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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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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他。
因此,就连养伤期间,组织也不放心的安排了人来监视他,不过,竹笙真的很享受这样的监视,因为,监视他的人,正是小淘。
所以,每时每刻他都觉得好幸福。
早上,总会被小淘从沙发摔下来的声音吵醒,于是,就能看到她上半身摔在地上,下半身却还挂在沙发上的狼狈,然后,她会迟钝地眨眼,在发现他津津有味的目光后,小淘会满脸潮红且恼羞成怒地一个枕头扔过来。
吃过早饭后,小淘会像个孩子似的捧来一堆游戏光盘:“弓,这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而他,却连遥控键怎么按都不知道。
“弓,你好像变笨了哎!”
每次游戏输掉,小淘都会狠狠的取笑他,然后,又很惺惺作态的抱住他的肩膀说:“弓,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了?不过,没关系,有姐姐疼你喔,来,叫姐姐看看?”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自然只能看着她傻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忽然止住了笑意,又忽然满脸潮红地瞪着他看,只是,今天的她忍不住开了口:“你太诈了!”
“咦?”
“每次都拿这种笑容蛊惑人家……”
“恩?”
她忽然懊恼地咬住了下唇,看过来的目光好不可怜,而他,被她看的坐立不安的,因为什么都不懂,只好一直学着她的样子,注视着她。
“喂。”
“恩?”
“这个时候男人要主动吧?”
她忽然别过了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而他抓抓头皮,不知道要如何主动,最后,是她懊恼地瞪了他一眼,闭了眼睛,嘟长了小嘴。
他脸一红,怯生生的贴近过去。
当唇与唇相触,当相濡以沫,为什么感觉可以那么的好呢?
想到这里,他不小心地,脸红了。
到了半夜里,忽然惊醒。
窗外,风有点大,树影摇撼。
而房间内,竟没有发现她坚持要睡在沙发上的身影。
他有点慌了,连忙摸索着,走到门边。可是,又迟疑了,自从来到这里后,他一次没有离开过房间,因为她说他的伤没养好,不希望他随便走出去。
可就在这时,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吓!”
来人被门后的他吓了一跳:“没事干嘛站在门后吓人!”
他没见过这个矮小的少年,说实在的,除了小淘,还有那个很凶悍的男人以外,他没有见过第三个人。
“来,跟我过来!”
那人说话风风火火的,走路也是,硬拉着他走了出去,又把他推进了一间奇怪的房间。
“看那边!”
手摁过来,竟把他狠狠地摁到一面墙上——不,具体来说,这是一面透明的墙,而墙的那边,居然是小淘,以及那个很凶悍的男人。
两人似乎在争吵,但男人表情很冷漠,小淘却显得很激动,就连眼睛都红了,一直剧烈的喘息着。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淘,他吓了一跳,而且,心莫名其妙的抽动了。
就在这时,听到小淘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为什么反复的亲吻,即使亲吻过无数次,还是觉得不够?为什么即使单纯的握着他的小手,也会有一种幸福得可以马上死掉的感觉呢?”
她在说谁?
“如果不是弓,我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感觉!所以,他是弓,他就是弓!”
而男人终于冷冷的开口:“他不是。”
“胡说,你胡说!”
“不管如何,明天黎明时分,花就会开,竹子开花,你知道意味着什么的。”
小淘明显狠狠一震。
“我把花摘了!”
小淘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冲了出去,而被摁在墙上的竹笙正挣扎着要追出去,墙的那边,男人仿佛在自言自语着,“你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她要的不是你。”
那声音,比深冬夜里的寒风还要冷,竹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竹笙没有多想,挣脱了少年的钳制,便去追小淘。
但没有想到,尾随着小淘,会到达了这样的一个地方——那个,他作为一棵湘妃竹,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的那片湘妃竹林。
而眼前的一幕,让竹笙的步伐僵硬在原地。
只见,他所爱的那个少女,冲到湘妃竹林前,猛地从大腿的内侧抽出了匕首,举臂就往竹身上劈削过去。
匕首反射着极冷的银光。
满目,尽是纷飞的竹削,偶有几片叶子,不小心被掀飞了开来,被狂乱的风吹到了竹笙的面前。
盘旋,明明还苍翠着,却凋零般地落到了脚边。
不知道是不是视线有点模糊,他觉得眼前那熟悉的瘦弱身影也在记忆里模糊了起来。
她做着疯狂的事情,但表情为什么却可以这么的伤心欲绝?
她曾经温柔的为他包扎受伤的枝条,可如今却残忍的在他的同伴身上制造伤口。
他从没有问过他们会不会感觉到痛,也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湘妃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曾试图去了解他们,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他飞快地走到她的身后,猛地抱起了她的腰身,使得她双脚离地,无法用力。
可她高举着匕首,胡乱划着,唰地一下,他痛得眉一皱,而她,紧张地捧住了他的脸,哭得声嘶力竭:“弓!你的脸,你的脸……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他有点傻的直看着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痛,也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身体里面的某一块碎掉的声音。
“来,这边才是。”
他沉默着,扛着她,走到了某一棵竹前,放下,无视于她目光之中的震惊,牵着她的手,让匕首的利刃瞄准了眼前的竹子:“不要牵连了他们,你要找的竹子在这里。”
“弓!你要做什么……”
“看!”
他带着她手里的刀往竹身处狠狠的一砍,没把竹子砍成两半,但,却砍出了一道明显的伤痕来。也几乎是同时,他左臂上狠狠一痛,竟赫然多出了一道深刻的血痕,深浅,与竹身上的一模一样。
“弓,你的手!”
她吃惊地捂住了他受伤的手,却意外的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她身后的竹子,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唰地脸一白,却赶紧撕下袖子,紧紧地裹住了手臂上那血流不止的位置:“弓,痛不痛?”
他摇头,注视着她眼里的胆怯与害怕,而她躲开他的目光:“弓,你等等,我处理完就跟你回去……”
“处理什么?”
“只要把开花的枝条砍掉就好,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猜,你那刀砍下去后,我身上的哪里会多了一条血口呢?”
就当那寒光闪闪的匕首举高,他忽然平静的问,而她猛地转过来,害怕的瞪住了他。
如果随便一砍就能使他的身体上出现同样深浅的血痕,那么,当她的匕首落在那将至竹子于死的那个花蕊之上时,那他、他……
“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你时,跟你在一起的人,叫弓对不对?”
她瞪圆了眼,拼命摇头,泪花倔强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流出来:“你就是弓!”
“要不要再砍一道刀痕看看?”
她窒住。
“我觉得这里的日出挺美的,陪我看看好吗?”
他向她张开了怀抱,而她,迟疑了一下,猛地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然后,他偎依着身后那棵被他砍伤的竹子,让她偎依着自己,慢慢地,滑坐下来。
他一直仰望着漆黑的天空,就像还是湘妃竹时那样,呆呆的看着,而她,偎依在他的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沉默,只有那搂抱住他的双臂,那力度一直紧紧地,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体内。
他们没有再说半句话,只有心跳和应着心跳。
他已经不去想,为什么他的灵魂可以从一棵湘妃竹中离开,再进入到这个叫弓的男人的体内,也不去想,为什么作为一棵湘妃竹,他会有自己的思想,属于自己的思念,甚至属于自己的爱情,又或者,他根本没有进入过这个叫弓的男人的体内,他只是太想念这个叫小淘的女人,想念到不小心疯了,做了这样一个短暂又奢侈的梦。
而无论如何,生命里有过交集,已经比来去匆匆要好许多倍了。
只是,他可以满足,她却不能。
一次的失去,她已经快要崩溃了,而这一次,明明可以有机会挽留住自己所爱的人,她无论如何……
就当沉重漆黑的天空开始龟裂出白亮的痕迹,就当东方渐渐有了被熏染的痕迹,她猛地推开了他的怀抱,抢走了他手中的匕首——
瞄准了某点,手起,刀落。
唰地,带着即将绽放的花儿,那分叉的幼细枝头落在地上。
“弓!”
而她,紧张地转过来,在看到他唇边那看起来霸道又总是不失温柔的笑弧时,紧绷的神经一松,也要学着他绽放笑容,只是,她忽然看到了他胸前那鼓动的位置,被渲染了大大的一块猩红。
在晨曦的橘色光束之下,越发的分明鲜艳着。
“弓!”
她赶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失去平衡地一起摔在草地之上。
“一分钟就好。”
他试图擦去着她满脸的泪湿,却惊觉连手指也无法驱使:“不,一次也好,我想听你唤我的名字。”
“我叫,我叫,弓……”
“不是……”
婆娑的视线里,只见她最爱的高傲的眼不甘愿地慢慢闭上,又坚持着张开:“弓,不要闭上眼睛,加油,不要闭上眼睛!弓……”
声音,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仿如隔世……
“是……竹笙……”
他好像把他的名字告诉她了,好像有。
但是,耳边却只能听到她那仿佛喘不过气来的声音一直一直的呼唤着:“弓”。
直到,最后的最后。
旭日高升天,开始泛蓝,云,是那么的自在,那么的潇洒,可眼前那哭得梨花带雨似的年轻女人,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所爱的人,执着,固执。
她曾经温柔的看着他,为他包扎伤口,却也无情地挥着匕首,削飞了满目的竹屑。
她曾经或撒娇或羞涩地看着他,却偏偏连他的名字都听不进去。
即使,到了最后的最后。
这是一段不被承认的关系,即使是曾经有过什么,他也只是别人的替身。
有机会去爱,该满足了,作为,一棵竹子。
只是,还是好希望,一分钟就好,只对他温柔,只对竹笙温柔,就像初遇的那一夜……
一分钟好不好?
不要吝啬,就给他,一分钟的温柔……
2010-5-16.凌晨