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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千古一帝 ...

  •   “嘭!”

      一声声的礼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多彩的花朵。喧嚣之后便是宁静,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响。

      东暖阁里,康熙微闭着双眼歪在暖炕上,宫女和太监在梁九功的示意下有条不紊的在鼎中焚上龙涎香,又在案几上摆放好守岁的各色食物。正忙碌着,一个小太监进了暖阁,利落的打了一个千。

      康熙这才睁了一下眼,旋即又轻合上,声音沉稳地命令道:“说吧。”

      “嗻。孙大人开的方子奴才看了,俱是医治伤风的寻常药材。孙大人还说,格格的病不重,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梁九功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康熙的脸色,见他没做任何表示,便朝小太监招了招手,示意退下。

      而后才轻声试探道:“万岁爷——”

      “什么时辰了?”康熙仍旧闭眼问道。

      “回万岁爷,亥时三刻了。”

      康熙缓缓睁开眼,向来精明矍铄的眼神此刻却有些飘忽。支起身子从暖抗上坐起来,梁九功忙上前去扶,康熙却挥手示意不用,蹬上龙靴,披着紫貂皮大氅,阔步出了东暖阁。

      小太监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冷风便窜了进来,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康熙抬眼仰望着寂寂苍穹,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跟在身后的梁九功忙道:“万岁爷,外面冷,还是回——”

      话音未落,康熙却是一抬腿向另一个方向行去。梁九功一惊,却也来不及多想,忙唤了几个人跟上。

      ~~~

      坤宁宫。

      康熙亲手点了三支香插在排位前的香炉上,跟在身旁的几个人都是极有眼色的,此时都静默不语,立在一侧低着头,各怀心事。

      梁九功偷偷窥探了一眼康熙的神色,不禁在心中一叹。他跟在康熙身边的日子不短,都说,伴君如伴虎,然而帝王心中的孤寂之情,又有谁真正能够体会?

      钟鼓低沉地敲了十二下,子时已到。此刻的坤宁宫里,依旧余香袅袅。

      戴着玉扳指的手轻轻落在展开的画轴上,画上的女子依然鲜活如初。康熙久久注视着画,许久,才叹道:“朕老了,玄烨……老了。”

      “万岁爷——”梁九功大惊,声音哽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这还是自从康熙二十八年孝懿皇后薨殁之后,康熙第一次失态。

      一遍遍抚过画中女子的眉眼,依稀仿佛那个人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从不曾忘却。

      “你说过,你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朕也允诺过你,会视我们的孩子如珍如宝,若是女儿,她便是我大清最为尊贵的公主;是儿子,定为这一国之储君。可是你,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然一滴落在画上,旋即氤氲而开……

      ~~~

      暖春三月,京城郊外,景致盎然。柳枝垂在水波潋滟的河堤之上,吐着青翠的嫩芽。

      “驾——”

      奋而有力的呼喝之声使得坐骑抬高了前蹄,引来一阵嘶鸣。

      “皇——三弟,切要当心些!”

      伴着话音,另一匹坐骑也赶了上来,随后便减缓了速度,为咫尺相隔的一人一骑保驾护航。

      “二哥,是你太过谨慎了。赛马不就是要快吗?想来,这匹马还认生的很,不肯听话呢。”

      马上的少年说完,笑着伸手去捋顺马的鬃毛,乌黑油亮的鬃毛,确是一匹良驹。

      另一侧,年纪微长的少年却是紧紧握着缰绳,面容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心里颇有几丝懊悔,暗怪自己不该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私自带他出来骑马,若是有个闪失……

      “吁——”

      得得有力的马蹄之声迎面而来,打断了两名少年的思绪,只见一个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女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一手握着马鞭,停在二人面前,微扬起下巴,眼中分明是一丝不屑。

      “喂,你的马流血了,不快去带它医治,还有闲心在这儿赛马?”

      他轻哼了一声,指着马儿流出的血得意地说:“孤陋寡闻!这匹可是赫赫有名的‘汗血宝马’,大清国独一无二的良驹!你若不知道来历,莫要信口胡言!”

      “哦?‘汗血宝马’?”

      少女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匹正在“流血”的马儿,又看看两名衣着华丽的少年,少顷,便哼笑了一声,摇一摇头。

      “你年纪不大,竟是这般糊涂!这匹马的血一直流个不停,怎能是好马?”

      他正要回辩,身旁的兄长却朝他使了下眼色:“三弟,莫要和一个小姑娘争辩,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听兄长如此说,忙看了看天色,确实已是红日西斜,他们二人也偷偷溜出来几个时辰了,想必那些人都找翻了天吧。

      没再理会那名少女,调转了马头准备和兄长回程。不想,她却不依不饶的追上前,挑衅地一扬手中的鞭子,指向他的鼻尖。

      “放肆!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年纪微长的少年凛着星目,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少女却没有丝毫的胆怯,俏皮地眨眨眼睛:“你们?说不过我准备逃跑的胆小鬼!”

      他被她顽皮的神情逗弄地忍不住露出笑意,心里竟涌出来一股奇异的暖流。

      从记事开始,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这般有趣,不像一直以来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或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或是阿谀谄媚,极其讨人嫌的丑恶嘴脸。

      “二哥”,他唤了一声。随即来到少女面前,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想是要多找出几分有趣的神情。

      这一仔细端详,才发现她竟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小美人儿,光洁的前额上梳着整齐细密的刘海儿,一双清澈明眸如同潺潺溪水,娇俏的鼻尖,微微翘起的粉嫩的嘴唇,看似娇气十足,却又较旁的少女多添了几分灵动的色彩,而那一身英姿飒飒的骑装,又显现出一份巾帼不输须眉的豪迈气魄。

      好一个秀美灵动的可人儿!

      他在心里赞叹道,回去后定要设法将她弄到自己的身边去,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无趣了。

      “我们来赛一场马怎样?若是你赢了,我就收回刚才说你们是胆小鬼的话,并承认你的马的确是好马,若是你输了——”少女提议道。

      “我是不会输的,我是大清最为年轻的巴图鲁!”他自信十足的一扬马鞭,汗血宝马便当空一嘶长鸣,随即绝尘而去。

      少女来不及捂住口鼻,呛了一口尘土,气愤的叫道:“哼,你赖皮,比赛还没有开始呢!”

      ~~~

      “你看,是晚霞!”

      少女扬起手臂,一手遮在眼睛上,另一只手则指向天边那一抹璀璨的晚霞欢呼着。

      沿着河边放慢了马速,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河中倒映的夕阳,若有所思地说道:“还是朝霞要更美一些。”

      “朝霞?”少女颇有些不解地问道:“清晨也有这么美的霞光吗?”

      他点点头:“原来每日丑时三刻便要起身读书,那时天色尚未亮,每当我将昨日的功课诵读到一百五十遍,天边便会出现第一缕霞光,那时,万籁静寂,仿若天地之间仅有我一人。”

      少女闭着眼,完全沉浸在他的描述中,不曾感觉到,一双含笑的眼眸正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自己。

      “看样子你阿玛倒是对你很严格呢。”她随即说道。

      他的眸子一暗,转瞬便换了另一副神色:“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同时,心里想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更须付出他人百倍的艰辛,勤者,国之幸也。”

      少女见他忽而一脸的严肃,清澈的视线笔直地望向远方,明明是位少年,却又散发出一种沉稳睿智的气息。不禁方觉那个瘦削单薄的身影立时高大了起来。

      随后,远远被他们二人甩在身后的少年也已追赶了上来,虽面有不悦,却并未说什么。

      回程的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时地还会闪现那名少女的一颦一笑,分毫没留意到一旁兄长的沉默不语。直到两个人慢慢挪到了神武门前,他才从回忆中苏醒,有些忐忑地问道:“二哥,我们回去会不会挨皇玛玛的罚?”

      “要溜出来的是皇上,这会儿竟担心挨罚了?”少年——福全故意板起面孔说道。

      怂恿者——康熙瘪瘪嘴,微皱着眉头,没精打采地牵着马踱到神武门前。果然,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正在此恭候这兄弟二人的大驾。

      康熙见到他,不觉挺起了腰杆,轻轻咳嗽了一声,帝王架子已然端起:“杜公公,可是太皇太后要见朕?”

      杜公公点点头:“回皇上,主子在慈宁宫恭候多时了。”

      康熙回头看看福全,道:“二哥就不用去了,先回寝殿吧。”

      “皇上,主子也叫二阿哥同去。”杜公公连忙补充了一句,颇有些不给康熙的面子。

      康熙无奈,饱含歉意地看看福全,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马,坐上象征帝位的黄色御撵。

      ~~~

      是夜,西暖阁掌了灯。康熙仍旧在灯下翻阅奏折,他现在虽还未亲政,自有辅政大臣处理各项政事,但是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康熙本身,都希望他能亲历亲为,毕竟,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终有一日,他会真正成长为那个能独当一面的帝王。

      掀开帘子,苏麻喇姑一眼便见到康熙一手摊开奏折,一手揉着太阳穴的模样,不禁慈爱的笑道:“皇上累了吧,来喝碗牛乳子。喝完便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听政呢。”

      康熙接过苏麻喇姑亲手端来的牛乳,付之一笑。对这位从儿时起便伴在自己身边的长者,总有一份依赖与敬重。

      “还是把这些都看完再去歇着,明儿朝上还要廷议汤若望的案子。”

      说到此,康熙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收。

      苏麻喇姑见状,立即会意:“皇上有仁心是万民之福,不过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康熙点点头,这些道理他又怎会不知,可是专权蛮横的鳌拜,确是心中一大隐患。

      苏麻喇姑见他又陷入沉思,不禁在心里叹气。不想,再抬头时,却见康熙正扬起一张笑脸望着自己。

      “皇上怎的这般看奴才?”

      “苏麻姑姑,皇玛玛可是要您给朕送晚膳来的?”说着,乌黑的眼珠便望向她手中的紫檀食盒。

      “主子是嘴硬心软的人,罚皇上三日不准用晚膳,也不过是惩戒皇上,想要皇上明白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像今儿个一声不响地微服出宫,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康熙打断了她的话,端正脸色说道:“还请姑姑将食盒带回去吧,劳姑姑代禀了皇玛玛,就说孙儿谨记今日的教训。以后再也不擅自做有违一国之君言行举止之事。”

      说完,便继续埋头于奏折之中。丝毫不受食盒散发出的阵阵香气所引诱。

      苏麻喇姑甚感欣慰地望着年幼的康熙,笑意爬上了嘴角。

      “甚好。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枉我这些年来对他的教导和栽培。”

      端坐于暖炕之上的太皇太后手捻着紫檀佛珠,听完苏麻喇姑的转述,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

      翌日,还未到晌午。慈宁宫里,太后和苏麻喇姑正伴着太皇太后说话,只见跟在康熙身边伺候的小梁子匆匆来报,说是皇上在朝堂之上憋了气,眼下正在布库房里和小太监们摔跤呢。

      太后听闻,连忙质问道:“怎么能由着皇上的性子来,若是伤了碰了你们谁担待的起?”

      太皇太后知她心疼康熙,自己又何尝不是?她的孙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自然清楚。和苏麻喇姑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中都有了数。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等皇上练乏了,要他到慈宁宫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太后仍是一副忧心忡忡地神色:“皇额娘,您——”

      太皇太后却闭眼假寐起来。

      ~~~

      晚膳前,摔了几个时辰跤的康熙终于来到了慈宁宫,原本以为太皇太后又会训斥他的鲁莽,不想,太皇太后却很是慈祥地命人为他端来一碗冰糖莲子羹来让他袪祛火。

      康熙暗忖是自己多想了,见到描绘着碧色荷叶的白瓷碗中漂浮的点点如雪般的莲子,顿觉一阵清凉,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忽地,便皱起了眉,强忍住吐出来的冲动,慢慢咽了下去。

      太皇太后在一旁瞧了,心倒也放下了,故意问道:“皇帝可是喜欢吃这莲子羹?这便叫苏茉尔命御膳房,在皇帝的膳食里每日添加一道罢了。”

      康熙连忙起身道:“皇玛玛赏的羹,孙儿服下确是祛火。但医书有云,中满痞胀者忌服莲子。恐怕这冰糖莲子羹,孙儿是无福消受了。”

      太皇太后见他一本正经地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不禁暗自一笑道:“是否真是腹有胀气,也要太医诊治过才可定夺。”

      康熙抬眼见太皇太后作势便要宣太医,不禁几步蹭到她的面前,小声叫道:“皇玛玛。”

      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如同登基称帝之前承欢她膝下的乖孙儿一般。

      “不知羞,苏茉尔还在这里,你便这个样子,哪里还像咱大清国的康熙皇帝?”太皇太后明是训斥,眼中却含着笑意。

      “苏麻姑姑又不是外人。”康熙越发撒娇的说道。

      “那布库房的小太监们又是外人否?”

      康熙见太皇太后正了脸色,旋即便明了自己用摔跤来抒发心中郁结的火气之事,太皇太后早已知晓。

      “玄烨。”

      太皇太后双手抚上他的肩,如同四年前他登基的前一晚,祖孙二人在灯下夜谈时那般语重心长。

      那夜,稚嫩的脸上浮动的是极不符合年纪的神采,小小的身子跪在软垫上许下一生的誓言:“爱新觉罗•玄烨在此以大清国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从今日起,一切以为百姓谋福祉为己任。不奢侈,不骄纵,不荒淫,不枉法。亲贤远佞,体恤百姓,勤勉修身,安邦定国。永葆大清基业千秋万代,子孙延绵不息!”

      瘦削的双肩在灯下微微抖动,誓言是那般大气磅礴,他又能否真的撑起一个国家?在这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时期?

      她将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如同给予了一种莫大的信任和支持。

      玄烨,我最引以为傲的孙儿,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辅佐你,为你披荆斩棘,助你开天辟地。

      在所不惜!

      ~~~

      “玄烨,皇玛玛知道你委屈,你想救人,却无能为力。那是因为你现在的羽翼还未丰满,你需要的是时机,你可知晓?时间,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机遇,则能在一瞬间扭转乾坤。而决定了这一切的,还是你自身,隐忍而藏拙,厚积而薄发。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又岂能因为一点小小的不如意便自暴自弃,让别人寻了软肋,一步错,步步错,便永无翻身之地啊。”

      康熙原本暗淡的双眸猛然一怔,了悟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回道:“孙儿知道孙儿错在何处了。皇玛玛字字珠玑,玄烨永世不忘。”

      太皇太后这便松了一口气,欣慰地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转头朝苏麻喇姑唤道:“再端一碗莲子羹来。”

      康熙一惊,慌忙抬起头:“皇玛玛,还是不要了。”

      太皇太后却笑道:“莫非嫌皇玛玛这儿的食物不合你的口?皇帝何时如此挑剔了?”

      康熙却有口难言,眼睁睁地看着苏麻喇姑又为自己端来一碗羹,转而窥了一眼两位长者微笑不语的神情,暗自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舀了一勺,直接吞进肚子里。

      “皇上慢些用,小心噎到。”苏麻喇姑忍不住提醒他。

      太皇太后却只是笑,径自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康熙刚要伸手去拦,见她并没有任何异样神色,不禁好奇,于是又舀起一勺,这回却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旋即笑道:“好甜。”

      “这便对了,苦尽甘来,方能幸福长久。”太皇太后指着几上两碗莲子羹说道,然后从中分别取出两颗莲子,轻轻剥开,一颗有心,一颗则无。

      康熙恍然大悟,这才完全明了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

      ~~~

      康熙跪安后,太皇太后面有疲色地靠在软榻之上,许久,才缓缓说道:“苏茉尔,看来,我们的决定,该提前了。”

      “主子说的是,皇上已经长大了。”

      “希望我没有做错。”

      “这是最好的安排,奴才听闻,那位赫舍里家的格格,无论相貌,品性,皆是八旗女儿中最拔尖的,皇上定会满意。”

      “是么?”太皇太后闭眼陷入沉思,恍惚自语着:“但愿,不是又一个董鄂……”

      ~~~

      御花园,满园春色。

      今日康熙的心情不错,拽上福全,兄弟二人便躲到亭子里纳凉下棋。

      五月的微风扫到脸上,确是令人心旷神怡。康熙手握一把折扇,一直笑着看福全时而蹙眉举棋不定的模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康熙才叹道:“何时二哥下棋也是这般犹疑不决了?若是顾忌君臣身份,这棋不下也罢。”

      福全捏着棋子的手此时也略见潮湿,听到康熙如是说,索性随意放了一枚棋子:“下棋这种慢性子的劳什,确非我所好,尚不如骑马摔跤来得痛快。”

      康熙的眼中顿时亮光一闪:“二哥,咱们骑马去!那汗血宝马锁在御马监里,好久都没骑过了。”

      福全见康熙来了兴致,怕是又像上次一样,骑着骑着就溜出去了,自己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思虑间,瞥到两名小宫娥正施施然穿过假山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想到昨晚上无意中听到的事儿,立刻拿出来转移康熙的注意力。

      “三弟,昨儿就寝前,我无意中听到朴嬷嬷和孙嬷嬷在谈话,她们说……”

      福全故意压低了声音,果然见康熙虽然身形未动,却是明显的竖起了耳朵,想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福全低头憋着笑,慢悠悠地继续:“嬷嬷们闲聊,说起今日慈宁宫召大臣之女进宫的事。听她们话里的意思,皇玛玛要为你择后。”

      福全说完最后几个字,康熙的扇子“啪”地一把合上,好好的一把折扇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似乎要折断了一般。忽而,康熙便笑了。

      “二哥休要拿我打趣,你较我年长,皇玛玛尚未为二哥择亲,又怎的会轮到我?何况,自太宗皇帝以来,这后宫之主都是来自蒙古。如今,皇玛玛又怎会在朝臣之女中为我择后呢?”

      福全见他说的一本正经,眼中却已有了一丝慌乱,不禁摇头:“你若不信,我们这就去问苏麻姑姑,她的话,你总该要信的。”

      福全起身欲去,康熙却忸怩着不动弹。他当然知道二哥不是在骗自己,也很想去证实一下,可是又怕是二哥是听错了,而他们冒然前去问,无异于告诉众人,他想成婚了。若是因而被皇玛玛责怪自己不务正业,岂不冤枉?

      正当此时,小梁子匆匆入得亭子禀报,说太皇太后请皇帝移驾慈宁宫。

      康熙倏地从石椅上跳起来。看看福全,脸上竟觉有些发烫。小梁子不明缘由,关切地问康熙是否要宣太医。福全忍住笑,唤小梁子将棋盘收了,两人才出得亭子。

      “二哥,你说,皇玛玛会给我选个什么样的皇后?若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

      康熙很是担心,太皇太后为自己选的皇后,自然不能怠慢,可是,倘若要自己天天和一个丑八怪同床共寝,心里确是说不出的别扭。

      蓦地,康熙又想起那碗苦的难以下咽的莲子羹了。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放心好了,你看这宫里的太妃娘娘,还有皇额娘和母妃们,都是端庄秀丽之人。皇后可是一国之母,有关于国家的体面。纵是出于政治联姻,皇玛玛也定然不会为你选一个丑八怪的。”

      听了兄长的安慰,康熙深信不疑的点点头,心自然好好的放回原位,这才略微整理了一下仪表,迈着帝王的脚步朝慈宁宫而去。

      ~~~

      康熙四年七月,慈宁宫太皇太后颁下懿旨,聘辅臣索尼孙女、内大臣葛布喇之女赫舍里氏为皇后。

      康熙四年九月初八,大婚。

      由十六个人抬着的皇后凤舆,持着旌旗扇、平金绣凤和宫灯的校尉在其前,御前侍卫扈卫左右,福晋命妇和扈从的王公大臣,则跟在凤舆的后面,绵延不绝,浩浩荡荡的奉迎队伍驶入大清门。

      皇后在众人护侍下,跨出轿门,手中拿着寓意“平安”的苹果。将苹果交给亲王福晋,再接过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宝瓶,这才沿着御道,经过乾清宫和昭仁殿,进入交泰殿。

      跨马鞍,拜天地,九扣礼毕,方为结发夫妻。

      康熙最后一扣完毕,起身时悄悄瞄了一眼凤冠霞帔的皇后,红彤彤的盖头遮盖的异常严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待会儿揭下盖头会是何样的一副面容。

      坤宁宫的东暖阁里此时满室皆红,康熙坐在床边,尚未喝合卺酒,他的面色却难掩酡红,握着喜秤的手已然渗出汗水,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去挑盖头,盖头被挑起的一瞬间,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皇上为何闭着眼睛不看我?是嫌我难看吗?”

      冷不防,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明显的怨念。她可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这大清朝的主宰,闷了一路不准说话,盖头蒙在脸上害得她呼吸困难,皇后吉服穿在身上如同上刑,最让她难以忍受的便是花盆底鞋了,若不是一路上都有人搀扶着,她非摔几个大马趴不可。

      本以为进了坤宁宫,掀去盖头便可以休息了,谁料她在光明重现的一瞬间抬头之时,却见他闭了眼。于是,完全将嬷嬷交给自己的规矩忘在脑后,明显不敬地话语脱口而出。

      康熙也是一愣,旋即便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之时,异口同声地叫道:“你?!”

      一屋子的福晋命妇还有嬷嬷宫女都怔住,显然,她们从未想过会在皇帝大婚之夜横生枝节。

      离床边最近的朴嬷嬷是康熙的乳母,见她皱眉欲出言斥责,康熙忙正了神色:“朴嬷嬷,该吃子孙饽饽了。”

      朴氏便没有做声,示意两位福晋将子孙饽饽端上来。赫舍里氏也觉察到刚才的气氛有些紧张,想来是自己的失态,众人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平静无波,但是心里在想什么又有谁知道呢?出嫁前玛法的千叮万嘱就是因自己性子莽撞,总是后知后觉。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要嫁的人便是数月前同自己赛马的少年,虽然后来些许猜到他的身份,却远远没有今日当面所见来得更加震撼。想到此,她转转眼珠,以最大的视角打量着康熙,白净的面容,从侧面能看到高高挺直的鼻梁,微抿起的唇角——莫非他也在紧张?

      暗自在心中揣测的赫舍里,不知不觉咬了一口福晋夹过来的饽饽,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瞪眼看着福晋。

      朴嬷嬷却含笑问道:“皇后娘娘,这饽饽是生的还是熟的?”

      赫舍里氏点点头:“生的啊,可是——”

      她的话未说完,一屋子的人都咧着嘴角笑起来。

      康熙笑得尤为灿烂。她果然是有趣的很,之前几次太皇太后召她进宫,康熙都想偷偷溜去看一眼未来的小妻子,可是每次都被拦在外面。若是早些时候便知道是她,便也不用担心这么久了。

      赫舍里氏有些恍然,不禁面色潮红,夹起碟子里的另一个饽饽递到康熙的嘴边:“同甘共苦。”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赫舍里,这个玲珑剔透的少女,清朝的新任皇后,一言一行都和别人不同。

      她,真的能母仪天下吗?

      康熙的双眸散发出异样的光彩,低头咬了一口饽饽,再吐回碟子里,笑曰:“白首不离。”

      ~~~

      合卺宴,交祝歌,交杯酒,长寿面。

      待大婚时所有的礼仪终于结束,洞房之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褪下繁重的首饰,换上龙凤长袍的赫舍里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倚在床柱旁,探手抓了一把花生来吃。她今天可是饿坏了,早上只喝了清粥,刚刚咬了一口饽饽结果发现是生的,长寿面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些,现在,她已经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了。

      “可是饿了?”康熙笑吟吟的在她旁边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正在剥花生壳的赫舍里。她吃东西的样子真是好看,没有一般女儿家扭捏的姿态,却是粗中带细,果真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成果。

      目之所及那一开一合的唇瓣,红润如樱桃,小小的,嫩嫩的,让他很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虽然,他方满十二岁,还没有成人,不过在大婚前,宫里的老太监按例已经给这位小皇帝上了一门细致入微的生理课。连带着平时严密锁起来的一幅幅春宫图,一齐展现在他的面前。此时,面前的人同脑海里那些画面相结合,挥都挥不走。

      康熙有些坐立难安,脸色涨得微红,刚要凑过身去。赫舍里却像是觉察到了他的举动,凤目一瞪,圆润的鼻尖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紧紧抿着的嘴角旁,还沾着红色的花生皮。

      “……我困了,睡了。”说完,不等康熙做出任何回应,赫舍里已然麻利地钻到被子里,将自己紧紧裹成粽子。

      “额……很晚了,我……朕也该休息了……”康熙支支吾吾地自言自语着,随后也脱了靴子在外侧躺下,盯了旁边的“粽子”半晌,这才些许不甘心地翻了下身,背对着赫舍里,自我安慰的想着:我们都还小,慢慢来,不急的。

      嗯,一定不要急。

      ~~~

      翌日,盛装打扮的康熙携赫舍里前往慈宁宫行朝见礼。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人早已得到朴嬷嬷的禀报,知晓了昨日洞房之事。

      “皇后,可识得我写的这个字?”待康熙去了书房进学,太皇太后便将赫舍里拉到暖抗边,指着自己刚写好的一个字问道。

      赫舍里虽是满人,却因出身名门,玛法索尼精通满蒙汉三族文字,自小对这位长孙女宠爱有加的缘故,除了弓马骑射这些满族人必学之术,文化知识也是必备之课,是以,虽然她的汉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但是汉字还是识得很多的。

      “回太皇太后,这是一个‘仁’字。”

      太皇太后点点头,指着墨色尚未完全干涸的字循循善诱:“‘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你可知这句话的含义?”

      赫舍里思考了一会儿,直言不讳地回道:“记得是在《论语》上读过的句子,不过意思不甚了解。”

      “无碍,这是孔子对其弟子颜渊关于‘仁’的回答。孔子教导弟子要克制自己,言行符合礼的要求,一旦做到这些,那么天下之人便会归顺于你的仁德。”

      说到此,太皇太后停顿了一下,转而拉起赫舍里的手,将那幅“仁”字平展在她的手中:“现在放在你手上的,不仅仅是这一个‘仁’字而已,还有这大清朝的万世基业。作为皇后,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妻子,仅有着为夫家开枝散叶的责任。要用仁心为皇帝解忧,为天下造福;要以仁德统领后宫众妃,上至妃嫔下至宫人,不偏私,不存嫉。要赢得帝王之心,不易,赢天下之心,更难矣。皇后之位,重担并不较帝位之轻啊。”

      说到最后一句,太皇太后轻拍着赫舍里的肩膀,只感觉那稚嫩的肩紧了一紧,刚刚皱起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赫舍里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儿,再加上索尼的谆谆教导,很快便了悟太皇太后此番话的含义。

      “臣妾谨记太皇太后教诲,定当以仁心仁德修身,以一己之力辅佐皇上为明君。”

      太皇太后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挑选的孙媳,想到专权跋扈的鳌拜,想到赫舍里身后的索尼,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急切的希冀,希望那一日,能早些到来。

      ~~~

      子夜,西暖阁外,雷电交加;西暖阁内,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康熙正提笔狂书,握笔的手刚劲有力,每一笔都快如利剑,似要划破那宣纸。

      “起禀皇上,武英殿内外一切已布置完毕!”

      “起禀皇上,椅子腿已经锯掉并重新粘和在一起,没有任何痕迹!”

      “起禀皇上,索额图大人已经撤换了殿外轮守的侍卫人员!”

      “起禀皇上……”

      侍卫一遍遍跑进来的汇报,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更显肃杀。此时,西暖阁里,只有康熙与赫舍里两人,皆因,明日关系着他们,甚至是紫禁城中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赫舍里泡好一杯茶,端到康熙面前。

      “皇上,喝杯菊花人参茶,凝神静气,切莫心急。”

      康熙放下笔,缓缓吐了一口气,接过爱妻端来的茶杯,微抿了一口,又重新放下。

      “你还是如此固执,不肯听朕的话。”

      赫舍里坚定地摇着头:“臣妾说过,皇上在哪儿,臣妾便在哪儿,誓死相随。皇上可是忘了当日大婚之时的诺言了?”

      康熙鼻尖一酸,声音难掩哽咽:“‘同甘共苦,白首不离’。我怎能忘却?”

      康熙的一个“我”字,不再是以帝王的身份,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对着他的结发之妻,许下浓浓爱意。

      “玄烨。”赫舍里发自内心的一笑,偎进康熙的怀中,“我还是更喜欢叫你的名字。”

      “我也如此,乌勒丹。”康熙宠溺的圈住赫舍里,右手在她脑后轻轻摆弄着火红色的绒花,鲜红如血。

      “我们说好的,等擒了鳌拜那贼子,等大清的基业稳固如山,你定要每日都陪我去那河边骑马看朝霞,看夕阳,还要盖一座大大的山庄给我,四季如春,那是仅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外桃源。”

      康熙拥着娇妻,笑着点头应允,转而想到了什么:“你错了,可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他。”

      说着,康熙的并不宽厚的手掌覆到了赫舍里的小腹上。赫舍里的脸色微红,身体却偎得更紧。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血脉的延续,尽管才有三个月大,并不能感受到胎儿的跳动,幼小的生命已然承载了多少人的期冀!

      “乌勒丹,答应我,若是有闪失,带着我们的孩子,带着皇玛玛和皇额娘,无论是盛京还是科尔沁,无论天涯海角,走得越远越好,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赫舍里听到康熙一字一顿的嘱托,抬起头,紧紧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因为已是夏季,康熙穿的单薄,赫舍里虽没有使出全力,仍将康熙的肩膀咬得生疼。

      “这就是我的回答,玄烨你记住,若是真有万一,我定会自尽随你而去,在那之前,我还要拼了一切去杀了那贼子。至死也不能污了我家先祖几世之英明。黄泉路上,你要等我一步,我们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永生永世落在忘川河里,你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

      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鹅蛋脸滚落不断,康熙懊悔不迭,忙将它们一一吻去。

      “我答应你,我们不受那轮回转世之苦,我还真怕下一世,你不再属于我。”

      赫舍里淡淡一笑,便如满月银辉,皎皎而盈,盖过了暖阁里所有的烛光。

      “我的心啊,早在多年前,便被那个号称是大清最年轻的巴图鲁摘去了。别人怕是永远都追不到了。”

      ~~~

      翌日,坤宁宫。满园的花瓣都被昨晚的风雨打落在地,暖阳高照。

      赫舍里双手置于古琴之上,十指纤纤,柔若无骨,琴声却是铿锵有力,时而低旋,时而高昂,令闻者也不禁随着音律的跳动而呼吸急促起来。

      “列营”、“吹灯”、“点将”、“排阵”……《十面埋伏》正弹到“九里山大战”这一高^潮迭起之时,小梁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因为脚步不稳,险些趴到赫舍里的脚面上。

      “禀皇后娘娘,皇上,皇上……”小梁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一个回拨,琴声猛的戛然而止,赫舍里不顾食指被琴弦划到而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把揪起小梁子的领口,声音抖得连自己都有些害怕。

      “皇上他……”

      “皇上让奴才来回娘娘,皇上他赢了!”

      小梁子的话音刚落,便觉领口陡然一松,赫舍里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神情却令他骇然,刚要说什么,赫舍里单薄的身体已然向后倒去……

      ~~~

      “玄烨,你可要答应我,我们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你都要永远疼爱他(她)。”

      五月,石榴花正红,一身石榴红旗服的赫舍里坐在树下,慵懒的晒着阳光。而康熙,此时正坐在一旁,细心地为她将伊犁进贡的蜜瓜剔去嫩籽。一旁的宫人眼中尽是欣羡,谁人都知他们的皇上是一位好皇帝,更是一位好夫君,肯屈尊亲自为爱妻弄食物。

      “我答应你便是,你若生的是女儿,就是我大清最为尊贵的公主。若是儿子,定为这一国之储君。但是你,也要健健康康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才是。”

      康熙虽然说得轻松,心中却难掩焦虑,他何尝不想要赫舍里为他生下儿子?自从他们的第一个嫡子在两年前夭折,赫舍里便因伤心过度而身体愈渐羸弱,原本骑射不输于男子的她,早已没了当年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气势,就如一朵迎风飘摇的蒲公英,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不!我一定不要让她离开我,一定不能!

      康熙在心底暗暗发誓,有力的手指将蜜瓜抠出了五根深深的指印而不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主子为皇上生了一位小阿哥!”

      等在坤宁宫外的康熙听见嬷嬷欢快的声音和婴儿清脆健朗的啼哭,不禁喜上眉梢,忙吩咐小梁子去慈宁宫报喜,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进了坤宁宫,不管这有多么不合规矩,可是,他就是要立刻见到他的妻儿。

      他是皇帝,天下他最大,谁又敢拦着他呢?

      只是进了坤宁宫,康熙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几位太医的神色都是闪闪烁烁。康熙的心里一凉,不顾抱着阿哥迎上前的嬷嬷,径直走到赫舍里的床边,见到的便她满脸血污并且昏迷不醒的骇人情景。

      “起禀皇上,皇后娘娘难产大出血,情况甚为不妙……”其中年纪最长的太医见康熙的脸色发青,索性直言不讳。

      “你是说,她会……”康熙用尽一切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他要维护他的帝王威仪,不能在臣子面前泄露自己的内心。

      “怕是,凶多吉少……”老太医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已然预料到,皇后一旦出事,他的脑袋也便不保了。

      康熙紧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皇后若……你们便准备殉葬吧。”

      ~~~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康熙轻念着画卷旁的题诗,思绪仍在回忆与现实中交错。

      “你可知道,索额图的那个孙女,像极了你,可是,她毕竟不是你啊。你终究,还是没能为我生下一个女儿,也没能,看着我们的保成长大成人……你该是不会反对我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封号吧?毕竟是不合规矩的……你又可知,我多么希望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固山格格’的封号虽然低了些,我自是不会亏了她,待她长大,便许给我最优秀的儿子做嫡福晋,以慰我们夫妻这相思之苦,你一定要相信我……”

      康熙语无伦次地说着,一旁伺候的人也在内心感慨着这一代帝王的悲苦,皆默不作声,暗自唏嘘不已。

      良久,康熙有些苍老的声音才恢复了几分平静:“梁九功,可是到丑时了?”

      梁九功忙低头拂去了脸上的一片潮湿,沉着应道:“回万岁爷,还有一刻钟。”

      康熙微叹了一口气:“回东暖阁吧,莫要误了时辰。”

      “嗻!”梁九功一声响亮的应答,将众人悲悯的气氛一扫而空,也将康熙从回忆中彻底拔了出来。

      待康熙一行人离去,坤宁宫沉重的宫门再一次轻轻阖上,一切都归于最初的宁静,往昔的欢声笑语,惊涛骇浪的传奇,都随着它的主人而淹没在历史的书卷里,也留痕在一个人的心底。

      至死不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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