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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书 ...

  •   清风微扶,炊烟渐息,山坳子里间或有几声倦怠的虫鸣鸟啼,十分安静。

      本是晌午补觉的好时候,村西头却有些聒噪得扰人清梦。

      李木雅缩在墙角,手里抓着从院子里随手拎起来的砍柴刀,顶着一头灰扑扑的乱发恶狠狠地喊:“别过来,谁过来我砍谁!”

      她用刀刃割断胳膊上最后一个绳结,深深呼出一口气。

      说起来也怪自己心大,她本来是躺在病床上倒数着日子等死的重病患者,却在临死之际穿进了护士送给她解闷的年代文小说里。

      大概是垂死之际发出的想过健康同龄人生活的愿望太过强烈,一个自称系统的声音把她拉到了这里,条件是要李木雅在不破坏原书剧情的前提下走完属于原主的剧情任务。

      上辈子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穿成书中同名同姓的女配,李木雅为这辈子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而高兴,为自己终于可以实现读书上学的梦想而高兴。

      穿进七零年代末,高考刚恢复怎么了?

      只要身体好,学习难不倒!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适应起新生活,却忘记了原主也是个可怜命。

      这不口渴,喝了碗水就被迷倒了。

      也不知是水里掺的药比较鸡肋,还是原主这身体具有耐药性强的特点,让她早早醒了过来,不然这个时候已经被抬走了。

      握紧手里的砍柴刀,她冷静的回忆了一下剧情点。当初看那本年代文只是想消磨消磨时间,很多地方都是跳着看的,别说原主这个小配角了,就连主角们参与的一些剧情她都没记住。

      好在她还能记起原主在小说中刚出场时是一个被婶婶送给糟老头子当童养媳的小可怜,在遭受不公时被下乡当知青的男主他弟所救,成了男主他弟名义上的童养媳。

      至于原主的结局嘛,李木雅只记得这小可怜死得挺早,至于是怎么死的就没印象了。不过,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得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即使知道按照原书剧情这次会有惊无险,李木雅也不敢有半点的放松,毕竟无论什么时候靠自己都要好过靠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背靠着土墙微微躬身摆出随时准备跟人拼命的架势,此时只有摆出豁出命来的狠劲才能勉强震慑住眼前这几个来押人的汉子,争取到逃脱的机会。

      二丫婶瞧见邻村来领人的几个黑壮汉子露出不悦的表情来,生怕马上要吃到嘴的熟鸭子飞了,连忙赔笑,“丫头性子烈,我去劝劝。”

      “二丫头,听话,跟叔叔们走。叔叔们是要带你去过好日子的。”

      “呸!”李木雅一动不动。

      “婶婶不骗你,东村老王家好着呢。能嫁给他,那可是多少姑娘家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儿。”二丫婶上前拉她。

      “我呸!张莲,你脸盘子可真大。李木雅从地上捡起的石块就往前砸,“是好事你咋不嫁过去?”

      东村老王是个娶不着媳妇的老鳏夫,属于媒婆见了都躲着走的那种。这老头可是出了名的古怪邋遢、脾气暴躁,原主婶婶居然还能睁眼说瞎话,真不要脸。

      二丫婶张莲也是个彪悍人,不顾被石子砸伤的额角,一个猛子扑上来,借着体型和力量优势夺过侄女手里的刀,就把二丫往外拖。

      婶侄两人当街撕扯,一个死命拖拽,一个拼命挣扎,沿途杂物几乎全被撞翻。闹腾的动静大得很,把窝在家里的左邻右舍都惊了出来。

      李木雅眼角余光瞥见过道里指指点点看热闹的村人,才舍得把咬着婶婶胳膊的嘴巴松开,一个反推挣脱出来,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大家都来看看呐,这个恶婆娘,要把自己的亲侄女卖了换臭钱!”

      *

      阳光透过老树枝叶间的缝隙,照射在陈海格脸上。

      他懒懒翻了身,把脸转了过去,用后脑勺和灼热的阳光对抗。睡得迷迷糊糊的,还在心里头嘟哝:这床怎么有点扎人?

      直到远处传来的吵闹声把他吵醒,一睁眼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是茂密的枝杈,陈小爷:……

      陈海格看见身下压着的干枯草垛和老树后面的石头屋子整个人都麻了,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嘶,怎么会觉得眼下的场景有点眼熟呢?

      他陈海格陈小爷,此生只在一个地方睡过草垛!

      陈海格木然地盯着眼前的老树皮面壁,要知道他是常人眼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除了70年代末下乡时勉强算遭了点罪,人生简直顺风顺水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本就是个混日子过的二世祖,被家里长辈借着下乡知青的余热扔到偏远山村里磨性子。虽说是祸闯了不少,可这日子毕竟也熬过去了,实在是不容易。

      回城后的陈小爷更是在狐朋狗友面前把下乡的几年日子,吹得堪比唐僧西天取经时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

      这不,就被笑称要给陈小爷接风洗尘九九八十一回的铁哥们又给拉到了酒桌上。

      和哥们拼完酒,困了往沙发上一躺,眼一闭再一睁,怎么就回来了呢?

      旁人从好日子跌到苦日子里一回就受不了,何况是经历完一回眼看着就要再重新体验一遍的二世祖?

      靠!小爷我才回城待了几年?

      九九八十一顿接风宴才吃了几回?!

      想到是在友人安排的接风宴上一睁眼就回到了过去,陈海格在心里暗骂:他丫的,要是能回到昨晚小爷我一定把那桌酒菜全砸了,再把组局的那孙子揪出来揍一顿!

      要是能重来!陈海格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就算是重新回到过去,也不一定是从头再来,没准过不了几天就有人来接了。

      不,也许再睡一觉一睁眼又回去了也说不准。他这样想着又忍着草垛的扎人劲儿躺了回去。

      躺在草上哪有躺在床垫子上舒服,陈海格揉着宿醉被吵醒后酸胀的太阳穴,一遍一遍地做心里建设:从头再来也不要紧,反正经历过一次。这回只要尽量压着性子不惹事,混过去就好,混过去就好……

      !!

      打定主意先睡一觉再说的陈海格,被石头泥巴墙那头的喧闹声吵得头疼欲裂,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这得亏是已经下乡磨过性子的,要换以前绝对能翻墙冲出去开骂。

      被迫旁听闹剧的陈海格决定回屋子里找点东西条把耳朵堵上,耳不听眼不见心也就不烦。

      结果耳朵还没堵上呢,就被隔墙那声撕心裂肺的“别过来!”震得停住了步子。

      喊声过后,传来的是一道声泪俱下的中年妇女音:“二丫,婶婶可都是为了你好哇,我的乖丫头!”

      吆,外头闹得还是一出苦情戏。

      二丫,这称呼有点耳熟。

      等等!不会吧!陈海格凭着过往记忆拼凑出眼前这一幕闹得是啥,心情更郁闷了。

      感情他这是回到了刚被老爷子扔到乡下的时候。上一回下乡没多久,他就出了次风头,随手救了个小可怜,莫名其妙地捡了个童养媳。

      回想起来,二丫也确实可怜,命短得很。他俩在一个屋檐下呆了没几年她就发了次高烧。他当时恰好不在身边,这丫头也没人照顾,等他回来人已经烧没了。

      想起这丫头,陈海格就忍不住叹息,怎么说也是上辈子相依为命当自个儿妹子照顾过的,重来一回就是想混日子也得先把这小丫头救了。

      陈海格走过去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密密麻麻的围成了一圈,他只能硬着头皮一点点往里挤。

      人们的八卦声是最便捷的消息来源,陈海格竖着耳朵,伴着乡野俚语,也能轻松地把这场闹剧的前奏拼出个大概。

      “二丫她婶,你作甚么要卖了人家?”有邻里发问。

      张莲方才一着不慎被二丫推了个腚蹲,她头发凌乱、额角渗着血丝,看起来比二丫还惨,不知情的乍一看,还要以为要被卖的是她。

      她也确实会卖惨,当着乡亲们的面噗通一声坐到地上就诉起了苦:

      “大家伙儿可别乱吠啊,我没卖人。我这是给二丫相了个好人家。”

      “放你娘的屁!相亲有你这样备着麻绳绑人的吗?”李木雅举起胳膊,露出腕上被绳子磨出的红痕,气出了脏话。

      陈海格听了觉得新鲜,他上辈子凑热闹凑得晚,都不知道这懦弱性子的小丫头还会骂人。

      “二丫啊,你不懂婶子的苦心呀!”张莲红着眼圈哭起来,真是难为一个腰圆膀子粗的中年村妇也能哭出梨花带雨的柔弱感,“咱家里什么情况,乡里谁不清楚?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中年女人的哭声像根针刺进乡民的心里:穷乡僻壤的,谁家没本难念的经?

      不过,纵使众人皆苦,也能矮子里面拔矬子,拔出几个苦得格外突出的。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庄里,邻里早就对某家某户那点子破事儿烂如指掌。

      就连陈海格一个外乡人,也能从村民们七零八落的议论声中揪出一点这丫头一家的破碎往事。

      二丫命苦,她娘生她时伤了元气早早便去了,他爹又上山采石出了事故,抬回来也只来得及把自家的女娃子托付给弟弟一家,就追随他娘了。

      村里人嘴碎,说话自然也难听,几个婆娘把脑袋凑在一起,自以为低声的说闲话:“要我说呀,她家这丫头就是个祸害命,贼能克人,早送出去嫁了人,反倒是个好事。”

      “可不是嘛,哎吆喂,娶这丫头的可千万是个命硬的。”

      “听说他家男娃前些日子老往卫生院跑,肯定是这丫头克的。”

      “说起来老李那条腿不就是养了这丫头以后瘸的嘛。”

      “二丫这丫头自小要强,干活是把好手,有啥用?还不是个祸害命!”

      “要说老李家有了这么个丫头也是倒霉,她婶子先前不还借了半拉儿来月的钱吗?知道为啥不?她家大壮又被克病了,住着院呢。”

      “噫——”

      陈海格被灌了一耳朵的封建迷信,烦不胜烦,心里对这鸟不拉屎的混蛋地方的忍耐度又下降了一分。

      他皱着眉往后退,想要离旁边八卦的婆娘远些,反被人群挤到了前排,转身的刹那瞥见被围在人群中双手死死捏着衣角的二丫,脚步一下子就刹住了。

      李木雅孤零零地处在人群的包围圈里,空茫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藏不住的倔强,她的身边是蹲在地上哭天喊地的中年妇女和几个脸上写着“不耐烦”的二流子。

      一向没心没肺的混世魔王陈小少爷瞧见这一幕,不知怎的心里就像被毛草蛰过一样别扭,刹住的脚步突然就在地上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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