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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神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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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一个单词也翻译完毕,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钟晖犹豫了一下,把其余两只牛皮纸卷也翻了出来,偏头说道:“我觉得把这些东西全烧了比较好,你说呢?”
“烧了。”杨拙斩钉截铁地说。
钟晖抓起纸卷,掌心倏地燃起白焰,古老厚实的牛皮纸顷刻间化为灰烬。他故技重施,很快把桌面的纸张都处理得一干二净。
“现在我们再来聊聊吧。”钟晖拍掉手上沾的些许黑屑,说道,“聊聊作者究竟都写了什么,或者说,想告诉我们什么。”
“现在我们知道了三只纸卷的内容实际上分别出自两人之手,暂时称为士兵和作者吧。”
“士兵进入了墓海天灾秘境,遭遇了某些诡异的危机,但也获得了甲级武技封印和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触犯了莽苍继神教的禁忌,作者不堪重负,也不想让秘密烂肚子里,所以选择加密封存,等待有缘人的开启。”
“藏着纸卷的词典也许是无意间被放进了圣书偏殿,也有可能是作者的后人有意为之。但总之,被我们捡到并首次打开了。这就是目前为止的故事。”
“再整理一下作者给我们的线索吧。第一个问题,甲级武技封印去哪了?这好歹也算作者的传家宝吧?或许跟词典一样,被作者藏到了莽苍的某个角落里?”
在钟晖提出猜测的同时,杨拙从储物戒里摸出了几枚铁弹珠扣在手心中。
他在桌上放下一枚弹珠,说道:“我大概知道这东西的去向。”
钟晖眼前一亮,问:“在哪?”
那可是没有元力属性限制的甲级武技啊!如果能找到,他们就赚大发了!
杨拙面无表情道:“景国皇室。”
当年韩润枫给他喝的假死药应该就是被施加了封印武技的效果,“封印”通过酒液流入他的体内,彻底屏蔽了他的意识。醒来之后,便是生不如死的十五年。
怪不得他后来无论如何打听也找不到所谓假死药的药方,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
“你怎么......”钟晖本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看杨拙阴郁得能滴水的脸色,他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嗯,我知道了。下一个问题。”
“士兵和作者都提到了同一句话:父神没有死,父神活在天灾里。”
“前半句话还比较好理解,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钟晖撑着下巴冥思苦想,“天灾,天灾,天灾秘境?创世神活在天灾秘境里?”
杨拙在桌上放下了第二颗弹珠。若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天灾的含义,两人一时都只能想起天灾秘境,暂且按下不表。
钟晖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被作者反复提及的,九头蛇身的上古遗族,相繇。”
“作者对相繇的代称,从它变成了祂,并认为祂在墓海的海底获得了永生。”
从古至今,在莽苍语中‘祂’作为人称代词都是非常神圣的,仅能用来指代创世神和继神。相繇这种充满邪气的上古遗族,怎么配得上用祂来称呼呢。
钟晖顿觉不可思议,“所以,相繇成神了?在墓海的海底?”
桌面上弹珠的数量增加到了三颗,杨拙冷静地分析道:“我倾向于,作者在暗示相繇就是默吾兮。”
“否则,作者没必要再特意提一句,‘它就是祂’。”
钟晖的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吧。”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到几不可闻,因为他突然想起默吾兮是没有具体形象的,也从未有过什么神降的传说,一直是以天赐神谕、崇高智慧的形式被莽苍人民所崇拜。
虽然不能证明相繇等于默吾兮,但也无法证伪。
“我觉得你是对的,”钟晖默默道,“现在到第四个问题了,信息量最大的最后一句话。”
“天灾归来是什么?什么叫狩猎创世神的权柄?还是再一次?”
他自问自答:“啊,天灾归来会不会是说墓海天灾秘境的爆发?下一次爆发的时候,相繇就会从墓海海底爬出来,把没死透的创世神再杀一次?”
“这像是灾难预言啊。”
第四颗弹珠已经被杨拙稳稳地落下,和前三颗弹珠一起整齐地排成一排,显然也无声地赞同他的推测。
钟晖却难以信服自己的推论。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违和感太强烈了。
作者的生活年代跟他们至少差了五百年以上,凭墓海天灾秘境的膨胀频率,如果作者真的是在预言“下一次爆发”,这个灾难预言早该实现了才对。
并且,“上古遗族相繇现身弑神”这种足以载入人族史册的惊天大事,就算是千里之外的景国,也必然会有相关的历史记载,成为常识才对,怎么可能在史书中只字未提?
难道说,作者本人也和曾祖父士兵一样,受困于甲级武技带来的灵魂冲击,精神错乱彻底疯掉了?神神叨叨的加密笔记只是作者读过士兵手稿后,添油加醋的臆想吗?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绝对漏掉了什么,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钟晖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字排开的四颗弹珠,灿橘色的桃花眼目光炯炯。
杨拙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摩挲了一下手中剩下的最后一颗铁弹珠,随即把弹珠随手搁在了钟晖面前。
良久,钟晖忽地抄起弹珠,手腕一翻,铁弹珠直直飞出,砰地一声把其余几枚弹珠撞得七零八落,咕噜噜地滚落一地。
杨拙也不惊讶,语气平淡,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钟晖起身,一边捡弹珠一边解释道:“想到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任何一个元师看到天灾,都会觉得是天灾秘境的简略代称,对吧。”
“这是现代人的思维。”钟晖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敲了敲,“我举一个我地球老家的例子。在我生活的年代,江河可以代指一切大江大河,但是在古代,江、河通常是两条重要河流——长江和黄河的专用代称。”
杨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钟晖接着说:“作者和士兵,写作时对墓海的称呼都是直呼其名,并没有出现过天灾秘境的字眼。大概在他们的时代,天灾秘境的称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所以,‘活在天灾里’的天灾,‘天灾归来’的天灾,或许都跟天灾秘境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天灾是另一种神秘的存在。至于究竟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钟晖捡起墙角里的最后一颗弹珠,快步走回桌边,拉过杨拙的手把铁弹珠尽数塞回他的手里。
“喏,还给你。”
杨拙低头瞥了一眼手心滚圆锃亮的铁丸,说道:“送你了。”
钟晖笑了笑,正要说自己用不上,门口却突然响起一阵沉重的砸门声。他吓得一激灵,瞬间把铁弹珠收进兜里。
门外传来雷诚粗犷的吼声:“钟晖!在不在!”
开门时,钟晖的脸上已然敬业地切换成不耐烦的表情,冷声道:“你嗓门太大了!找本少爷什么事啊?”
雷诚提起几只体积可观的黑色食盒,认真道:“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一下课就跑没影了,晚饭都没见到你,俺担心你饿昏了,来给你送饭啊。”
哥们,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莽苍教廷这伙食水准,真说不上来吃和不吃哪个比较令人发慌啊。
钟晖捏了捏眉心,从雷诚手中夺过食盒,挥挥手下达逐客令:“也就你胃口大得像头熊似的,巴不得一天吃五顿。行了行了,本少爷又不是傻子,饿了自然会吃饭的,用不着你操心。”
从钟晖嘴里说出来的话,雷诚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听出言外之意,依旧赖在门口不走,问道:“你知道杨拙上哪了不?俺敲他门,里面没动静。这里面有一半是杨拙的份昂,钟晖你可别全吃了。”
“杨拙在我屋里。”钟晖反手一指屋内,无奈道。
雷诚惊道:“怪不得他也跑了!你俩关起门来搁屋里偷偷干啥呢?”
钟晖一个头两个大,信口胡诌道:“我、本少爷,让他过来给我整理房间!杨拙是我的人,本少爷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这你总管不着了吧!”
雷诚探头探脑往里瞅了几眼,的确看到杨拙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他摸了摸后脑勺,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说道:“霜降妹子让俺交给杨拙的,既然他在你这,你就帮俺给他吧。”
钟晖另一只空闲的手接过信,总算送走了雷诚这尊大佛。
他关上门,朝杨拙晃了晃信封,“戚霜降写给你的,你要看么?”
杨拙毫不犹豫地冷冷说道:“烧了。”
钟晖放下食盒,讪讪道:“没准她想跟你服个软道个歉什么的?你如果不想看,我替你看?”
“随你。”杨拙头也不抬。
钟晖心说万一戚霜降因为你没看信跟你当场发火咋办,以你现在的人缘肯定吃亏死了,我看一眼打圆场时心里也好有个数。
他三下五除二拆开了信封,抽出其中对折的信纸展开,几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杨拙:
这是一封绝交信。
我很生气,我要跟你绝交。
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你曾经的好朋友霜降
这下钟晖真没绷住,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