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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白金轮/盘(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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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盲注与小盲注的位置每一局按顺时针方向顺延一位,上一局是小盲注的黄金夫人在这一局是最后一个行动的玩家,有充足的余裕观察并揣摩他人的反应。她掀开手牌瞄了一眼,速度之快,就连她身后咫尺之遥的霞珠都没能看清。
与开始时谨小慎微的紧张气氛不同,上一局底池超过一千橙色筹码的梭/哈狂欢彻底点燃了这帮赌客的热情,让他们的下注策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魔族本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种族,更别提沉溺于聚宝盆声色犬马的赌鬼们。一旦亲眼见到筹码堆成的金山向自己招手,方才的恐惧立刻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蠢蠢欲动的贪欲。
绝大部分魔族无法承认人族比自己聪明,他们更愿意用“狡猾”和“奸诈”来形容人族。在其他赌鬼们看来,既然领主大人都没有指出那个浅棕色头发的奴隶在出千,那便说明他仅仅是运气好罢了。
谁都有运气好的时候!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从领主大人手中赚钱的机会!
坐在大盲注位上的老象嘿嘿一笑,张开大掌,抓起一大把筹码,扔进了底池中。
“三十二枚!”他喊道。
聚宝盆全场哗然。在未亮出公共牌的情况下,如此高额的盲注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坐在老象对面的狮头魔族皱起眉头,强笑道:“老象,这才第一轮,公共牌都还没发。你手里的牌是有多好,敢这么下注?”
“我猜猜,两个10?还是说,你抽到王牌了?”
老象春风满面地竖起手指晃了晃:“哎呀,黄眼,你别说些没用的,就说你跟不跟注吧!”
被称作黄眼的狮头魔族也笑起来:“呵呵,你急什么,轮到我还早着呢。”
他和老象中间还隔着三个人,包括那个人族奴隶在内。
老象的下家——一名毛发旺盛、身材妖娆的狗头魔族伸出手爪,同样一脸兴致勃勃地推出三十二枚筹码,笑道:“其实我的牌不太好,但我很想看看这一轮的公共牌。没办法,想看牌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她话音未落,右前方背着厚厚龟壳的苍老魔族便冷哼一声:“花脸儿,现在没人会信这种拙劣的谎话。”
他边嘲讽叫做花脸儿的狗头赌徒,边点出了三十二枚筹码,一幅蓄势待发的模样。
黄金夫人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在其余几人脸上来回扫射,心中逐渐有了初步的判断。
老象,很有底气,但气势还不够足,扔筹码时有转瞬即逝的犹豫。底牌肯定很好,但没有王牌,或许是一对10、一对9。
黄眼,眼神很飘忽,明显是心虚的表现,手指却一直在点筹码,似乎要跟注。看来底牌不太好,但还没放弃搅混水的想法,不出意外,至多跟到第二轮就会弃牌了。
花脸儿,一直在笑,也一直在无意识地偷瞄自己的牌面。她的轻松多半是装出来的,结合她的诱导性发言,大概率是在等待公共牌逆天改命。同花?大顺子?
至于那个人族奴隶......
黄金夫人心念一动,肿泡眼在钟晖身上聚焦。
他依旧端着云淡风轻的架子,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动作轻快地把一把筹码丢进底池,对热火朝天的言语交锋置若罔闻。
统领郄地一方数十年,黄金夫人见过的人族数以万计。不会动的尸体最多,在地上爬的奴隶次之,也不乏垂下头颅恭恭敬敬地向她乞求行商许可的商人。钟晖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特别到让她有了点惋惜的感觉。
可惜,可惜。若他也是魔族,便能和他身旁那位神秘的黑发魔族一起进三足炉鼎,一起被炼化成两块血髓晶了!
黄金夫人的元灵,三足金蟾,生来便能与对应元力属性的矿石共鸣,从中吸取元力为自身修为添砖加瓦。但自然矿石蕴藏的元力毕竟有限,于是三足金蟾一脉中拥有灵智的高等魔族仿照人族的炼丹术,创造出了被郄地视为天材地宝的“血髓晶”。
血髓晶的原材料,一是高纯度的天然宝石,二是大量的魔族鲜血。鲜血越纯净,血髓晶提供的力量越强大。也就是说,一个高等魔族全身的血液,是炼制血髓晶的最佳原料。
在元尊境界,九十五级是一道分水岭,决定了一位元尊强者是否有资格被称为半神。黄金夫人的修为停滞在九十四级已有十年之久,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这也是她和她的领地综合实力始终居于四领主之末的缘由。
炼制传说中的血髓晶、借此突破九十五级的天堑,几乎是她此生唯一的希望。
然而,高等魔族并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他们大多习惯了舒舒服服地当地主,少数天生好战者在魔人战线上搏杀狩猎。纵使黄金夫人在领地内一手遮天,也必须考虑这些魔域贵族的利益。
她尝试过以半兽魔族或修为较低的幼年高等魔族为原料炼制血髓晶,得到的结果令她非常失望。
一次次的失败让黄金夫人领悟到,只有修为达到元主境界的成年高等魔族,才能作为血髓晶的有效原料。
但放眼偌大的魔域,又有哪个魔族元主会心甘情愿成为三足金蟾的养料?
现在,这件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黄金夫人眼珠转动,再次盯紧了人族奴隶白皙的脸庞。
不定期突击巡查聚宝盆是她的例行事务之一,往常只是走个过场,今天却有两个意外之喜:一个确定不属于魔域贵族的炉鼎燃料,和一个久违地让她感到有趣的玩具。
玩具么,好玩归好玩,玩得高兴之后,随手扔掉便是了。
人族奴隶,他痛快地跟注了,没有说话,看似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呵呵,脸上的表情没有反应,不代表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反应。他的手从刚刚开始就在反复地摩挲手牌的边角,是典型的对手牌不自信的表现。
她也没有忘记荷官下发手牌时,人族奴隶眼底转瞬即逝的失望之色。
真是自作聪明啊。
黄金夫人暗自嗤笑,将三十二枚筹码投入底池。
接下来的两轮下注正如黄金夫人预料的那般,黄眼及时退出了争斗,而老象和花脸儿颇有死磕到底的气势。至于那个人族奴隶,随着公共牌一张张公开,他似乎也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荷官将最后一张公共牌掀开,亮出花色和数字——蓝10,这张牌和红10、蓝7、蓝6、蓝5一起,组成了一套兼具四条、葫芦、同花、顺子可能性的罕见牌面。
赌桌瞬间沸腾。老象两眼放光,一拍桌子,激动地大叫:“我全押了!”
花脸儿恨不得从椅子上蹦起来,不甘示弱地说:“我也全押!”
第二轮就弃牌的黄眼摇了摇头。
黄金夫人倒扣手牌,示意荷官弃牌。她只有黄9和黑7,在明显存在大牌牌组的局势里不值一提。
她财富海量,但并非盲目。
钟晖看了看两张手牌,又看了看赌桌上散乱的筹码,眉头紧锁,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貌似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赌一把吧,反正就算输了还有一半,领主大人肯定不希望我弃牌。”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被敏锐的黄金夫人捕捉。
钟晖短暂地闭了闭眼,从杨拙抱着的箱子里取出了大约一半的筹码,似乎并没有仔细清点的心思,只顾着急匆匆地尽数推进底池。
此时,底池的金额已经突破一千五百枚橙色筹码,而整个聚宝盆也只储备了一万枚橙色筹码。这笔钱足以在天玄大陆任何一个城邦白手起家建立宗门,对大部分人而言,是仅存于概念中的天文数字。
鱼人荷官宣布道:“请亮牌吧。”
价值一百五十万金币的归属权,正系于老象、花脸儿和钟晖手中共计六张薄薄的纸片上。
在周围热闹的起哄声中,老象率先翻开手牌。分别是黄10、黑10,与公共牌中的蓝10、红10一同组成了四条。
花脸儿见状不屑地抬了抬下巴,砰地一声把手牌拍在桌面上。
原本兴高采烈的老象顿时傻了眼。花脸儿的底牌居然是蓝8和蓝4,组成了在白金轮/盘里仅次于“红花顺”的同花顺!
“都叫你不要跟我争了!”花脸儿洋洋得意道,伸手就要去拢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筹码,却被一记泛着黑气的冰箭吓得缩回了爪子。
她愤愤地瞪了端坐在软椅上的人族奴隶一眼。钟晖一脸无辜,一手捏起一张牌,将牌面大大方方地亮了出来。
他左手的牌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黑3,右手的牌却画着一条九头蛇身的庞然巨物。
王牌!
无条件大于所有牌型的王牌!
面对一双双五味杂陈的眼眸,钟晖一摊手,甚是谦虚地笑道:“没办法,德、咳咳,白金轮/盘本质上还是一个运气游戏。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对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一辆推车了?这么沉的筹码,我的魔主会累的。”
这要求不算过分,但毕竟是从一个奴隶嘴里说出来的,聚宝盆的服务生一时间有些犹豫。
黄金夫人和蔼却不失威压的声音响起,命令道:“去给他拿。”
服务生一激灵,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去取了推车回来。
钟晖相当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转而望向正对面的黄金夫人,似笑非笑道:“领主大人,这一局是不是挺有趣的?”
超过一千筹码进账,不枉他表演得如此敬业。从拿到手牌的下一秒开始,他暴露在黄金夫人视线中的一举一动,包括流露的情绪、指尖的微动作、故作淡然的掩饰在内,全部都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果然,大鱼咬钩了。
“......一般来说,表演越真越好,越符合逻辑越好,越还原现实越好。但作为话剧演员,更重要的是让观众看见你们的表演。”
“话剧演出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怎么才能做到时时刻刻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让他们的眼睛看向该看的地方、看向导演想让他们看的地方,是你们必须修炼的职业素养。......”
专业课老师诚不我欺!
回忆起那快把耳朵磨出茧子的谆谆教诲,钟晖长舒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自己的表演过于刻意,会露出马脚。现在看来,骗过这帮单细胞生物绰绰有余。
黄金夫人一杵手杖,称赞道:“的确有趣,你没有让老身失望。”
她转头吩咐道:“输光筹码的那两个家伙,赌局结束之后,你们自行处理,老身不会过问。但最好处理得干净些,别脏了聚宝盆的名声。”
几个聚宝盆的工作人员点头如捣蒜。老象和花脸儿如遭雷劈,双双瘫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钟晖把手牌交还给鱼人荷官,正待荷官洗牌发牌时,却听见黄金夫人沉声道:“不过老身觉得,这赌局还可以更有趣一些。”
“这是最后一局了,既然老身玩了,就要玩个尽兴。”
听着黄金夫人悠悠然的语气,钟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至少未来一个月都会对“有趣”和“尽兴”两个词有心理阴影。
“霞珠,老身改主意了,把这些筹码撤下去吧。”黄金夫人接过了荷官分发的两张手牌,微笑着命令道。
猫女霞珠一愣,听话地把装着五千枚筹码的小车交给了一名兔女郎,让她推回聚宝盆的筹码库房。
珠光宝气的金山消失,黄金夫人周身立刻变得空空荡荡。她不紧不慢,低头扫了一眼手牌的牌面,苍老的脸上堆起层层叠叠的褶皱,从容地笑道:
“既然没有了筹码,老身就只好用物品来下注了。”
“老身要押注的是......”
“整座翡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