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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怀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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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钟晖正在跟系统脑内唠嗑,洋洋得意地分析自己这波操作多么机智。一开门却望见杨拙冷若冰霜的脸,顿时大脑空空,只剩下系统无情的冷漠嘲笑声回荡。
杨拙翻手亮出那枚储物戒,干脆地扔在地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哎!站住!”钟晖顿时有点尴尬。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一脚把储物戒踹飞,正正好好落在杨拙身前不远处,算是把人拦了下来。
杨拙站定了,回过头脸色更是差得吓人,冷冷说道:“钟晖,我现在不是你的仆人。”
钟晖有口难言,脑门上青筋直跳,抱着胳膊往门框上一倚,一脸不屑地提起嘴角,阴阳怪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半天不见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看了。本少爷今天不想招惹晦气,带走你的穷酸玩意儿再滚!”
他眼睁睁看着杨拙弯腰捡起储物戒,翻出一只白釉瓷瓶,朝他一掀瓶底讥讽道:“原来钟家也算穷酸。”
钟晖立马蔫了。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往里面放东西的时候光想着要挑最好的,结果把自己暴露了。钟晖捶胸顿足。
“.......”他绞尽脑汁地编造台词,却听见杨拙沉声说:“钟晖,如果你想害我,换个高明点的手段再来。”
亲爱的男主大人,我哪儿想害你了!还没到该走剧情的时间我害你干什么!你这般高风亮节拾金不昧,让我以后很难做人啊!
钟晖一幅不耐烦的模样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实则是掩饰自己濒临绷不住的无奈神情,顺便为构思说辞争取时间。他微微抬起眼从指缝中偷窥杨拙表情,却看见杨拙脖颈上细长铁链因方才弯腰露了出来,胸前一环黑蛇随呼吸起伏。
他忽然十二万分想笑。并且没忍住。
“呵...呵哈哈哈哈!”眼见着就要不慎NG,钟晖的专业素养让他悬崖勒马,生生一口气把偷笑转成了放肆大笑,“杨拙,你竟敢说你不是我的仆人!?”
杨拙微微皱眉。
电光火石之间,钟晖随机应变,颐指气使道:“就凭你一个奴才还想要人身自由?想得美!你生来就是钟家的一条狗!”
“本少爷仁慈大方,怕你那穷酸样辱没了我钟家的名声,大发善心赏给你的。你敢不要?信不信我抽死你?”
他拿出穿越前在话剧社演无良地主的气势,套用起地主的台词,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能留在瀚海学院,还不是沾了钟家的光?”
“钟家可怜你没爹没娘,不嫌弃你先天残缺,给你工作养你吃穿。你对本少爷感激涕零还来不及,现在竟然还忘本?”
“一条狗还想咬主子一口,反了你了!”
竟然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说这种伤口上撒盐的话...我真是...畜生...。钟晖在内心痛苦掩面。
【你确实是】系统立刻表示赞同。
还不都是你逼的!
钟晖的临场发挥结束,狞笑着望向杨拙。瘦弱苍白的阴郁少年只是静静地听着,一丁点情绪波动的痕迹都没有。
杨拙不咸不淡地问:“说完了?”
钟晖故作烦躁:“拿好储物戒滚蛋,本少爷不想看到你。”
出乎他意料的是,杨拙竟然也没再拒绝,默不作声地把储物戒里的三大袋金币掏出来,打开其中一袋。哗啦,小院地上顿时一片金光闪闪。杨拙倾倒了一多半的金币出来,重新扎紧了钱袋的口子。
钟晖一头雾水。
“三年的薪水我拿走。剩下的,还给你。”杨拙轻描淡写,随手把储物戒抛向钟晖。
钟晖下意识去接,再一抬头,院里哪里还有杨拙的身影。
【你的演技真浮夸】
“你不喜欢野兽派演技的话我给你指两条明路。”警报暂时解除,钟晖直接顺势滑坐在门边,有气无力地嘟囔,“要么别让我没演好就犯心脏病,要么干脆别让我演。”
【呵呵呵呵】
【那样就没意思了啊~】
钟晖怀疑自己终于被系统逼疯了,他竟然从机械电子音里听出了幸灾乐祸的荡漾笑意。他仰天叹息,天杀的系统任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想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单人宿舍院外,杨拙伏在墙上树枝掩映后,心中疑问丛生。
方才他出门迅速绕到了院子另一侧,翻身上墙远远地观察钟晖。他实在无法相信钟晖会对他提供帮助,哪怕是出于维护家族颜面和打击他自尊的借口。这枚储物戒,不过是糖衣炮弹,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他走了,钟晖才会露出马脚。他必须抢夺先机,避免被钟晖的陷阱置于死地。
杨拙屏气凝神,却只目睹了钟晖坐没坐相瘫在门边,一脸苦兮兮地低声自言自语,还对天叹气,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简直不可理喻。
从墙上一跃而下,杨拙拍了拍手上的灰,心下几番思索,最终有了定夺。
第二天一早,钟晖面临了自穿越以来除系统任务之外最最艰难的困境。
他,不会给自己扎头发。
整个早晨,钟晖都在对着镜子反复跟自己的一头浅棕色长发搏斗。不管怎么扎,脑袋上都一定会额外鼓起一个包,十分滑稽。
在钟府和客栈时,钟大少爷的衣食住行都有侍女打理,用不着亲手收拾头发。而他穿越前的头发长度从来没超过后脖子,对梳理长发这事的难度毫无概念。
早知道应该在社团道具组拿假发套多练练手的。钟晖用手在耳朵附近比划了一下,开始考虑一刀把三千烦恼丝削干净的可能性。不过看这头发保养得柔顺密亮,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下手。
就这样吧...钟晖自暴自弃,披头散发地出了门。
结果却撞见了他最不想遇见的人。
“杨拙?”钟晖诧异,立刻打起精神佯装烦躁,“你来干什么?”
杨拙瞥了一眼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微微一歪头轻飘飘说道:“我来给你当仆人。”
钟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给你当仆人。”杨拙一脸平静,语气仿佛理所当然,“拿钱,做事,天经地义。”
钟晖迟钝地回想起杨拙昨天拿走的小半袋金币,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杨拙,你这哪是书里形容的有原则有责任心,你这分明是又轴又傻又认死理啊。要是你穿越到地球,估计能被电信诈骗骗得底裤都不剩。
“去去去,你能顶个什么用,不给本少爷添堵就不错了。”钟晖不耐烦地挥挥手。
杨拙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木齿梳子。
“能给你梳头。”他说。
我明天,不,今晚,就把头发剪短。坐在镜前的钟晖,内心五味杂陈。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剪短多可惜,反正也有人帮你打理了,何乐而不为?】
你丫闭嘴!你知不知道,如果杨拙真成我的仆人每天都跟在我附近,我为了贯彻人设要白死多少脑细胞?钟晖无能狂怒。
他本以为杨拙会以抠破头皮的力道下黑手,没想到杨拙梳头的动作挺温柔也挺仔细,体温微凉的指节偶尔会轻轻擦过钟晖的后颈,让起了大早的钟晖犯起回笼觉的困。
杨拙撩起手中长发,眼神扫过钟晖的耳后与颈侧。
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地方丝毫没有人/皮/面/具嫁接黏贴留下的痕迹。他有意试探地摸了摸钟晖的脊骨,也并非缩骨后的骨相。
这说明他眼前的钟晖并不是旁人假扮的。
杨拙抬眼望向镜中,发现钟晖竟已歪斜身子闭目养神起来。那张金玉其外的脸庞睡相安然恬淡,完美地掩去了败絮其中的恶劣事实。
杀了他。
杨拙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杀了他。
他现在毫无防备。
一刀就足够了。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重重叠叠的呓语声黏腻腥臭,缓缓渗透进五脏六腑,沿着神经蠕动,如附骨之疽般钻入大脑深处寄生,产下密密麻麻的卵,孵化出恶念的幼虫。
杨拙僵硬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
不知从哪一世起,总是有人在他脑子里哭笑吵闹喋喋不休,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雌雄莫辨老少难分。他的精神稍一松懈,便跳出来扰乱他的心神,直到他彻底失去理智才罢休,害他酿过不少不可挽回的大错。
不行。
杀了他。
钟晖不能死。
杀了他。
如果杀了钟晖,凭我现在的实力也无法苟活。
杀了他。
......
杨拙死死盯着镜子,镜面映出钟晖安神小憩的模样,也映出他丑陋不堪的阴阳怪脸。
眯得正惬意的钟晖被木梳掉落的啪嚓一声惊醒,睁开眼便从镜中看到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面无血色的杨拙嘴唇翕动着,手中握着他送的精钢匕首,抬臂正欲挥刀。
钟晖吓得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连元灵都忘了唤醒。
却见那把匕首寒光一闪,刀尖竟直直指向杨拙自己的另一只手掌,用力刺了下去。
咣当。
匕首飞起在空中打了几转,远远地砸到墙角。杨拙手腕隐隐钝痛,不管怎样,疼痛的确是让他保持清醒的好方法。他身前,钟晖还僵在挥手打飞匕首的姿势,一动不动,额上冷汗细密,脸色惨白得吓人。
杨拙突然也不敢大声叫他了,低声唤道:“钟晖?”
钟晖一颤,没有说话。
足足一分钟过去,钟晖才缓缓放下了胳膊。他喘息急促粗重,声音里透着虚弱,但语气依旧傲慢又恶劣:“你喜欢找死...别在本少爷房间里找...真是晦气。”
说完,他看也不看杨拙的反应,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