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之紫气东来去》小雪后的初晴

8、两女对峙

　　程玖儿抢出的时机刚刚好，正是美人全力出剑，砍断青虹剑的一刻。
　　青虹剑代主殒命，豹茫然若失，美人回剑反削，正欲再下一城！掌中如趋臂使得宝剑忽然一滞！！来不及反应，双肩一麻，双手一软，虽然宝剑瞬间即恢复灵动，但人已经无力御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坠落，寒光消泯，落入一双带着蝉翼般白纱手套的纤纤玉手。
　　“还给我！！”出现以来一直志得意满的美人面现惊惶，看都不看来人，完全不管瞬间易主，直逼喉间的宝剑，整个人直接扑向对方持剑的手。
　　剑尖微动。
　　虽然不复在美人手中时寒光四溢，但本质的锋锐依旧不容忽视。只是微颤，美人喉间便溢出一点丹朱，生生止住美人前冲的步子。
　　“真可惜，我不是男人。”一身黑衣，斗篷掩住大半个面颊的程玖儿语带嘲讽，握剑的手恒定的顶着美人的喉间，继续扩大那一点朱砂。“刚才我真以为你变了，可以为了情不惜一切！现在才发现，蝶舞这个名字再好，你也还是舞者。自私的舞者。”
　　蝶舞的眼眸猛的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对方只露出微许的脸。终于说出踏进院落后第一句完整的话。
　　“你不会杀我。”见喉间的剑一动不动，又加了一句：“卓东来绝不会让你杀我！”
　　剑猛的一收。
　　笨重到需要蝶舞两只手才能顺利挥舞的长剑，在程玖儿手中诡异的一个回旋，瞬间就淹没在黑色的宽大斗篷之下，顿时让两道关注宝剑的目光断了念想。
　　这时，一直沉默的卓东来才慢慢开口。
　　“飞棹乘空下，回流向日平。鸟啼移几处，蝶舞乱相迎。
　　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们都很挂念你，干爹他老人家时常问起你。既然你回来了，就去给他老人家问声好吧。”
　　“收起你假惺惺的腔调！我这次来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也许是因为宝剑被夺，蝶舞自觉得说话少了几分气势，忍不住又恨恨的瞥了程玖儿一眼。
　　“什么事啊？”没有戏看，卓东来正闭着眼，自顾自的品着一杯葡萄酿。听见蝶舞的话，眼都不睁，语气非常柔和的问。
　　若不是院落中还站着几个负伤的护卫，地上还留着两滩血渍，一柄折断的宝剑。光是听这抑扬顿挫，温柔和缓的话，真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位温柔的情郎在回答自家情妹妹的悄悄话。
　　“别再染指雄狮堂！！”也许是卓东来的语气给了蝶舞信心，她重新变得斗志昂扬，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重新变得尖锐。
　　程玖儿唯一露在斗篷外的丰唇勾出一个窃笑的弧度。莫非蝶舞的本质一直都是如此愚鲁？竟然以为自己的份量，重到可以阻碍大镖局打天下的大业？本来准备抢了剑就先避开，但如此好戏，又怎能错过？这样想着，程玖儿很自然的走进内厅某个方便撤退的角落坐下。
　　卓东来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打手势让侍卫退下，然后才施施然的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我记得...你以前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懂得该在什么时候说话，”说到这里，卓东来换了个更舒适的姿态，语气猛地转冷。“该在什么时候闭嘴！可是现在你却愚蠢得让人可笑！哼，女人终究还是女人，生了孩子就变得没头脑。”
　　“你住嘴！你没权利提平儿！”这句孩子，仿佛揭开了蝶舞最不愿为人知的伤疤，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是他改变了我，让我不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刺客。原本我想带着他走，但你不放过我。如今平儿死了...我再无顾忌。”说道这里，她仿佛痛下决心，极为决绝的瞪着卓东来说：“你要是再不放过雄狮堂的话，我将不惜一切，把你和整个大镖局毁掉！！”
　　程玖儿对这句话的评价是：很蠢。但的确符合舞者身为卓东来义妹的身份，也进一步证实了为什么卓东来会对舞者的背叛如此痛恨。舞者，的确是一个很了解卓东来的人。
　　“据我所知，朱猛连名份都不给你！你却要为他，翻江倒海！！”卓东来的语气很严厉，眼神如刀，吐字如冰。看得出来，他非常，生气。
　　“这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说着句话的时候，蝶舞的表情很刚烈，但那双瞪着卓东来的美眸中，却藏着莫名的复杂。
　　旁观的程玖儿忍不住幽幽一叹。
　　卓东来显然气极而笑。这种带有明显情绪的笑容，即使熟识如程玖儿，见得也不多。
　　“爱情？哼！可笑的爱情，可怕的爱情！！”他甚至从软榻起身，走到了火盆边。虽然仪态依旧优雅，但是人都可以看出，带了丝火气。
　　绕着火盆踱了一圈，卓东来的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孩子的父亲，可是朱猛？”
　　“我不会告诉你的。”蝶舞忽然笑了，不再尖锐，悲伤，却有些凄凉。“从你派我去雄狮堂的那天起，就应该想到，就算我是风筝，拽在你手里的线也会断！”
　　空气中忽然泛起一种暧昧。室内优雅冷冽的贵气男子，室外泪眼轻愁的伶仃美人，不像剑拔弩张的谈判，倒似新婚小别的重逢。
　　程玖儿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和豹他们一样，早早离开才对。
　　恰好这个时候，院外响起隐约的人声，仿佛有大队人马往这里涌来。
　　“我还会再来的。”蝶舞这句话坦白说，没有一点气势。但她说的后一句话，却让程玖儿银牙暗咬。
　　“泪痕剑你看够了记得还我。”
　　这句话，蝶舞说的对象却不是程玖儿，而是卓东来。她甚至看都没有再看程玖儿一眼，就骄傲的离开。也不知是不屑看，还是不敢看。

　　那天，程玖儿终究还是带着泪痕剑离开了大镖局。
　　卓东来本不想轻易的放她离开，至少，不想让泪痕剑从眼前轻易的离开。但程玖儿说了一番话。
　　“我只再说一次。此剑对你不吉！只要我程玖儿在世一日，就不会让它握在对你有威胁的人手上。除非我死！”
　　卓东来默。
　　他不是个愿意别人为他拿主意的人，尤其是与他想法截然相反的决定。但这次，他妥协了。
　　“你的身世我有了一些资料。不过你也许还需要流水老人的证实。”
　　这句话才是真正让卓东来妥协的原因。程玖儿实在很有用，至少目前看来，比舞者有用。
　　宽敞足以容下千余人集会的宏大广场。诸石铺地，黄幡飘荡。正中高达数十阶的高台上，独独摆着一张精雕细刻的太师椅，背景是硕大墙面上龙飞凤舞的大镖局的“大”字。
　　不下千人的帮众井井有条的侍立在大厅周围，绵延而下，如最精锐的侍卫。
　　数百观礼的江湖客蜂拥在大殿门外，却只能规矩的等待吉时的到来。
　　这恢弘的气势，博大的场面，只是卓东来为司马超群造势，专门准备的舞台。
　　跟着司马超群的背影走上高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料，而更显高贵威严卓尔不群。看着数千帮众因为高台上英伟如神的精神领袖而齐声高呼，看着司马超群面上慢慢泛起的，尊贵的笑容。卓东来忽然明白，就算大镖局无权无势，只要有自己的存在，潜龙这种朝廷机构，就一定不会听之任之。
　　他本来也是明白这种忌讳的，所以十多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只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幸好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亲手打下这个天下！到时他卓东来自然有办法不惹朝廷忌讳。
　　再说，还有程玖儿在朝廷里帮衬。
　　想到程玖儿，卓东来的心有点乱。情不自禁的想到怀中的东西。
　　他的怀中藏着两件东西。
　　一件是蝶舞落在庭院的狮头簪，精雕细刻，明显是雄狮堂朱猛特意定制的。只要有这东西在手，卓东来就有绝对的把握诱使朱猛自投罗网，剿灭雄狮堂就更不费吹灰之力。
　　另一件，是程玖儿的信。寥寥数语，简单的几个名字，几句话。却让他多年的好修养几乎无法自持。因为信上写了他的身世。
　　看完信的那刻，卓东来就已明白程玖儿为什么对泪痕剑如此执着，不惜以死相逼。
　　原来还是为了他。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蝶舞说过的话。“这种事情你永远都不会懂。”
　　真的不懂？还是...不想去懂。
　　卓东来的思维有些飘。尤其是看到杨坚在数百观礼的群豪面前，对着司马超群行完三叩九拜的拜师大礼之后。
　　杨坚的个人价值在一刻已经完美体现。
　　所以，尽管随之从群豪中涌出雄狮堂的杀手开始搞破坏，卓东来也不急不躁。这些，早在他意料之中。就连应对的高手也早已挑选好，排好队，只等着出手的机会。
　　目送着杨坚在高手的护卫下回到内院，卓东来的眼神不再保持亲切。杨坚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如果不是为了大镖局的颜面，他甚至，已经没有生存的必要。
　　虽然心潮起伏，卓东来还是无言的漠视着高台下厮杀的群雄。这些蝼蚁......忽然，他眼神一变，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如风般掠往后院。这个人！
　　卓东来的轻功很好，好到他赶到杨坚房前的时刻，那个年轻人依旧被拦在门口。
　　这个年轻人很厚道，虽然被大镖局的人围攻，出手却还有分寸。这点卓东来本来很欣赏。但立刻，他却闻到一丝血腥味。毫不犹豫的推开身后的大门，色变。
　　用小高的话来说，杨坚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