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之紫气东来去》小雪后的初晴

5、有种孽无可改变

　　寒光一闪！烛影摇曳。
　　程玖儿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手，将武器插入人类的心脏。只是，当她从刺杀的冷静状态中恢复视野时，却惊见大汉的咽喉处也被插入了一把薄薄的匕首！小卓，身无片缕的小卓握着匕首，隔着恶汉血流如注的身体，眼神冰冷的望着程玖儿。
　　“......卓...小卓哥哥......”程玖儿明确的感受到了小卓的杀意，只有在有限的几位师傅身上才能感觉到的凌厉杀意，却完全没想到是指向自己。
　　终于，杀意慢慢敛去。小卓不再看程玖儿，而是先将恶汉血流如注已经断气的尸体，用棉被包裹着伪装成熟睡的摸样。当然，这个过程中，他悄然无声的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也从僵硬的程玖儿手中取下了那把短剑。然后他才明白这个一剑刺穿恶汉心脏的女孩是多么的冒险和幸运，因为这把短剑拔出时，上面只残留着一滴血珠，凌空一抖，就恢复了朴实无华。赫然是一把神兵利器！
　　“小卓哥哥......”有些怯生生，又努力甜蜜的声音发自程玖儿。她其实害怕得全身僵硬，但看到小卓身无寸缕却首先处置尸首，浑身冻得苍白泛青后，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小卓的衣服递给他。
　　“对，对不起。刚才在大堂，我不敢帮你。我...没脸得到小卓哥哥的照顾。”低着头，程玖儿望着自己的鞋尖，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帮小卓哥哥...我带了些钱出来，所以......”
　　一只手，忽然摸上程玖儿的头顶，迟疑着，揉了揉程玖儿柔顺的头发。
　　小卓似乎并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表情比刚才更加别扭，但眼瞳里却带了春水般的柔软。
　　“恩。”
　　很轻的一个字，却让程玖儿瞬间忘却了杀人的恐惧，整个绵软的小身体立马扑到小卓的身上，牢牢地抱着少年细弱的腰身。
　　外间，忽然多了一丝响动。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小卓立刻拖着程玖儿躲到了床铺后方的窗户边。
　　这扇窗户正对着客栈的后巷。响动声，就发自这里。
　　借着积雪的反光，两人清晰地看到后巷中人的摸样。虽然换了黑色夜行衣，但女子发上依旧系着红色的鬓花，显然应该是那惹事的美姬珠儿。另一个头脸蒙的严实，但手上却拎着黄金装饰的奢华长剑，很明显正是那个满脸正气白衣富贵的公子。此刻，两人却合力托着一个厚实的楠木箱子——恶汉两个同伴小心保护的那个箱子。
　　“司马，箱子已经到手，这桩生意我们已经完成。你何必一定要杀了那个匪首？”美姬珠儿的声音很低，很急，全然没有白日对自家公子的恭敬。
　　“珠姑娘，我们是出于公义才出手抢回这些劫匪的赃物！但这匪首作恶多端，若不除恶务尽，他日，只会害更多的人！”虽然穿戴打扮没有说服力，但司马公子的语气却很认真。
　　“别傻了，司马。匪首的实力远超你我，若能够攻其不备我们还有希望。但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戒心极大，宁可找那种小厮都不上当。我们根本没把握！”
　　“可那掌柜的已经将小厮送进房去，也许我们正有机会！”
　　“司马，你到底是为了那千两赏银还是正义心作祟？别忘了，你现在不是大侠，而是猎头人！”
　　猎头人！程玖儿心中了悟，原来，这两位就是传说中专接衙门通缉告示的猎头人。会为了赏银而争辩，看来他们的正义感也不怎么多。倒是小卓哥哥......回过神来的程玖儿已经想明白，以小卓刚才的杀意，出手的准确度，善后的熟练度，都不可能真的是客栈店小二。莫非，也是猎头人？
　　抬起头想看看小卓的脸，恰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明亮。是因为那个司马公子有限的正义感？程玖儿忽然心有不甘，自己好歹也是冒了生命危险帮手，为什么却得不到小卓这样的眼神？
　　也许是有所感应。小卓忽然低头，正好看到怀中女孩不乐意的撅着嘴，一脸娇憨的摸样。淡白的嘴唇终于划出一个新月的弧度，瞬间照亮了程玖儿的眼睛。低低的吩咐：“乖乖等着，小卓哥哥一下就回来。”
　　然后，无声无息的自房中掠过，带着一包东西自窗口柳絮般飘下。
　　“什么人！！”警惕的两位猎头人同时将武器对准不速之客，却霍然发现，竟然是那个单薄的店小二小卓。
　　“这位公子，你们要的莫不是这个？”手中布包抖开，一颗大好头颅迎风而立。
　　“司马，看来我们都走了眼。这位小卓，真是个能忍的人物！”美姬珠儿的口气意已有由所指。
　　小卓依旧不动神色，倒是司马公子主动收回长剑，拱手致意：“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在下司马超群，不知公子大名？”
　　看热闹的程玖儿心中一跳。司马超群！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楼下的小卓将手中头颅重新裹好，语气淡然的回答：“在下卓东来。”
　　轰~~~！！程玖儿脑中一震，回荡着八个字：紫气东来英雄无泪 。
　　也正是这一刻，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玖儿被悄无声息的卷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无声无息的离开。
　　最后清晰地意识中，玖儿还拼命多看了楼下惺惺相惜的两人一眼。
　　白雪的映衬下，提着粗布包裹，穿着杂役无色粗衣的卓东来，和解开面巾，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司马超群。
　　这样不和谐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所谓的兄弟？
　　然后，意识终于陷入混沌。程玖儿再次痛恨自己的无用，竟然连三师傅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将来定要研制更加厉害的迷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光匆匆十六年。
　　这十六年，卓东来几乎无声无息，销声匿迹。江湖上闻名的，只有一个名字：司马超群。司马超群的武功，司马超群的侠义，司马超群的豪爽......仿佛这个司马超群，是顶天立地一等一的英雄。似乎常人能够一见，就足以享誉终身了。
　　即使是到了大镖局的声名鹊起，以雷霆之势席卷天下，囊括三十九路英豪，只等雄狮堂落网，就足以横霸整个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运输线路的现在，除了大镖局的人，也鲜少有人知道，大镖局里真正核心的人物，是绰号“紫气东来”，以谋划筹得天下却不显山露水，一个叫卓东来的男人。
　　但卓东来到红花集密会杨坚这件事，还是落入不少有心人的耳目。虽然，他们关注的对象更多的是杨坚，而不是卓东来这个大镖局的说客。
　　骏马四蹄翻飞，小跑着在官道上慢跑。但马上的白衣佳人却眼神四顾，显然在寻觅着什么。
　　路边忽然传出骏马的低鸣。一袭紫色施施然踱出路旁的竹林。
　　“长路漫漫，难免人困马乏。不知尊驾是否需要小憩片刻？”不再是紫衣貂裘，只是一袭立领亮紫长袍，却依旧高贵得如同踏青的王侯。
　　“卓爷相邀，玖儿怎么能不给面子？更何况，玖儿这般劳心劳力，也是为了卓爷心头所好，自是当得卓爷盛情。”程玖儿白衣蹁跹，同样姿态优雅，却又带了丝不惹尘埃的仙气。
　　“哦？杨坚已经在去大镖局的路上，我还有什么心头好？”卓东来神色依旧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水，唯有极熟悉的人才可以看出他眼眸里隐含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