人想象的举动。
非咒术师真的那么脆弱吗？
真的有那么脆弱……就好了！
偶尔心里那些新生的执念占上风时，夏油杰就会冒出这种在从前的自己看来，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法。
“怪象吗？”
托比欧抿了抿唇，眼眸里的光芒又一次变得奇怪。她冲夏油杰躬了躬身，对他那不同寻常的落地方式视而不见，反倒转身引路。
“大概有一些吧……”
或许是因为她在前方，那声音总有些含糊。
夏油杰紧跟其后，倒也并不催促，反而环顾四周，左右张望着这个并无甚风景的老村庄。
他的头发如今终于静下来了，那一绺长刘海垂在额前，像是给他整个人在脸上打了个感叹号……不，若是感叹号，倒是缺了一点……
一点，又在哪里呢？
“啊——！”
“托比欧！”
就在夏油杰踩到那一点——一点在此时此刻的光下看不清颜色，但是却鲜明地散发着气味的血点时，两个憔悴枯瘦的小女孩儿如同欢乐的鸟雀一般带着满身脏污从某个房子里跑了出来，脏得看不出模样的脸上露着难以克制的大大笑容。
“我做到了哦！”
其中一个抱着托比欧的左手骄傲地昂着头。
“我、我也做到了！”
另外一个则是紧紧地贴着托比欧的右手，仿佛能够从一个躯体上汲取无穷力量似的。
“我就知道你们可以的，美美子，菜菜子。”
托比欧低头依次看了看她们两个，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柔和。
“夏油先生，怪象……就在前面的房子里。”托比欧看了看自己被两个小姑娘“禁锢”的身子，又抬头看了看夏油杰，再一次露出了那种腼腆的笑容，“还烦请您移步，凭您的能力，想必能够完美解决的。”
虽然她并未身着罗绮，但是言谈举止中却总是透露出不寻常的身份。她粉色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马尾，发尾安静地垂在肩上。
完美解决吗？
身为咒术师，夏油杰的五感本就比普通人灵敏数倍。随着他的靠近，那屋子里传来的血腥气和断断续续的呼吸，尽数被他的感官捕获。
他的心脏忽然有种很难言明的惶恐。就仿佛他前不久刚在前辈“指引”下找到的新的理想道路，又一次要在眼前分崩离析。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您……”
还没等他伸手推开半掩的门，门里的陌生人听见了不同的脚步声，立马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几乎用燃烧自己生命的方式在渴求着希望。
夏油杰没忍住快步上前，迅速伸手拉开了老旧的木门，随着暗沉光线的进入，屋内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十多个伤痕累累的老人被倒吊在横梁上，鲜血从他们身上的每一处伤口缓缓流出，然后顺着肮脏的衣物滑向脸部，最终让他们一个个面色“通红”，呼吸困难，生命垂危。
这就是她们的“我做到了！”？
夏油杰的瞳孔缩了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知向谁才能宣泄的愤怒。
“真是怪象。”
就在此时，托比欧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声音那样的温柔：
“恶人随心所欲，无辜者却伤痕累累，对吗？”
夏油杰回过头，就看见最后一抹霞光被她的粉色眼眸给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