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短篇完結集》睡仔

2、一段回忆的追溯

　　倾盆大雨中，樱木回到屋里。

　　湿淋淋的身体走过，光洁的地板映照高大身躯，行径后的水痕在幽暗的灯光中闪闪盈盈。

　　当雨停止落在身上，室内里，他感觉衣服沉重冰冷，紧贴裤管和沾黏著背部。
　　阴天的微光照进黯沉潮湿的室内，只有雨声作响反显特别寂静。

　　他坐上椅子，水流如柱沿著椅脚，汇集一片，缓慢流开。

　　没多久，门再度打开，没锁门，所以樱木没听见平时的钥匙敲击声。

　　流川将湿漉漉的雨伞收起，他所站的角度能看见坐在客厅的樱木，转动眼珠，刻意避开那条水迹，走进屋内。

　　＂你要把地上擦乾净。″音调平，咬字不自然。
　　转身，他准备走上楼梯。

　　踩到第五格阶梯时，樱木忽然叫住他。

　　流川转头，红头发的青年皱起眉头，他还没仔细思考自己该说什麼，直到脚步声再度响起时，才急迫地再度开口。

　　＂刚刚怎麼了？″

　　流川握紧栏杆，面无表情。＂什麼…怎麼？″

　　樱木捏捏掌心，抿起嘴唇，然后抬头看向阶梯上的流川，用精神喊话的方式说。＂我们把所有事情理清楚吧！″

　　＂理什麼？″

　　＂也许我们可以找出问题在哪里？″

　　流川短暂地转移视线，最后正视了樱木的提议，含首。

　　＂早上九点，我们出门了，做了什麼？″

　　＂在篮球场。″

　　樱木花了点时间，他先记起打球的画面，然后是三井喝矿泉水，宫城告诉他有个卖炒面的女孩很可爱，最后是流川打瞌睡时流口水。

　　＂…那中午呢，我跟洋平他们先走了。″

　　流川略想。＂我在跟三井聊谁会被选上代表队。″他先记起樱木拍在背部上的手，说先走了，然后是宫城压低他的头，贼笑著邀约去吃炒面，最后是三井忐忑不安下的提到一场比赛的选角。

　　＂喔，你会被选上的，三井也是，但宫城，我还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

　　＂下午赤木参加完记者访谈后，我有问过记者。″他想起记者看见拳头打在铁片上的凹凿，面色苍白地同意配合。

　　流川不怎麼意外发配结果，赤木早就暗示过变动不大，耸耸僵硬的肩膀。

　　樱木很慎重的勾勒关於记者的回忆，然后想起上礼拜记者访问他跟女星的餐会感想，恍恍惚惚一段，才惊觉已经跳出主题。＂你下午在干嘛？″他连忙问。

　　＂彩子要我去她的店里。″

　　＂喔，拿新的球鞋吗？″

　　流川略缩下颚，他想起新的球鞋很满意，彩子跟他商量旧球鞋的拍卖价值，然后是聊起最近的赛事，还有一两个樱木跟女星的荒唐绯闻，彩子搭上他的肩膀，问他何时打算一个人住。

　　＂之后呢？″

　　＂我去看电影。″

　　＂昨天你说的那部二轮片，一个人？″

　　樱木觉得那是看起来很枯燥的电影，他连简介的一半都没看完，不知道内容大纲，只记得主角长得很苍老。

　　但流川说海报不错。

　　他想起以前陪流川去看过几次电影，但那些片子大部分都很无聊，之后也就不怎麼想跟去了，偶尔他会租几部片子回来两个人一起看，然后记忆转到三井问他Ａ片两个人也是一起看吗，他说他没有租过这种片，三井的表情看起来像噎到了。像个男人一样的生活吧，你屋子里需要个女人，而不是搭当，三井慎重警告，眼里闪烁同情。

　　＂嗯。″他平静的说。

　　流川想起昨晚特地找了那部电影的简报来看，他喜欢里面对於颜色的使用，虽然他对故事没特别感兴趣，但场景很漂亮，他特地最早进场，但最后睡著了，醒来的时候演的是动作片，他看完了那部动作片，还看了不怎麼喜欢的爱情片，等到剧院重复拨放他要的电影时，时间显示他该去找樱木了。

　　＂我们六点碰面的，吃了晚餐。″

　　樱木因流川的话再度想起主题是什麼。

　　他们都没把手机带在身上，所以今天用时间约在捷运站牌前碰头，他想起开始下雨了，所以去超市买了一把伞，流川碰巧也在超市里。

　　＂我们去拉面店，在那边看见隔壁的邻居…″

　　他想起进屋前，有人从背后叫唤他名字，转头，一个混血的黄头发蓝眼睛的矮个子青年，对著他嘻嘻笑，后面还跟著一名黑发的高个子青年。

　　金发碧眼的青年是个明明有西洋血统，却不会讲英文的怪小子。

　　黑头发的则是一个在传统不过的日本男子，漆黑的眼睛细细长长，个性跟流川有点像，但是在课业方面上进多了，刚从东大毕业。

　　樱木邀他们一起吃饭，金发青年很感兴趣，但黑发青年回绝了，说要回家准备搬家事宜。

　　他问为什麼？他说他们要回老家去，那边还有很多朋友们再等他们回去。

　　要出社会了，该替未来著想。黑发青年淡淡地说。

　　金发青年点头，并说老家的某家拉面店很好吃，有机会来那边走走。

　　他忽然明白好像也该替未来著想了。

　　想起三井好像说过，家里需要一个女人。

　　＂…你提议分居！″樱木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一个重点。

　　＂因为你说想独立。″流川想起樱木忽然提到该有个女朋友，还有没什麼说服力的未来论，他直接打断红发青年的侃侃而谈。

　　＂我不想答应。″樱木想起流川把话题扯到分居这方面来，令他莫名其妙。

　　＂嗯。″当樱木气得跳起来，他很讶异这个反应。

　　＂我们吵起来了！″

　　＂嗯。″

　　＂然后我离开了！″

　　＂…外面在下大雨。″

　　＂我们只有买一把伞！″

　　＂所以你淋湿…″

　　＂不要说的我像白痴！″樱木讨厌流川说这个字眼，长大后，他们已经很少会提到这个字眼，但流川还是很喜欢用同等的字眼讽刺。

　　他没说他是刻意不拿伞，不让流川做淋湿的那个。

　　自从他们成为同居人后，樱木认为自己对流川都很照顾，他从小习惯两个男人的居家生活，也习惯当照顾的那位。

　　＂我这次没这意思。″流川淡淡地说。

　　他在和樱木争吵时，其实也对分居的念头摇摆不定，很少有人能够忍受和自己居住，而樱木无疑是个很好的同居人，善於照顾而且给足了空间，这是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事情，至少，暮木的眼睛破了。

　　长久的默契和经验下，他知道同居人是故意不拿伞，所以默默追上去。

　　樱木在滂沱大雨中蹲著，脸埋在膝盖里，当雨伞高举在他们俩中间时，樱木缓缓抬头说他喜欢和他住在一起，不知道为什麼。

　　他忽然感到一阵悸动，还有些旁惶。

　　＂我们连伞都只有一把…，那时候我说，我们的东西很多都只有一样，没办法分！怎麼分？″樱木沉静在回忆中，过去那些被情绪拖著走的行动，哪怕是两三分钟前，也很容易忘记。

　　＂我说，可以不要分…″

　　＂我说，可以不要独立！″

　　＂我说，可以不要女人…″

　　＂我说，可以继续下去！″

　　他们看著对方，各有所思，樱木想起后来，他们靠的越来越近。

　　当被流川之后的动作震吓到，他离开伞下，和雨交错在一起的是流川的凝视，他苍白的脸垂下目光。

　　流川想起樱木说，你在干嘛，他忽然感觉伤害和愤怒，握著伞柄的手，捏紧。

　　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后来的争吵，还有谁先离开原地都不重要。

　　他们终於想起比那个还重要更多的事情。

　　沉寂中，雨势仍旧晰哩晰哩落著，打在玻璃上，窗户轻轻震动，混杂著隔壁间拨放著女人慵懒的歌曲，时间流逝的像沙漏一般优美。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樱木先开口，他站起来，走到楼梯下。

　　流川注视著他，勾起浅浅的嘴角。

　　＂——我也是。″

　　他走下楼梯。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